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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你比较重要 ...

  •   南央随后关上我的窗,把我按进副驾驶。
      我挣扎着要下车,“别闹啊,穿着裤衩呢,你带我去哪啊?”

      南央笑了,“裤衩足矣,该遮的都遮着呢,带你兜风,这可是新车,我昨天晚上才第一次摸,本来想今天放学带你兜风来着,但是我半夜实在兴奋的睡不着啊,硬是挺到现在,你就成全了我吧!啊!”
      我用手抹了一把脸,无奈至极,我说:“南央哥哥,您老行行好吧,知道什么叫做春寒还料着峭呢吗!杨树都还没开始掉毛呢!好歹给我块布啊!”
      “啊,咱开车可以开空调,座椅还可以加热。”
      我说,我还什么都没说出来,南央就已经一脚油门窜了出去,所以我只能在倒视镜里看着我那还在黎明下透着暖光的窗台叹息。

      南央把空调的温度调的很高,我穿着裤衩觉得挺舒坦,就是有点难为他了,衬衫的外面还有有件针织开衫。
      “这个调温度啊?”我对着乱七八糟的一堆按钮皱着眉头。
      “旁边那个。”
      我一边咬着手指,一边调低了温度,“没那么冷啊。”
      “其实我猜你也没那么冷,我估计你看见我就得热血沸腾。”南央瞥了我一眼,笑的得意,我不知道他在得意个什么。
      “岂止,简直□□焚身,万马奔腾。”

      大宝马在轻风巷的巷尾停了下来,南央问我,“你说,咱去哪兜个风?”
      敢情你没想好带我去哪就给我拖出来了?
      “去纽约!你能去么?大马路瞎转吧!”我大气磅礴的一挥手,手肘杵着车窗,从倒车镜里看着我们成长的清风巷。
      路灯还亮着,只是在已经泛着青白的天空下,若不抬头,便会被忽略了其实它们也在尽职尽责散发属于自己的光芒。

      从我和南央有记忆以来,清风巷的两旁就整齐的排列着与路灯齐高的白杨树,巷子笔直而悠长,顺着白杨树可以从巷头一眼望穿巷尾,这些白杨就如同两排威严的士兵,将我们的巷子站成了岗。
      清风巷不是一条小巷,而是一条与“小巷”相距甚远的“大街。”“清风巷”只是一个名字,名字不足以说明一切,比如我叫梁清风,可我并没有疯。

      白杨树的后面,是一排高低错落的小平房,有红瓦的,有灰瓦的,也有彩钢瓦的,当然彩钢瓦这种高端又洋气的东西,是南央他们家最先用的,后来南央的爸,也就是我干爹,由小打小闹的小商贩变成了名震我们清风巷的大老板,他们家就搬走了,那间彩钢瓦的小矮房,便一直空着。
      我想他们可以租出去,可是南央家的人一致认为,只有买豆浆喝一碗倒一碗,买汽车开一辆跟一辆,买房子住一间空一间,才显得他们有钱,所以他们不对外出租。

      清风巷临街的老房子,都有着老式的蓝色油漆田字窗,我们家就是其一。还有改成了落地玻璃橱窗的,是租用门面的小商户。也有的老街坊将自家房子前厅改成店铺,后屋留作住人。
      清风巷有一家小超市,有一家玩具店,还有一家从大市场很没水准的淘来几件破衣裳就堪称“日韩外贸服饰店”的小铺子,兰州拉面的隔壁是一家卖小笼包的陕西凉皮店,四川麻辣烫的旁边是重庆火锅,噢,还有一间照相馆,我们的证件照和全家福都是在那照的,证件照的背景布已经不知被祖传了几代,脏的不成样子,照全家福的那个背景画,更是由早些年的写实派风景画褪色成了印象派风景画。他们家还有一台照大头贴的机器,早几年特别流行这个的时候,我还和南央去照过。

      当然我是不会主动提出要照大头贴这么没水准没气质没血性的要求的,可我这人耳根子软,尤其招架不住南央在我耳边唠唠叨叨个不停,最后和他去照了,并且一照便不可收拾,几乎每天去照,一照就照一打,那机器里的所有背景我们都照过,直到现在,那台大头贴机器侧面所粘的“成功案例”,还一水的是我和南央。还有那几年我的书我的本,南央的书南央的本,也都贴着我们的大头贴,连名字都不用写,课代表发作业的时候,见着照片就往我们俩桌子上一扔。

