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美狄亚》岚思

5、去禁地的原因

　　我们大步走出卧室，汤姆谄笑地拦在了前面：“别激动，有话好说。”

　　袁影旭一脚把他踹翻：“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现在回地球！”

　　汤姆像个球一样滚了出去，我清楚的看到他衣服上有个黑色的鞋印。他这下被踹得不轻，却不敢还手，边捂着肚子咳嗽，边赔笑道：“先把行李放下。你先别走，一切还有商量。”

　　“少来这套！除非军总部下正式文件改变命令，否则我就回地球。”袁影旭的态度十分坚决。

　　汤姆爬起来，为难地想了下，这一耽搁，袁影旭已经拉开了门。

　　见状，汤姆马上拦住，继续堆笑：“这事我没法决定，我现在就去申请。你先别走。”

　　袁影旭似乎不想和他闹僵，停下了脚步：“我给你半个小时时间。没有正式文件我就走。”

　　胖子汤姆不敢耽搁，带着红头发绿头发疾步走出了房间。

　　袁影旭把行李放在旁边，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喘气。喉结上的朱砂痣因为生气越发鲜亮起来。

　　我有点害怕。对付生气的人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要他不朝我发火就行。

　　奇怪，袁影旭刚才说他不当中将了。中将可以说不当就不当了吗？还是他在军总部有靠山，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刚才吓到你了吧？”袁影旭突然开口，语气平静了一些，但脸还是很冷。

　　我点点头，老老实实道：“是有点害怕。”

　　“我不是针对你。汤姆那一派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狼！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去给生命之泉装过滤器么？”

　　“不知道。”我摇头。你不是不告诉我吗？怎么，跟你吃了顿饭，我就变成你的“自己人”了么？

　　袁影旭当然不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他自顾自地解释：“美狄亚在蔓延一种瘟疫，这你总该知道吧？”

　　我还是摇头。从来没听说过瘟疫的事。

　　“是了，你们不说这是一种瘟疫，说这是一种病毒感冒。”

　　我猛点头。我知道，近三个月来美狄亚全球蔓延着一种病毒感冒，无药可治，死了几十个人。那些人死前都十分消瘦，死状十分恐怖。政府出来辟谣说是季节变化出现的偶发事件，让市民们多吃增加抵抗力的药。

　　确实，这种感冒没有在某个群体或家庭中集体爆发的特征，而且死亡人数也没有上升的趋势。所以人们相信这真的只是病毒感冒，不会通过接触传染。

　　只是病毒感冒怎么突然变成瘟疫了？

　　“政府隐瞒了部分消息，这种病毒也许比想象中更严重。感染病毒的人类在后期会出现变异。你知道150年前从安第斯跑出来的那种绿脓怪物吧？”

　　“知道。沾上就死。”

　　“嗯，感染病毒的人会变异成那种怪物的模样，不过是变异品种，不会传染，但更强壮。150年前的那批绿脓人是被燃_烧弹烧死的，还能留下尸体。而现在的变异绿脓人，已经无法用燃_烧弹对付了，只能用二氰乙炔燃烧。”

　　二氰乙炔，我一惊，这是世界上燃烧温度最高的物质，火焰温度可达4990度。人沾上唯一的结果就是灰飞烟灭。

　　“这种病毒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在沉寂150后，再次出现变异品种？”我忍不住问。

　　“初步判定是来自水源的。人们是喝了被污染的水才引发的症状。”袁影旭继续解释，“现在是病毒初期，没到大规模爆发的时候，三四个月后，一旦爆发，死亡人数不可估量。”

　　不难想象，当初这种病毒就是从安第斯传出来的，再次出现病毒，一定跟安第斯脱不了干系。而安第斯出来的东西，只有水源。

　　“更严重的是，到目前为止，科学家无法判断没有症状的人是不是同样感染了病毒。也就是说先出现症状的人是免疫力低的，而没出现症状的人可能在病毒潜伏一段时间后同样染病。政府为了不引起恐慌，才没有告诉市民这些。”

　　“那要怎么办才好？”我着急了起来。

　　“派一队人进入安第斯热带雨林，给生命之泉装上过滤器，直接断绝病毒的感染源。”

　　这确实是个根治的方法。我点头。

　　“那你为什么和汤姆吵起来？”我不无疑问。

　　“因为军总部决定放弃这个方案。”

　　听到这句话我兴奋得差点跳起来。Oh Yeah！天无绝人之路。放弃方案不就意味着我们不用送死去了么。

　　介于袁影旭在旁边生着气，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我哪怕心里笑开了花，脸上还是拼命绷着。

　　袁影旭突然伸手扯了下我的脸，疑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古古怪怪的。”

　　“我没事，你继续说。如果放弃这个方案，那要怎么处理瘟疫？”我含含糊糊道，迅速想了个话题转移袁影旭的注意力。

　　袁影旭果然陷入了沉思，只是他沉思了太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我的问题了，他才开口：“军总部今天上午重新下达了命令：放弃代号拯救的方案，采用代号根除的方案。根除的意思是，将美狄亚上没有发病的1999万地球人全部撤走，而对已发病的12982人实施安乐死。”

