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界》6y

3、3

　　早上出奇的静，没有任何鸟叫，没有车鸣，没有钟响，没有说话声，甚至连嗷嗷的叫声也微不可闻了。
　　静的可怕。
　　王木清晰的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在一片黑暗中睁开眼。天还是黑的，泛起了白，却在这拉着窗帘的教室里无济于事。
　　他一个人坐着，没有发出声音，其他人也不知道醒了没有，也没有动静。
　　静下来就会想起很多。
　　他想起以前家对面是部队，有条小黑狗。他记得很多次都看它出来玩的，还有一只小白狗。
　　后来就没有看到小白了。再后来有一天他坐在窗边拉着窗帘，听到狗叫声，很尖锐刺耳，以为又是楼上养宠物的狗打架了。
　　狗叫声小了，他仔细听了会，才发觉是对面传来的，就拉开窗帘看。
　　树叶挡住视线，没有看清，以为是当兵的和小狗玩。
　　到后来就只有呜呜的声音，认真去看才看到狗是悬空的，大概是被吊起来的，一动不动了。
　　就那样吊死了。
　　他们说着难听的话，拿着铁棒，喊着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就那样死了。
　　然后尸体会到他们的胃里，这样他们就可以饱一顿美味了。
　　他闭上眼睛，吸一口气。
　　他看不见他周围都有谁，但是能感觉到人的气息，而且是醒着的，离他很近。
　　“福俍？”他小声叫着。
　　“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还有多久天亮？”王木问道。
　　对方拉开窗帘一角看着泛白的蓝色天空，怕吵醒其他人将音量拉的更低“两三个小时吧。”
　　心底悲凉，存有一些希望。但是它们被包裹着，要撕破悲凉，还是要用希望来穿透，然后循环，死循环。
　　“我们真的要这样做么，必须？”
　　“是的，大概，应该。”
　　“那它要是错的怎么办？”
　　“眼见为实。”
　　王木看着看不见的天花板，喃喃道“如果这是走向地狱呢。”
　　“我们已经在地狱之中了。”
　　他身边传来安慎逸的声音，他想如果在这情况下看到对方的脸的话那真就是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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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数一二三一起冲，一直朝大门口冲，不要管别的！”
　　福俍对着身后的一群人说着，半蹲在门口准备着开跑。
　　王木记得那时候实际上已经天亮了，但天空还是灰的，是不是它除了黑的只剩下灰了。那黑是永远不变的，只是上面加了一点白。
　　早上起来行动是个烂计划。大伙都没有吃东西，饿着肚子战斗逃亡，结果能好到哪里，何况这里还有个疯子，真希望不要出什么岔子让他们可以被一大早饿着肚子的活尸给吃了。
　　如果这是什么奉献，那这可就是最没有用的奉献了。
　　安慎逸在靠近后门的窗户观察有没有活尸出现，防止他们一冲出去就全军覆没。
　　“后方没有。”
　　他怂着肩还是一副悠闲的回到原来的位置。
　　“好，我开始数了。”
　　这么说着，福俍深吸一口气，像要冲上杀场的士兵，不，他比那更夸张，类似于某频道的小丑表演，虽然这两者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
　　“一、二……”
　　现在他的声音低沉着，但着弥补不了其中的颤抖，这样听起来反而变得有些可笑。
　　“三！冲！”
　　大门被打开的一瞬间，王木觉得他简直是井底之蛙，还有他愿意在这种情况下一直做井底之蛙，可是他并没有飞虫供他吃，他也没有那么长的舌头。
　　除了他第一次的惊魂一瞥，或者两瞥，他再也没有看过这个世界的更多了。
　　他现在看到了。
　　还不如不看呢。
　　地上满地的尸体，脑浆随处挥洒，断肢残臂随处可见，没准里面还有还残喘一息的，能一击要他们命的。
　　不过他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欣赏”这难见的一幕，他相信如果这回他能幸运的活下来，以后有的是机会看到这一幕。
　　老天就喜欢开玩笑，似乎活到现在已经把他的人品全部用光了。
　　“啊啊啊啊——”
　　就在他们快要穿过那一堆的尸体时，被扶着的荣忉心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突然大叫一声甩开杨萍的手,跑向最近的一条楼梯。