      幸好南央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就不断有绯闻女友,上到校长和我干爹,下到清风巷的老街坊们,对此无一不知晓,我们俩如此亲密的哥们儿友谊才一直未被人怀疑。
      其实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我们就是哥们儿而已,我们都喜欢姑娘,当然也都同时被姑娘喜欢。

      南央搬走以后,清风巷对我来说显得落寞许多,尽管他几乎吃完饭就往我这跑,可是以前我们俩都是一起蹲在地上捧着大碗吃饭的,所以还是稍显落寞。

      南央不在,我偶尔会打开自家的蓝色田字窗,垫着自己的胳膊趴在窗棂上,看巷子里的人来车往,听头上白杨的叶子沙沙作响,时间久了,便由消磨闲暇时光变成了观看四季风景变换,这会让我很文艺的觉得,时光是一副画,悬挂在我的窗下。

      偶尔我也会看到一些拿着单反相机来巷子里取景的文艺青年,中年,或者老年。不知道是我恋旧还是清风巷真的是如此令人百看不厌,总之这么多年来,我始终觉得这里很漂亮。

      夏天的时候有老街坊坐在外面乘凉,蒲扇摇曳,灯影斑驳,穿着跨栏背心的小男孩儿啃着西瓜从我窗前跑过,还会抬起沾满西瓜汁的小脸露着豁牙子对我笑道:清风哥哥来我们家吃西瓜啊!每当这时候,南央就会从我的床上跳起来对着外面喊:你怎么不喊你南央哥哥去吃西瓜啊!
      小孩笑着啃着西瓜跑开。
      南央就乐,说:咱俩小时候也这样吗?
      我说不,你小时候才那样,我从来不穿跨栏背心,我比较爱光着膀子。

      冬天的时候清风巷总是铺天盖地的白雪茫茫,除了自家的院子,街坊们几乎不扫门前的雪,这就让我们清风巷的雪景显得特别有情调,你想,光秃秃的白杨,白皑皑的雪,烟囱里还股着烟的小平房,房顶上的落雪拱成圆胖的面包模样,不知谁家的房檐下偶尔还挂两串干辣椒和干玉米棒,老北风一吹的时候随风晃荡。

      街上没有行人,我和南央冻的像两个马达一样抖个不停的站在巷子口,望着巷尾,说,真漂亮啊,真他妈漂亮。

      秋天的时候,这里是一片金黄。白杨树开始掉叶子,铺满整条街,甚至铺在我们家房顶,秋风一过,便顺着我敞开的窗飘了进来,我姐捡了很多漂亮的树叶,压在书里等到风干了给我和南央当书签,我觉得她多此一举,因为南央是不会翻书的,他笑着和我姐说谢谢,清清姐你真是又文艺又可爱啊,然后等我姐一转身,就把书签全夹在了我的书里。

      有很多书签这件事,导致了我学习成绩大大提高,因为有那么几次我姐生病,我请假在家陪她,南央带着我的书去给我画作业,回来顺着我的窗户把书包一扔,喊一嗓子“作业那页用清清姐的爱心书签夹着!”便走人了,我翻书一看,好家伙,6个书签,分别夹在不同的页码里,而这几个页码里还都有能做的题,于是我就伴着我姐的咳嗽声点灯做题做到后半夜。
      自此我成了特别爱学习的好孩子,上夜班回来的邻居路过我的窗前,我会听到他们说,看梁家的小子,这个时间了还点灯看书呢。
      他们不懂,其实是南央成全了我。

      而春天的清风巷……
      我坐在大宝马里想到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各路的野猫已经准备好开嚎了,便忍不住皱眉。不是我讨厌猫叫春,那是猫的属性,也是猫的权利,就跟人一样,小伙子到了年纪就会忍不住多看大姑娘的腿,而姑娘们也总会忍不住露出自己的腿,这是荷尔蒙作祟,猫咪也只不过在这个季节荷一下而已。如果仅仅是春风拂面,阳光煦暖,那么清风巷的春天还是很令人心旷神怡的,毕竟这里风景不错人也不错。
      可我讨厌杨絮,漫天飞舞的,洋洋洒洒的,悠然自得的,被吸进我的鼻子里,嘴巴里,甚至偶尔我回到家里一照镜子,会发现自己的眉毛上或者头发上顶着一朵可笑的白毛。每当这个季节,我和南央见了面都是捂着鼻子和嘴说话,甚至会相互给对方摘白毛。
      老街坊们有一首传了很多年的歌谣,唱的就是这杨絮,歌词是这样的:清风巷里清风扬,一年四季雪两场,冬日落下雪公主,春日飘来好儿郎。
      南央已经将最后一句改成:春日飘来好南央。

