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1、晴天也有雨 ...
-
晴天也有雨
一束阳光能养活大地,一片土地能养活这里的人!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入冬了,天开始冷了起来。
我在床头的墙面上自己钉了一个书架,把电灯挂在书架旁,灯开关绳子系在床头。再在书架下,用石板制作了一个书桌,书桌上铺上几张报纸,报纸上再贴上一张电影《小花》唐国强与刘晓庆的明星像,最后铺上胶纸。我端详这环境,总觉得还缺少点什么,哦!几个大字!我买来笔、墨水和白纸,在白纸我写上了“博学”、“善思”,贴在书架的两侧,再在书架上面正中,写上了几个大字:“人,要在逆景中崛起!”
最后写上自己的大名——李天歌。
我站到墙边,欣赏着我的杰作,自嘲自讽地笑了笑:“还行!”
“哦!你真行,这房间多漂亮哦。。。。。。”
我回头一看是一个女的,十七八岁,头发刚好罩住眉毛,秀发披在隆起的胸前,玉白般的的椭圆脸,犹如一对火神向我扑来。她是地主家的后裔——江小萍。往常没有仔细观看她,别说她还真是个小美女。
“萍儿,真的好好漂亮吗?”
“你还真有水平呢!”
“啥哦!这叫没有事干。”我道。
“李哥,你长得好帅,特别是穿上你那双火箭式皮鞋时。”
“谢谢!你是第一个赞美我的人!”
“真的!你的老同学张磊,你看他那个神像,衣服都穿不正,还追丽荣姐,他真是个癞蛤蟆。”
“小女娃子家家!今后别给乱说了!”我微笑道。“萍儿,今后别在背后说别人了,这样不好,有损你美丽的形象。”
“真的哦?”小萍诡秘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我看着她那美丽的大眼和动人的樱桃嘴,向她做了个再见的手势。
见小萍离去,我回到我的“书桌”前,翻开我的日记本,扉页上是我进到丽荣家的第一个日志,是一笔借款账:街上修房子1750.00元;结婚800.00元;街上做货架及做生意时的货款1300。00元。共计3850。00元,这个数字是我结婚第二天,丽荣父亲当着很多客人给我的,当时,人年轻怎么知道这3850。00元是什么含义呢!只知道农村有这样一句口号,“要想富,争当千元户”,他们对千元户评定是,农民的山场、竹林、土地、手工业、务工、生意、副业合在一起收入是一千元的称为千元户。一个乡也只有那么几家,在街上如果看到一个千元户,他们比电影明星注目,这样的富裕家庭,儿子是傻子都能娶上明星女人。
这天我也在日志上写了几个字:“天歌!路在方?。。。。。。”
我还有钱,钱在书里夹着,我取下书,钱在书里睡着,抻抻展展,就是一出土文物,我数了又数,不知多少遍了,三十元零五角,这钱我怎么也不能乱用,妻子给我结婚一场,别人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录机)我就连卫生纸也没有给她买一张,有时见她甜蜜地酣睡在我手腕上,心里好不过意,所以我想了又想,怎么也要有点纪念,明天逢场时一定要给妻子一个纪念。
我走出大门,现在这个院落里的人家我都熟悉了,一个地主家庭的后裔,一个是孤老汗和他的孤独儿子,一个是可能全队最富裕的工人家庭,一个是只有小两口但又没有正式举行婚礼的有知识的书生。
我走进这老汉的家,老汉的儿子也在家,老汉叫周杰仁,有七十来岁,高而干瘦,很有精神,会篾匠活,这时他正在编谷撮箕(四川农民用来收晒粮食时的一种主要工具)。他儿子叫周爱国,四十好几了,嘴脸极度变形,暴看会让你恶心,听说是小时候火烧了的,正在桌旁摆弄着他夜晚上出门的钓鱼线,我已经看见他好几次夜晚上在塘边偷鱼。他们见我进来,立即让起了坐,我给他们递上烟,我们聊起了家常,知道他老婆子是生他儿子时大出血死的,儿子是他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就是因为他没有女人,才让儿子小时被火烧成这个样儿,儿子张鼓着难看的大眼看着他的父亲:“这就是你的能干嘛!害人!”