　　她那尖锐的叫声很快消失在楼梯中，想必一定引来了许许多多的活尸，如果她不是他们的一员，或许他们很愿意让她去当诱饵。
　　但这里还有一个善良的杨萍。
　　她慌了手脚，祈求一般看着他们，福俍摇着头就要跑，前方的安慎逸已经快冲到大门口了，根本没有心情去管她们。
　　“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
　　福俍挥着手让她过来，死盯着透过声音慢慢往这边聚拢的几个活尸，按紧了随身的刀，随时准备砍死两个。可她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灰色下，毫无前进的意思。
　　在这种世界里丢下一个人甚至称不上残忍。
　　丢下两个人也差不多。
　　杨萍摇头，居然笑了。
　　她的脸上明明是微笑着的，但其中分明透着坚毅，并不柔和，王木分不清她到底是否是笑着的。
　　“我不能丢下她……一个活人在我眼前消失，如果这样做了，那我和那群活尸没有区别。”
　　她丢下这句话，飞奔进楼道里，小小弱弱的身影消失。
　　王木呆着看着一切，发生的太快的一切，他还没准备好接受就已经结束了。
　　跟那群活尸没有区别。
　　他想着这句话，自动屏蔽掉耳边福俍的嘶吼，几乎快歇斯底里。
　　然后他也跟上去了，他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生命，活着，如何活的好，如何有个完整的生命，在这走错一步都会死的棋局里，只能做到最好。
　　他用尽最快的速度去追赶她们，不知道能不能追上，他希望不要太晚。
　　只能听到匆匆的脚步声。
　　哒、哒、哒、
　　还有追逐的声音，不停的追逐
　　哒、哒、哒
　　灵魂在悲鸣，它似乎已经感到了恐惧。
　　王木感到身后有东西跟了上来，速度极快，活尸不可能，不是人类就是别的东西。
　　现在都穿越了都出现了活尸，还有什么不可能？
　　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他想都没想就转身一个巴掌。
　　那一掌结结实实打在刘钊仄的脸上，他没有躲。
　　“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追。”
　　刘钊仄那极其淡定的声音响起落下，没有给王木惊讶的机会，拉着他的手奋力跑起来。
　　王木本能的动着双腿，没有反应过来。
　　只是看着刘钊仄的背影心里有什么在滚动。
　　他怎么会来呢？他不怕死么。
　　他很厉害的。
　　对，他很厉害，所以不会死，很安全。
　　王木这么想着。
　　她们都会安全的，一定会的。
　　“对不起，谢谢。”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或许是那一巴掌打的太重了，或许是为了他能追上来的感谢。
　　“别废话。”
　　刘钊仄没有回头，就那样跑着。
　　王木意识到他比自己高半个头。
　　其实自己并不矮，但眼前这个人确实是比他高，还高好多。
　　刘钊仄很瘦，但是不弱，只是看上去不是那么耐打而已。
　　他的手很牢，紧紧抓着王木的手臂。
　　刘钊仄还很淡定，加快了步伐。
　　王木在透过护栏看着福俍他们小小的身影，福俍正回头朝他喊着什么。
　　反正他没听见。
　　他们被分成了两路，真正的两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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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楼顶找到了她们，她们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打开了楼顶的门，荣忉心那个疯女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女人很可怕，疯了的女人更可怕。
　　王木上气不接下气的靠着门喘着，一旁刘钊仄却一口气也没有喘，无视王木骂着“操，不可能……”冲向围着杨萍她们的一群活尸。
　　王木猜整楼的活尸差不多都被疯女人的叫声给引到这了，也倒希望如此。
　　刘钊仄独手掐死一只活尸，没有半点怜悯的扔到一边，以王木看不清的速度抽出那把普通的刀，再一连砍下两个活尸的头。
　　如果这里不是生化危机的场景的话，王木真想拍手叫好了。
　　接着王木就注意到了一件事。
