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窦初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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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山之上，林木交映，满目翠色之处，隐着淙淙的溪流清明。
阳光正好，游兴正浓。
萧竹均一路蹦蹦跳跳地走在最前面，抱着琴的燕楚楚无奈地一边担心她会不会摔倒，一边跟在她后面。走在最后的明云倒是十分淡定，双手交叉把刀横在胸前，一如平日里散步那般悠闲。
小鹿一样的萧竹均兴奋得不得了，不是跑到路边摘朵小花，就是跳起来摘树上的果子。从前在王宫里萧国王管得严，玩归玩却也不至于这么疯。要不是燕楚楚和明云两个拦着，她如今已经爬到树顶去看看能不能一眼看到整个萧国了。
“哎——”虽然被拦下了，但萧竹均的兴致却丝毫没减了半分去，“等回去以后，一定要叫父王建一座站在上面能看到整个国家的高楼。”
燕楚楚摇摇头：“真该让国王瞧瞧他用这八九年的光景养出了个什么样的女儿。”
“是啊，也该让他瞧瞧，他为自己的宝贝女儿找了个怎样的好老师。”明云不动声色地丢下这么一句，而后径直追萧竹均去了。
燕楚楚咬牙切齿：“好小子，你等着回去以后我叫小白咬死你。”
小白：“阿嚏，阿嚏。谁，谁骂我呢？”
“哥哥，你看啊，这里的花儿开得多漂亮啊……”走完一段七拐八弯的山路，眼前蓦然出现一块平整光洁的大石头，萧竹均手脚并用地爬了上去，一面舒服地躺下，一面兴致勃勃地欣赏起她这一路的成果来。
明云温和迈步，在萧竹均旁边撑起膝盖坐下。
“是啊，你要是不摘，它们本来可以更漂亮的。”
“……”哥哥，你好好说话会死哦。
紧接着他俩就看到气喘吁吁地燕楚楚跟了过来，萧竹均一骨碌爬起来，连忙招呼她：“姐姐，姐姐你快过来呀。”
燕楚楚打量了一下那块比她还高的大石头，想象自己往上爬时的姿态，默默地咽了咽口水。道：“我还是就在这下面坐着吧，你俩在上头就行了，小心掉下来。”而后席地而坐，放下琴来奏起一曲山高水长。
清风柔和，琴声动人。
萧竹均蹭过去倚着明云的胸膛心满意足的进入了梦乡，朦胧间听到谁的声音沉沉道：“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可以做我的妻子呢？”
她没有在意，转了转头，又睡着了。
萧翎公十五年三月七日，惊蛰，万物复苏。
萧竹均十一岁，明云十八岁。
萧竹均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西斜，醒来的时候却是被明云背着，正同燕楚楚一路下山去。她趴在明云身上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明云察觉到她的动作，转转头柔声道：“醒了？”
“嗯。”虽然是醒了，却依旧是处于朦胧状态。
燕楚楚听到她回答，转过身来拍拍她的头笑骂：“你这丫头，昨晚不是睡得挺好的么，怎么一觉竟睡了这好几个时辰，叫都叫不醒。难为你明哥哥，一路背着你这小猪下山。”
萧竹均吐吐舌头，在明云背上蹭了蹭，道：“嘿嘿，哥哥对我最好了。”
明云听了这话，忽然挺直身子松了手，活动活动身体道：“你既知道我对你最好，是不是也该下了让我歇歇啊？”
没有答话。
回头看时，萧竹均正四仰八叉地摔在地上。明云才意识到他的身高对于萧竹均来说还是高了一点，不得已“呵呵”干笑了几声，伸手把萧竹均拉起来。
萧竹均揉揉摔疼的地方，撅着嘴看他：“哼，哥哥光欺负我，我不喜欢你了。”然后又跑去抓住燕楚楚的衣襟：“姐姐，你就看着他欺负我也不帮我。”
燕楚楚笑，旋即又一本正经地道：“嗯。我觉得吧，你流了那么多口水在你哥哥身上，让人家摔一下也没什么啊。”
“啊啊啊，你们这两个讨厌的家伙！”萧竹均跺跺脚，一转眼就跑下山去了。
吃过晚饭之后，萧竹均吵着要去苍山下的小镇上逛逛，燕楚楚同明云道：“她怕是下午那一觉睡饱了，今天晚上还不知要怎样闹腾我呢。你只领了她去罢，我且休息一会儿。”
明云没答话，点点头，领着萧竹均离开了客栈。
萧竹均不在，房间里明显安静了很多。燕楚楚半躺在床上，没过多久就朦朦胧胧地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是夜里，萧竹均躺在她身旁睡得正香。窗外月色晴朗，空气里弥漫着稍纵即逝的香气。一袭黑衣的凌北仿若从月光深处走来，走到她的面前，眼角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看着她。
燕楚楚笑笑：“久等。”
