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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高贵冷艳的月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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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余一第一趟出远门,其实也没有多远,他知道去翠峰山要大半天,在城里远远观望都能看到它隐约的轮廓,而高月峡谷要更远些。
至于有多远,没怎么计算,他想既然小黑都是自带马匹,那应该不会上驿站。祖父说,照顾坐骑是件麻烦事,到时间休息不说,要照顾他们的感受,培养感情。看见有水的地方,免不了还得牵下去,脱得只剩亵衣玩互相泼水的戏码,当然前提条件是你长得要够帅。
祖父是不是讲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马跑得很快,像是在追逐小黑的背影,余一紧张,脚在马肚子上越夹越紧,官道宽敞平坦,余一还好受点,看着两边的风景。
翠峰山的树,葱绿小叶,很好辨认的,满满草药和露水的味道。
半路不知道哪里蹦出来的悠长声音,诶余一你去哪儿啊。
余一找不着影子,匆匆说我去趟高月峡谷,很快就回来了。
说完浓郁的桂花香味扑面而来,余一才想起那个估计是醉仙楼的掌柜。
矮胖身材,捧着个毯子,揣了满怀的桂花,在道上远远看见余一的身影,艰难从侧面的坡大步迈上来,然后追着小跑询问,直到满脸通红,花洒遍地。
渐行渐远,估计就是这样的场景。
小黑在前头,一手垂着拉缰绳,一手仍然抱着剑。头低低埋着,不说话就跟在睡觉一样。
余一刚开始估计他是紫衣小哥手下那种很本分的护卫。杵近了看,气质非凡,能沉住气,神秘兮兮,不像护卫像杀手。
哥,商量个事不?
余一加速度赶上前去,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说,你说我们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我从来没这么长时间骑马,腿疼腰也疼。
小黑听闻眼皮稍稍往上撩了撩。
我们休息一下好吗。
求你了。
小黑拉马,后面那马也跟着迅速停了。然后翻个身,单手把余一拎下来,放地上坐着,接着带着两匹马到边上吃草。
动作一气呵成。
凉风过后,余一坐在官道正中央,反应了会儿,拖着酸痛的小身板,爬到了小黑的腿下。
小黑哥身材挺拔,容貌深邃出众,软甲几处花纹精细,质地也很特别,衣摆在脸上扫过几次,看着挺软,余一觉得面皮都快被削下来了。
明空城的人,多数为硬甲,白亮亮银晃晃的,且携带重兵器居多,而那个紫衣小哥,虽说是明空城城主的心腹,穿得却同样是软甲,拿得同样是剑。
余一觉得很奇怪,然后顺手把扫来扫去的衣摆捏在手里,仔细观察。
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明空城的人。
忽然抬头,小黑哥攥着小把枯草,看着他,感觉眼神有点茫然。
真好看。
余一回了他个大咧咧的微笑。
余一说,你看我们走这一路,也算认识了,哥你告诉我名字吧。
小黑哥扭头继续跟黑马进行紧密的无声沟通。
余一又朝里滚了滚说,哥你要是不爱说话,你写给我也成啊。万一我要是跟你走散了,我不知道你的名字要怎么寻你。
你不会走丢。小黑哥背着余一打断了他的话。
余一听到小黑哥低沉的声音,愣住,然后继续说,这可难说,我是薛井镇出了名的菜鸽子,菜鸽子你知道是什么不,这个世界上有两种鸽子,信鸽加以驯化,可使其传递书信,因为他会认路。而菜鸽子,就只能养肥了用来吃,我就是喂肥待宰的那种。
说完自信满满回头看着小黑哥,忽然自己也觉得不对劲,胸脯缩回去讪笑着说,那个表达方式可能有些问题,我的意思是,要是我真要有什么意外,不会武功腿还特短,您多担待点。
小黑哥看着他,余一很清晰的听到他口里淡定飘出两个字。
好蠢。
小哥我说你的口型好像跟我想的答复不太一样啊。
不是,一般情况下不是都该说好的或者放心吗,这么正儿八经神情严肃地对我说好蠢是几个意思。难道这不是语言攻击,是个陈述句,因为他流露的真实情感就是认为我好蠢。
祖父也说过自己蠢,但怎么说,也是带着浓烈的感情色彩与丰富的面部表情,简称嫌弃。
小黑哥估计看他能说话也有力气了,准备上马,余一在突然后面嗷嗷叫。
哥!哥!我腿麻了我腿麻了!
