《冬季捡到的世界》拽拽与煤炭君

1、第一章

　　这是一座海滨城市，靠近大海，春季潮湿，夏季闷热，秋季干燥，冬季湿冷。
　　单墨搬到这座小城来生活已经两年了，远远地离开了他在内陆的家乡。眼看着又一年的春节快要到来，这座小城也日益湿冷起来，街边的树上叶子已经掉光，街上的人却比平日更加多了。

　　单墨从超市里出来的时候天幕已经变得深蓝，原本行人来来往往的街上已经冷清了不少，路灯投下明亮暖和的光。单墨呵了口气，看着白色的雾气消失在寒冷的空气中，把外套拉链往上拉了拉，便提着刚买的一大袋子的蔬果鲜肉离开了超市。
　　因为快到小年夜了，单墨便把画室暂时关了，停了课，让学生们回家休息。单墨有了前一年的经验，便早早地到超市来买了蔬果，明天还要来一趟，买些饮料零食什么的。等粮食囤积好了，他就准备呆在家里当米虫，直到第二年春天。
　　单墨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算账，走过拐角一家小饭馆的时候，冷不丁踢到了什么东西。单墨吓了一跳，低头看见一大坨类似破布的东西匍匐在小饭馆的门檐下。快要到深夜，小饭馆早已经打烊，铁闸门都拉下来了，单墨惊疑不定地瞪着那块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破衣烂衫那么大一块就有点奇怪了，垃圾有那么多？简直就像个人趴在那里……
　　单墨突然醒悟，人？
　　他俯下身去，屏住呼吸看着那一团破布，半晌，终于可以肯定破布在起伏，就像人的呼吸。肯定了这一点之后，他把身子伏得更低，仔细地去看那个人（他可以肯定那是一个人）脏兮兮的脸。那人睡着了，头发肮脏得变成一绺绺的，披着破衣烂衫，脚（单墨刚刚发现）裸露在低温的空气中。单墨直起身来向四周看了看，对街只有一个拎着几个大购物袋的中年妇女匆匆地走过。
　　单墨又低头看了那个人一会儿。“喂，”他低声叫道。那个人没有醒。他辨认了一下，觉得那人是男的可能性多一些。
　　现在是冬天，而且快到小年夜。那个人只裹着一大团破布，就这样睡在街上。单墨盯着那人，横了横心，伸手去拍他的脸。“喂，你——”
　　触手一片冰凉，单墨吃惊地发现那个人体温很低，好像是冻昏的。过了凌晨的话，这里温度会更低，难保这个人就这样冷死了。
　　这下子没有犹豫，从小就比别人更多管闲事的单墨果断拉起那个人。然后他又发现那个人怀里抱着一个大大的布玩偶，是个娃娃，也跟他一样脏兮兮的。单墨顾不得多想，连一秒都不敢多耽搁，一手拽着购物袋，一手拉起那个并不重的人，走到街边去截出租车。
　　把一袋东西一个人拉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单墨把防盗门关上，开了客厅的灯。他把人安置在沙发上，找了条沉甸甸、很久没洗的棉被盖在他身上，又放好了蔬果鲜肉，便到浴室里放热水。单墨挺少用浴缸的，但是泡澡这种东西还得用浴缸装热水，为此他还匆匆把很久没用的浴缸洗了一遍。一番折腾之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把趴在客厅沙发上的人拖到浴室里。这么大的动静，这人却没有醒，看来真是冻昏了。单墨把包裹在那人身上的破衣烂衫都剥下来，把娃娃也放到一边，然后把他冰冷的身体抱进热水里。
　　那人的确是个男的，而且看样子他拖着脏身子走来走去有一段时间了，脚已经被冻得开裂，身上也是脏脏的，脸就更不用说。堆在浴室墙角的那堆衣服也有一股隐隐的臭味，可想而知他有多久没有洗澡。一开始单墨疑心他是不是死了，伸手去摸他的胸口探到心跳的时候才安心，然后开始帮那个人擦洗身体。
　　单墨挤了一大坨洗发乳，先帮他洗头。黏糊糊的头发要洗开也很困难，到处都打结，洗第一遍的时候单墨甚至抓出了几只头虱，过水过了三遍才算勉强开始有泡沫。过水一共过了五遍，头发才洗好。那人的头发很长了，至少比一般男性要长，披在肩头随着水流飘动。
　　然后单墨便开始正式清洗他的身子（期间浴缸的水换过一遍），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当然在洗到敏感部位的时候尴尬是有一点的，不过总而言之，在单墨辛辛苦苦把人擦洗干净，抹了脸，放掉污水之后，披着破烂布料的人真面目就呈现出来了。
　　单墨没时间去看他的样子，把人捞出水之后用浴巾抹干，找了套自己的睡衣给他穿上。感觉人体温已经上升了，便把他抱到自己卧室里去，枕着毛毯，盖着棉被，又在被窝里放了几个热水袋，确保暖和，这才慢慢地端详他洗净之后的样子。
　　恩……看起来很年轻。这是单墨的第一感觉。原本他裹着这么多不能御寒的破布，看不出年龄，洗完澡之后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叫男孩子都不为过。而且很瘦，单墨抱起他不用费太多力气。长的很清秀，这个是单墨比较不能理解的，他一直以为流浪汉都是粗犷黝黑的中年汉子啊……
　　好吧，单墨凝视了他片刻，总结：自己是把一个十七八岁疑似流浪的孩子捡回家了？
　　现在被窝里很暖和了，单墨摸了摸那孩子的后背，感觉体温已经恢复正常了。应该第二天睡饱了就会醒来。

　　第二天早上，单墨在铺满了松软棉被的沙发上一睁开眼，便吓得差点叫出来，一个大娃娃的脸就在他面前不到几寸。单墨本能地把那个娃娃的脸推开，然后就知道为什么那只大娃娃会爬上沙发看着他了。
　　昨天差点冷死在街头的那个孩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