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姐妹》希雅

10、第十章

　　山神庙外，大雨倾盆而下。时至初夏，这反倒带来丝丝寒意。
　　山神庙里，一个头发花白，穿着灰褐色麻衣的中年妇人正不断往火里添柴。她旁边侧卧着一个女子。
　　那女子满面麻皮，吊眉塌鼻，更有数个脓包，奇丑无比，令人唯愿自己没看过她。
　　门吱呀响了一声，中年妇人抬头看去，是一个黑黑瘦瘦的少年。
　　那少年抹抹脸上的雨水，对中年妇人道“大婶，能让我借火烤烤吗？”
　　中年妇人脸色冰冷，仔细打量了少年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喉结。原来是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打扮成了一个男儿郎。
　　她并不愿有人打扰，但是这夜深雨大，将同来避雨的少女赶到外面，实在不合情理，遂冷冷道“过来吧。”
　　少女放下背后的药篓，抖抖上面的水，脱下了身上灰不溜秋的长衫，放在火边烤。然后就着湿漉漉的中衣坐到了火边。
　　转眼看到中年妇人身边的女子，少女的眼睛就停住了。她专注的看着女子丑陋的脸，仿佛正看着一个绝世美女。那女子发现少女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开始拼命眨眼睛。
　　中年妇人不悦的挡在女子身前“看什么看，我女儿都成这样了，你还要来看我们笑话。”
　　少女微微一笑，移开了眼睛“你看到我身边的药篓了吧？我略懂一点医术，不过想看看她到底得了什么怪病，怎么会是这副模样？”
　　中年夫妇人冷冷道“我女儿命苦，天生就这样，我们也没钱，瞧不起大夫。”
　　“我不要钱，大家都在这山神庙避雨，相逢就是有缘，我帮她看看吧。”少女说着，想起身走到女子身边。
　　中年妇人立刻拦住少女，横眉怒目“你有那么好心，还不是想看我们笑话？我们安安分分的过日子，怎么女儿就天生这样，我们是造了什么孽呀？”
　　中年妇人开始呼天抢地，那女子却似目有泪光，只是摇头。居然还是个哑巴。
　　少女坐回火边，淡淡道“你们不愿意就算了。”
　　中年妇人哼了几声，那丑陋女子眼中似乎流露出失望，悲伤的神气。双方一夜无话，天明时，雨也停了。少女重新穿上她那身男式长衫，早早的就出发，准备进城。
　　中年妇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居然也是到云州城去的。