　　很不妙的一件事。
　　他几乎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哦算了，他就是没有发挥任何作用，他跑上来就是送死或者捧场。
　　现在他能做的只是眼睁睁看着刘钊仄一刀一个的铲除危机，靠在门边观察有没有危险。
　　其实观察危险是骗你们的，他只是在让他运动过量的小心脏呼吸一点氧气。
　　“喂！要我帮忙么？”
　　答案是肯定不需要。
　　“呆在那。”
　　果然。
　　这理论上应该十分危险十分让人恐惧让人惊心动魄的打活尸，变得无聊又无趣。
　　在刘钊仄身上王木的理论就是狗屁。
　　从他面无表情带着两个女子走过来就知道了。
　　“怎么样？没有受伤吧？”
　　王木装着很紧张的样子上去询问，其实他根本就知道有刘钊仄在就不可能有危险发生。
　　杨萍扶着抓着头发眼睛瞪得死大的荣忉心，看上去她显然是疯了。
　　“没事吧？”
　　王木再一次询问她们，脸上多了一点真实的担心。
　　“啊、没、没事，只是她很不稳定……”
　　杨萍很担心的护着荣忉心，尽量用平稳下来口气安慰她。刚才面对那么多活尸她们一定吓惨了，不过杨萍很坚强。
　　“以后她也会这样么？”
　　“可能吧。”
　　“没有办法治好？”
　　“现在这种状况……”
　　“对不起我是说心理疗法，可以试试吧？”
　　王木没有安慰人的经验，在女生伤心的时候他最多就是拍拍人家的肩膀说着没事了，不过当他这么做的时候大多女生都会哭得更厉害。
　　杨萍咬着下唇低低的点点头：“我希望快点好起来。”
　　王木以为她说的只是荣忉心，勉强挤出笑容让自己有充满阳光的样子“一定会的。”
　　刘钊仄就在旁边站着，用旁人看来很不自然的姿势站着，王木想起他以前拿书砸到老师时被罚站门口的情景。
　　“快走。”
　　刘钊仄吐出两个字。
　　幸好还有人记得这里是学校，学校有什么？教室，很多的教室，办公室，很多的办公室。
　　教室办公室里有什么，有活尸。
　　那都会是活尸藏身突袭的好地方，不能明确刚才荣忉心的疯吼有没有把它们一窝全部引来，但在这呆着始终感觉不安全。
　　四人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大门，找到了那辆科鲁兹。
　　地上躺着十几只活尸，这里一定发生过进食者与被食者的战争。
　　王木看着那辆科鲁兹笑了，上面贴着纸，写着“我们先去超市，上帝保佑你们安全”。
　　从车顶上抓下一串钥匙，他转身坐上副驾驶问道——
　　“你们谁会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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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夺目的大切诺基行驶在残破不堪的街道上，开车的人和副驾驶的人一句话不说。
　　安慎逸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把玩着自己的刘海，又嘲笑的看了福俍几眼。
　　“他们会活下来的。”福俍说道。
　　“我知道，刘钊仄追过去了。”
　　“抢风头的混蛋……”
　　福俍用力捶了一下喇叭，造成极大的声音。
　　“我操……你想自残啊？”
　　安慎逸笑骂着，完全没有危机感。
　　马路边的活尸被声音引来，数量多的惊人，这可是城市里啊。
　　“就当给他们铺路了。”
　　“你这是自我牺牲给它们饱餐。”
　　福俍摸着口袋，掏出来一个东西终于能让安慎逸小小惊讶一下了。
　　“……这是手雷？刘钊仄给你的？”
　　“他从活尸身上掏的。”
　　“你想怎么做？”
　　“多引一点，然后……”
　　“然后我们在车里拉开阀门，然后爆炸了然后世界和平了，对就这么做，我们就成了英雄，真是好想法。”
　　“你先听我说。”福俍完全没有要开玩笑的意思，“等会等它们聚过来就赶快下车，我们炸了它们，然后在别的活尸听到爆炸声赶来这里前去最近的超市。”
　　“怎么不直接扔，这车可很贵啊。”
　　“你能扔多远？”
　　“不知道。”
　　“……”福俍想了一下，貌似也舍不得这好车，犹豫的开口“……等会再抢一辆？”
　　安慎逸看看后照镜，恢复一贯无所谓的调调，“随便你。”
　　对话就这样结束，安慎逸摸着车顶，故意很响的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好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