老汉抬起头来:“害人?!这都是你的命!”
儿子周爱国潸然伤心道“孤人命哦!这下安逸了嘛?”
嗨!这爷俩伤心了,我站起身,扯扯裤子,老汉见我要走,对着他儿子:“快!把存单拿出来!”
我糊涂了,我站在堂屋中,看着爱国走进一间黑屋,不一会,拿出一叠单据,我翻来覆去,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存款票,还这么多。
“天歌,请你看下,我那些要到期了?”老人道。
我数了数,有十来张,有十元的,有二十的,最大的面额有五十的,可能有好几百,我把过期的两张提出来,递给他,我微笑地走出了门,自言自语道:“真看不出啊,还是有钱人!”
我走进房后的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有一户人家,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我拾起一块瓦片,扔向麻雀,一群麻雀“哗”飞走了,恢复了大地静谧,我走向这户人家,这房子也没有修几年,可只有两间房子很不协调,很高,像座庙宇,这就是那对书生夫妻所住的房子,房子设计得很不合理,就一个耳门(单扇门),而且是篾门,篾门开着,我没有征求主人的同意,就跨进了门,主人各戴一对高度近视眼镜,围在一张低矮的小桌子旁看着书,见我进到他们家时他们惊喜万分,男的掏出香烟,手在战抖,女人站起来惊喜地微笑。
“李哥!”好像是他们同时喊出来的。我听到这声音心里舒服极了!
我笑着翻着他们的书:“还在学习哦?”
男的叫彭书奇,中等身材,人很消瘦,脸惨白,象严重缺少营养。女的叫刘玲,也干瘦如柴,显不出女人的秀美。这小两口是同学,在县中读书时听说就住在一起,双双都是考上中专的,但被人告了下来,那二年,他们正好敢上不能复读考学,还听说把他们告下的正是我的初中同学张磊。因此,他们两个人为此还打过架。刘玲家境听说不错,家在县城,父母都在县府工作,他们的婚姻刘玲父母不同意,被父母赶了出来,生活窘迫到这个样子。他们的年龄和我差不多,我看着他们看的书是《发财一百问》。
“呵呵!兄弟!挺有意思嘛!”我亲热地笑道。
“嗨!回到这里,想找出点路子,看别人是怎么走出来的。”彭书奇尴尬道。
刘玲让出她的凳子,她坐在背篼上。这个家实在是不能再穷了,有点粮食放在墙上用木棒挂着,老鼠也别想吃,床上就是个狗窝,听说彭书奇的父母家底也不厚,彭书奇读书也读到一二十岁,把个家弄得一贫如洗,分家时就给了他两个碗,两双筷子,二十斤粮食,一张矮桌子。真是穷人中的穷人啊!
“哦!还有比尔盖茨呢!”我没有看他们的表情继续道。
刘玲笑道:“他在画饼充饥!”刘玲笑起来牙齿暴露得老宽老长而且老黄,但还是象有知识的人。
“人总该有理想啊,说明你嫁给彭兄嫁对了。”我笑道。
彭书奇讥笑着自己,然后叹息道:“李哥,画饼充饥总得画啊!”
我看着彭书奇:“你们找到路子了吗?”
彭书奇:“路漫漫,我就不信,没有我能走的路子!”
“兄弟!霸气!”
小两口嘿嘿直笑,见我很随和,他们也放开了,我们又聊了一阵,好像都自己找到了知音,我离开时,小两口站到门外,目送着我走出竹林,直到拐过墙角。
我又回到自己房间,我写着日记。彭书奇、刘玲、我李天歌你们都读了一肚子的书,可落下的是穷途潦倒,还不如一个编撮箕的。发财发财,发什么鬼财啊!