　　“什、什、什、什么？”我不敢相信，安乐死，那只是文雅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人道毁灭。那是我们的骨肉同胞，我们同为地球人，怎么能自相残杀？！

　　我怒火一起，一下跳了起来！安乐死！这种惨无人道的命令真TMD是魔鬼下的！

　　12982条人命，不是蚂蚁，不是臭虫，是活生生的人！怎么能说毁灭就毁灭！愤怒地站起来，我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找罗伯森上将，让他跟军总部说收回命令。”

　　袁影旭拦住了我：“这道命令罗伯森上将还不知道，只有我们从地球过来的5个特使知道。放心，我已经跟汤姆说了，不撤销这道命令我就回地球，他们应该会妥协。”

　　大概是被袁影旭的笃定感染，我没有冲出去，而是问他：“他们为什么怕你回地球？”

　　“因为他们不敢动我，而我一旦回到地球，必然会把这件事公布于众，这是军总部承担不了的后果。”

　　没错，这种没人性的事保密都来不及，根本不可能让公众知道。知道了后果将非常严重。引发质疑还是小事，严重了甚至可能从此停止星际探索，地球人永远拒绝移民。到了那时，地球将出现怎么样的人口爆炸和资源枯竭的局面……我不敢想象。

　　我脑子空白地坐了一会儿才想起问袁影旭：“既然能把1999万人撤回地球，为什么染病的1万多人不能一起撤回地球？”

　　“因为科学家的极力反对。地球人对未知病毒完全没有免疫力，若是将外来病毒带入地球，一旦大规模爆发，灭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袁影旭不是危言耸听。星际开发的一千年来，这种事发生了不是一桩两桩了，有几个外星小种族就是因为缺乏对外来病毒的抵抗力，最终导致灭族的。

　　“我刚才说的是将1999万人撤出美狄亚，而不是撤回地球。撤出的1999万人中，只有军部的30万正规军人和5万军事学员能回到地球，剩下的1964万人将撤到近狼卫星上隔离起来，确认没感染病毒后才能回地球。”袁影旭补充到。

　　什么？地球竟然只愿意接收35万人，其它1964万人都是不能撤回去的。近狼星，说白了，是接近天狼星的一个小星球，三不管地带，经常被库塔克星人袭击。难民、逃犯、变异人……总之是个鱼龙混杂、犯罪滋生的地方。这1964万人进去，还不立马被各方势力拆吃入腹都怪了。在那种地方天天担惊受怕，说不定还是留在美狄亚安乐死来得更痛快些。

　　当然，他们只将军部的35万人撤回地球，也并不是把我们当自己人，而是因为我们没有感染病毒的可能。

　　说起这个，还要说到150年前美狄亚刚开发的时候，因为这里不下雨、生命之泉是唯一的水源，所以这个星球长年缺水。当初军方为了建立威信，承诺过军方所有饮食、水源全部由地球运过来，不会浪费美狄亚一分一毫，没想到这项承诺竟使35万军人免于病毒感染。而且美狄亚的军事管理非常严格，我们平时是不准出军事基地的，所以这也排除了我们在外感染的可能性。

　　明知“根除”更保险，可是这个方案实在让人难以接受。若是做了，人类发展了近万年的文明，一下退回史前，我们和茹毛饮血的动物还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我们都没有说话，而是焦急的等待汤姆的消息。

　　还好，半个小时一到，汤姆准时进来，脸上有着不甘。

　　“你收电子邮件吧。军总部已经下了正式文件，答应你的要求。”说完他就离开了房间。

　　我由于坐的角度问题，看到汤姆临走前脸上一闪而过的奸诈表情。心里隐隐不安，不知道是眼花，还是有更大的阴谋。

　　“今天我跟你说的事你一定要保密，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会引起恐慌。” 袁影旭的话转移了我的注意力。

　　我见他从行李中拿出电脑，几番操作，看到一封邮件。他脸上的表情缓和了很多。

　　我也高兴起来，捂住嘴巴，郑重地点点头，虽然我并不喜欢知道别人的秘密，但是万一知道了我也不会往外说。我樊小溪嘴巴还是很严的，说不告诉别人绝不告诉别人。

　　袁影旭看着我的样子笑了起来，我也对着他笑，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刚刚似乎打了一场胜仗。直接救了1万多人，间接救了1964万人。

　　可惜好景不长，吃过晚饭我突然想到一个切身利益相关的大问题！安乐死的命令撤消后，也就是还要采用原方案，我们还是要去禁地！

　　我焦急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想着怎么找个借口不去才好。我承认我很孬种，胆子小又怕死。这种能记入史册的任务我根本不想参加。我只想做个小平民，有个安稳的生活，娶个漂亮的老婆，生几个可爱的孩子。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目标。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我抱住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