      南央将车开上了中心大街,我说,“南央啊,你心里有没有个普啊,有没有个数啊?”
      “什么普,菜谱,什么数,实数,虚数,有理数,无理数……”
      我略表诧异,他居然能说出来有理数无理数,我以为他会说自然数,不自然数呢。

      “哥们儿,咱回去吧,你这也没个驾驶证就带我在街上瞎转什么啊?再说一会我干爹起来发现自己新买的座驾不见了,不打折你腿吗?”
      南央瞅瞅我。
      “没见过美男子么?瞅什么瞅,看你的路!”我掰着他的下巴回正他的脸,强迫他目视前方,无证驾驶就挺可怕了,还想无人驾驶。
      “你见过交警早上五点上道的吗?你以为交警都是吃饱了撑的睡不着像个鸟似的出来抓虫吗?一天天就瞎操心,你说你还有个18岁少年的阳光模样吗?”
      我怎么就不阳光,我觉得我特别阳光啊,我岂止阳光,我简直就是光照大地光辉四溢,光明磊落光……着膀子啊!

      我觉得我是个正常的18岁少年,而南央才是不正常的,他有些阳光过度了,俗称“二”。

      “我怕你爹揍你也算瞎操心么?”我有些气愤,觉得他狗咬吕洞宾了。
      南央一巴掌拍在我的大腿上,还捏了一把,开始掉头往回开,“手感不错。”
      “滚。”
      “我不怕我爸揍我啊!”他笑着说,然后特别自豪的看了我一眼,“每次我爸揍我,你不都替我挨了吗?”
      “得,我怕你爸揍我,行了吧。”
      南央笑道:行,下次我爸再揍你,我也替你挨一回。

      有的时候我觉得南央傻,傻的冒泡,有的时候我又觉得南央聪明,聪明的冒水。我不想和南央争论,他是理论世界里的冠军,有理犟七分,没理也要赢你三分。
      车里一时之间陷入莫名的安静,半饷之后,南央突然问我,“梁清风,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我不解:“为什么?”

      “我从你手里抢了女神还甩了女神并且替你和女神了断了。”
      南央问这个问题之后,我再次沉默了很久。我非常认真的在思考,我是不是生了南央的气。
      片刻之后,有了答案:我不生气。
      我居然不生南央的气,我甚至还有冲动骂他一句,去你大爷,犯得着犯不着。

      我只想说,这件事有些令我惋惜。我最好的朋友把我比较心仪的姑娘抢了过去,俩人谈恋爱谈到满校风雨,连教导处都找他们去谈了N+1次话,最后还是免不了被南央这个花心大萝卜厌了旧分了手,而我连他剩下的那一口都没吃上,他是连盘子带汤的给我推了个溜干净。
      可我还没能气起来。不是我不够喜欢女神,我想我更在乎南央,我和女神相识不过小半个月,可我和南央,相识了小半生啊。

      于是我说:不生气,别多想,这事过去得了。
      南央好奇的问:为什么不生气,你肯定是装不生气,装大度,装爷们,是吧?
      我说:不是的南央,哪个小伙心目中还没个女神了啊,每一个男孩心中都会有一个得不到,却又令他分秒心痒难耐的女神。但是不见得每个小伙都一定要誓死把自己的女神变成自己的女人啊,你想多了,再说在我心里你比她重要多了,你爹揍你我能替你挨着,他爹揍她,我可能只能带她去医院。

      南央说:有点煽情,牙都酸了。
      “没酸死你么。”
      “既然你不生气,那我还有一个秘密告诉你。”
      我扭头看南央,他哪来那么多秘密呢?
      南央说:我打算等到清风巷开始飘杨絮的时候,追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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