结婚快半个月了,我做的活路是老丈人隔一天就回趟家,因为他们在街上的门面里,做起了生意,我的时间安排是老丈人安排的,他老人家要向他的爱妻打听下(他爱妻每天要回家在神台前烧烧纸,祷告一番,求她家兴旺发达)他给我安排的活路干完没有,如果没有干完他老人家就吹吹,干完了又给我安排新活路,我成了木偶。我一个男人成了聋子的耳朵摆饰。为了家庭的和睦,我决定叫丽荣妈妈叫妈妈,丽荣父亲叫爸爸,尽管丽荣妈妈也姓李。
第二天,柏树逢场,门面里,做副食生意的丽荣父亲在给别人闲聊,我见丽荣的姊妹已挤满了门面,就在门面外看了一阵,后去供销社去了,供销社东西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人声鼎沸。服务态度再孬,都有一种根深根深蒂固思想,公家不会骗人,任何东西都是资格的。这时,中国社会已全面开放了,个体户很多,但总认为他们是卖的歪产品,不值得可信。
我走到放置手表的货柜前,看着一款女士手表,价格高了我不敢看,有一款可能是天意,刚好30。50元,我捏一捏我的表包,很想留几块钱,但是,为了买这款表,我将是没有一分钱的人了。服务员只拿出两只表,在其中就必须选中一只,我递上钱,将手表戴在手腕上,抹下衣袖,盖住手表,再心疼地看了看服员扔进盒子里的钱,无赖地走了。
这时的柏树街三天逢一场,街道就一两米宽或两米宽点,人们在这狭窄的街上挤来挤去,就如装满人肉的沟渠一样,随着汗臭,人在慢慢的蠕动。我挤到门面边:“爸!我回去了!”
丽荣父亲抬起头来:“哦!这里我买了一包碳铵,你把它拿回去,把菜子淋了!肥料不要放多了。要多淋点水!”
我看了看此碳铵是一百斤一包的。我看着丽荣的母亲:“妈!你给我助个力!”
丽荣妈妈一心在和别人讲话,黑脸胎记在不断摆动:“妈!帮个忙!”
和丽荣母亲谈话的那个女人向着我:“你喊妈就喊妈,怎么!这么大声!”
丽荣母亲觉得丢了面子,很不高兴的走到老丈人面前:“他喊你给他放到肩上!”
我打了个寒颤,我用脸烫到热屁股了,心里隐隐作痛。
柏树街上到我们乡下,还有一公里多路程,一百斤压在我肩上,真是让我难受,这活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干,我真不是干这活的料子。没多远就背不动了,我放在一个可以起步的平台上,难受的看着行人,嗨!我为什么是男人呢。
这时,江小萍走到我的身边,“李哥!不行了?”
我苦笑:“我怎么也要把它驼回去啊!”
小萍推开我,把肥料扛到背上,轻松地走了,我走在小萍后面,我自己为自己寒心。我还不如这个苗条淑女啊。
丽荣在家里清理着田间里的杂草,家里共七个人,两个读书的,老两口在街上做生意,一个妹妹在街上学裁缝,土地就我与妻子两人干,我走到菜籽田里,丽荣的裤腿、鞋子早被露水浸湿透了,衣袖也湿了,手指沾满泥土,我把她拉到水沟旁,洗掉泥土,我掏出我买的手表,戴在她手上。丽荣惊喜若狂,双手掉到我的脖子上:“我亲爱的天哥!”
我张大嘴傻笑着。。。。。。
今夜星光灿烂,我在堰塘边洗了脚,很晚了,正想睡觉,丽荣母亲风风火火地从街上回来了。
“妈!你这时回来干什么啊!?”我丽荣母亲没有做声,只是冲到了门口。
“丽荣!丽荣!你死女娃子出来!”声音很大,使院子的狗都在叫吠。
丽荣出来跟着母亲进到里面的矮屋,我走进房间,自己真累了,担了一下午的粪水。她们娘母间的事我尽量少擦嘴,管他那么多。
我坐在床头,看着一本医学杂志,慢慢的睡着了。
睡梦中,丽蓉把手腕亮得很高很高,在让别人欣赏她的表,还炫耀的说:
“这是我天歌给我买的。。。。。。”
半夜里,我被哭声惊醒,我看着睡在床那头的丽荣,正抱着枕头哭成了个泪人:“你哭啥啊?”
“我的手表。。。。。。被我妈没。。。。。。没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