小哥依旧面无表情。
余一说你别老这么看着我,我又没习过武,这都快出翠峰山了我就休息过一次。你既然是紫衣小哥叫来保护我的,关注下我的身体状况也是应该的。
说完在小黑脚下蜷得圆溜溜的,捧起他的衣摆。
对方俯视他。
余一接着说,哥,满足下我吧,我听说翠峰山出去有个龙池湖,旁边有个旅店,春天桃花碧水秋天红枫晚霞,白天农家乐晚上篝火烧烤。我们在那里歇脚,餐费路费我全包。
……。
余一觉得小黑哥除了不喜欢搭理人,其余还是挺好商量的。
拖着要死要活的出了翠峰山,都快颠吐了。到了龙池附近,余一直接从马背上拖着僵绳爬下来。然后昏昏沉沉地朝着旅馆方向走。
那块地方,原本不叫龙池,薛井镇本就由山包围着,高月峡谷其实据说和翠峰山是一块地,湖水由山溪和雨水汇聚,这片没有山溪,只有雨水,凭空落出来的,当地人叫天池。
旅馆分一大两小的房,再围成个院子,坐落在龙池边上。掌柜说最近客有些满,余一只要到一间房,而且朝路不朝湖,正对院子靠山那面,黑漆漆的高木,到晚上只能听到虫鸣,什么也看不见。
黑衣小哥照看好马,默默跟上。
余一也没计较,只是问最近为什么那么多人来住啊。老板看他出手大方,在后面笑吟吟的说本来就是自家小生意,地不大。最近听说外面乱得很,流言多,人就多嘛。
从翠峰山到高月峡谷之间就只有这家旅店,往下走便是薛井镇,虽说出了峡谷在官道上行路一天足够,但距离还是尴尬,很多人选择住在这里也自然。
余一叫老板给自己打些热水,窗户大开,泡在温暖的澡盆子里,迎面呼吸新鲜的山风,老板还颇有情趣的洒了月季花瓣。黑衣哥从上楼看房就没了人影,喊也不搭理。
余一在盆子里泡着泡着睡了,他从没行过那么长时间的路,醒来时,篝火也没去成,小儿给他在桌上点了跟蜡烛,留盘烤鱼。
余一是顺着香味凭借毅力,从澡盆里爬出来,颤颤巍巍吃掉一半,剩下拿做底的芋头叶包好,趁着还热,楼上楼下寻小黑寻半天回房,实在找不到。然后余一很二的,手放嘴边,音拉长,对着窗户喊,小黑,吃饭啦啦啦。
他很清晰的听到马蹄踹柱子,喷气。
黑衣小哥半隐在对面树木间盯着他,只剩张白净的脸,在朦胧月光的照耀下,余一抱着鱼滚到了地上。
你妈你这是要干什么!
小黑没动,双手仍靠胸,剑躺在怀里。树叶层层将他环绕,微光闪亮。
对面窗口哐当哐当的大动静,余一从里面缓缓的撑出来,惊魂未定的表情。
小哥……。余一喘口大气扁着嘴说,小哥黑灯瞎火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说完自己借着根树枝,爬出来。房子是卡在这个山面上的,小黑站在那儿感觉挺安全,余一脚踩到石头刚蹬开墙,发现不对,整个人刷刷往下滑。
小黑低头姿势很好地看着他越滑越远。
壮士!壮士救命!
紧拽树枝那只手被翻手一拉,余一就跟拎崽子样翻着面被吊起来,稳稳地贴着小黑。余一发现自己的脚几乎悬空,对方的手卡在自己的腰,抬头鼻子就能碰到小黑的脸,大气都不敢出。
真好看。
薛井镇说书的隔壁老王,喜欢虐恋情深的那位,最常讲到的就是,如果你看到一个女人跑地时候脚底踩滑,被一个男人结实的搂住,然后不知道你妈从哪里来的惯性愣是在大街中间不停的转圈圈,转完两个人脸贴脸眼贴眼,还没有要分开的意思,那么他们,一定是在妨害公共交通秩序。
余一很不解地问,老王惯性是什么?
老王很生气的说,你为什么讲话总是没有踩到点子上。
余一偷偷盯着小黑,俩人胸口贴胸口,那脸纯洁无暇半点邪念都没有,余一觉得自己好歹也有些姿色,不拿来调戏是几个意思。
小黑从开始就没给他一个正色,余一随口问你在看什么,然后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天空挂着圆润的月亮。
余一开始还奇怪这么不对景的窗口为什么有光。
小黑看着天。
高月峡谷,地势险峻,但无论从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完整的月亮。
余一忽然冒出一句,我从来没看过这么亮的月,我有点震惊。
以前中秋,挨家挨户出来赏月,挂着灯,走街串巷,端着螃蟹和菊花,灯火流动成一片,却没人认真抬头观望过次天空。
所谓认真,不是记得它比哪年圆亮,比哪年更有诗意,比哪年更像记忆中的样子。
因为现下的世界黑暗无光,它看起来才终于有了皎洁的意思。
余一说。
小黑转头,终于正眼望着他。
如此简单干净的眼神,余一暼向他,来回暼好几次,发现这比目光灼灼的对待还要不舒服。
他的芋叶包包还紧紧掐手里,温热滴着水汽。余一拿起来凑到两个脸的中间,问小黑你吃不吃鱼。
说完就想抡自己。
小黑右手拿剑,左手搂着他的腰,在香气馥郁的围绕中,小黑点点头,干净利落的松开了左手。
之后余一就感觉树啪啪抽他脸抽了一路。
小二在底楼收拾板凳,从角落的窗户和外山缝里把他倒着拖了进去,鼻涕糊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