　　云州殊为繁华，商户林立，东西琳琅满目。大街上也是人来人往。
　　少女直奔药店而去。
　　忽然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飞也似的跑过来，经过少女身边时，将一物掷向她，口中大叫“快跑！”
　　说着一溜烟逃走了。少女接住一看，是个羊脂白玉的玉牌，雕功精美，价值不斐。
　　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紧随其后，眼看那小孩将一物掷给少女，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你这小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我家公子的东西。”说着上前就要抓住那少女。
　　少女巧妙的退了一步，躲过了两个家丁，皱眉不悦道“这是那个小孩扔给我的，可惜我根本不认识他。”
　　“还敢狡辩，不认识你，不认识你干吗把东西扔给你？”家丁气势汹汹的嚷道“送你到衙门见官去。”
　　“他现在不逃了吗，你们在这里污蔑我，他早跑得无影无踪了。”少女抛抛手中的玉牌，丢给左边的家丁，“况且，这玉牌有什么希罕的。我自己就有，干吗要偷你们的？”
　　一个身穿文士袍的青年男子和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问家丁“东西找回来了吗？”
　　左边的家丁忙必恭必敬的捧上玉牌“找回来了，正要抓着小贼见官去。”
　　右边的家丁添油加醋道“这小贼百般抵赖不说，还说什么他也有这玉牌。少爷的东西这般金贵，哪是这穷小子会有的。”
　　“就是，送到衙门，打他二十大板。”左边的家丁愤愤道。
　　“稀奇，别人凭什么不能有同样的东西了？”少女冷冷一笑。
　　青年忙一拱手道“小哥别介意，你既说你也有这玉牌，便请拿出来一观。”他嘴上虽这般说，脸上却是一副怀疑的神气。
　　难怪，这玉牌是祖父当年得了一块羊脂美玉，请了工匠所雕，统共只得两块。一块传给了父亲，父亲传给了自己。一块传给了姑母。这小贼说谎也不说得高明点。
　　少女鄙夷的看向青年“我若拿出玉牌，只怕你又要说，我一个穷小子，哪来这么贵重的东西，定然是偷来的。”
　　青年一时语涩，看看周围围观的众人，一拱手道“在下苏家苏静文，烦请周围的父老乡亲作个见证。这位小兄弟如果果真有一块这样的玉牌，自然证明他不是贼，如果没有，在下就要将他送往官府。”
　　听到他说自己是苏府的少爷，围观的众人纷纷起哄，大声嚷嚷道“好－”。
　　苏府是云州的大户，世代书香。但最出名的却是苏府的小姐苏静仪，年方二八，生的是雪肤花貌，面如桃李。云州的大户纷纷前去提亲。可苏家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苏老爷一个也没看中，最后还扬言，自己的女儿定要嫁给达官权贵，人中龙凤。
　　少女不屑的自衣内取出一块玉牌一亮。苏静文凝神看去，那玉牌果然也是羊脂白玉的，雕功精美。居然和自己的玉牌是一对。
　　苏静文大惊。天底下一摸一样的玉牌只有自己的姑母苏云柔有，可是十六年前，姑母就失踪了。现在在这少年身上居然有姑母的玉牌。
　　少女迅速收起玉牌，转身就走。
　　苏静文连忙道“小兄弟请留步？你这玉牌从何而来？”
　　少女脚步不停“关卿底事？”
　　“小兄弟 ，财已露白，旁人难免想强取豪夺去。在下关心你，只是因为这玉牌本应该是我一亲人所有，现在却在你处。想从你这里探听我那亲人的消息。”
　　少女停下脚步“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遗物？”苏静文骇然失色“小兄弟，你能否到府上详谈。在下绝无恶意，只是关心亲人，想问个清楚。”
　　“哦，忘了问小兄弟尊姓大名？”
　　少女沉默了一会，说道“我叫白于”，一回头，少女看到旁边树下站着两个人，可不正是昨夜山神庙中的中年妇人和丑陋女子。
　　跟着苏静文往苏府走去，白于感觉到那中年妇人一直盯着他们。

　　苏静文随手抓住身边的一个小厮问道“老爷呢？”
　　那小厮赶忙道“老爷带着张管家去乡下查看田庄了。”
　　苏静文闻言，便对白于道“那我们去见见我祖父母吧。”
　　“我有一个姑母，名唤苏云柔，十六年前突然失踪了。自从姑母失踪后，祖母一病不起，日日思念姑母。小兄弟身上的玉牌，分明就是我姑母那块。所以还请小兄弟将这玉牌的来历细细告诉我们。”
　　说话间，已到了一个大屋子。门口的小丫鬟看见苏静文过来了，忙打起帘子，叫道“少爷来了。”
　　进的屋去，便闻到一股药味。白于鼻子动了一动，嗯，有人参，白术等诸多珍贵药物，俱是大补之物。一个身穿团花锦袍的老太爷正坐在床边，低声跟床上的人说话。
　　床上的人被老太爷挡住了，看不清脸，只一只手露在被子外面。那只手瘦骨嶙峋，皮肤松弛，看样子是个老年人的手。
　　一个身穿淡绿色衫子的少女正立在一旁，手上端着一碗汤药。看到苏静文进来，少女甜甜一笑道“哥哥－”
　　正是苏家千金苏静仪。果然如外界传闻，是个难得的美人，眉如远山，鼻若悬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