凌北翻窗进屋，却始终沉默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燕楚楚想说点什么来打破沉默的气氛，无数个话题在她脑海里打转，却一个都说不出来。
而凌北就在这时抓住了她的两肩，对着她光洁如玉的额头，轻轻吻了下去。燕楚楚本应该推开的，可不知为何她此刻却觉得些许兴奋。于是她阖上眼眸，任由那感觉顺着鼻梁慢慢滑下，直到停滞在唇上。
她有点紧张地等待着那个吻印下来，却许久不见动静，只是不停地摩挲着，弄得她很痒。她摆摆头，含糊地叫：“凌北……”
回答她的却是一声轻笑，一声女孩子的轻笑。她满腹狐疑的睁开眼，却见自己还靠在床上，而萧竹均站在她跟前，手里拿着一片树叶。
一时间愣了愣，又突然醒悟过来，方才是个梦。绯红了脸颊，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啊，你们回来了啊，玩得怎么样？”
“很好啊，”萧竹均说着在她旁边坐下，“姐姐，你真应该和我们一起去玩玩，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呆在客栈里睡觉。对了，你是不是做梦了，怎么睡觉的时候还傻笑啊。”
“咳咳，是，是啊，”燕楚楚急忙掩饰，“梦见，嗯，梦见你，梦见你弹琴弹得好嘛，我当然高兴了。”
“真的啊？我就知道姐姐对我最好了，做梦都梦到我。”萧竹均一双放光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看着燕楚楚。
燕楚楚偷偷抹了一把汗：“是，是啊。呵呵。”
“嗯~”萧竹均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燕楚楚拍她：“洗了没就睡觉？”
“洗了啦。”萧竹均突然想到什么，撑起半个身子问：“姐姐，刚才念叨的那个，灵、灵什么碧的，是什么啊？”
可怜燕楚楚刚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又绷紧了，慌慌张张抬高了音调：“哪有啊，哎呀你快睡你的觉吧。”
“没有就没有嘛，干嘛那么大声。”萧竹均瞪了瞪眼，钻进了被子里。
夜色一点一点沉了下来，燕楚楚想找一点熏香，翻来翻去却只找出半截檀香。点了香，她坐到窗边，对着西窗红烛慢慢地翻她的琴谱。心里飘飘荡荡地只萦绕着那黄粱一梦，清风拂过，翻动她手中的书页。
“小娘子，读经可是要专心啊，若如你这般一心二用，佛祖可是会动怒的。”
燕楚楚抬头，正对上凌北似笑非笑的眼睛。许是因为那个梦的缘故，燕楚楚慌忙低了头避开：“谁看经呢，不过翻几页琴谱解解闷罢了。青灯古佛，我却参不透的。早上才见你，怎么你也住到这里来了？”
“想要得月，当然得近水楼台。”凌北又笑，“我闻着檀香，就说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竟像老人一般，念佛参禅起来。”他如昨夜那般坐到窗台上，同燕楚楚说话却只望着天际的月光。
“缘起缘灭，我是看不淡的。”燕楚楚合上琴谱，站到窗边，也看月亮，“我娘从前也信佛，一门心思要出家。可后来遇到我爹，就什么都不顾得了。”
凌北低头看她，面上依旧是那般风流：“你爹娘也应当是才子配了佳人罢。”
“怎么，你也翻那些话本子？”燕楚楚笑笑，并不看他。
“那倒不是，”凌北抬头，“只不过看你的样子猜测罢了。”
燕楚楚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凌北，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道：“嗯，我猜，你爹娘也是才子佳人罢。”
凌北不接话，把头转开，燕楚楚清楚地看见他眼里有什么东西暗淡了下去，一改平素放荡风流的作风。好一会儿，凌北唇边浮上一丝苦笑，缓缓道：“我，并不知道他们什么样子。我甚至，连自己真正的姓名都不知道……”
燕楚楚想他这话是没说完的，于是半倚在桌子上，等着他往下讲故事。凌北却不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月亮，半饷道出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他说：“这样也好。不知道，不牵挂。”
燕楚楚只当他是因为从小被父母遗弃，心里委屈才说出这么一句来，于是安慰道：“其实没什么的，总好过我。”
“你又怎样？”凌北转瞬恢复了往常邪笑，转回头问她。
“我啊，”燕楚楚捧起一盏清茶，笑着望向不知多远的远方，“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弹琴，我喜欢唱歌。从小就喜欢唱，走到哪唱到哪，而且啊，周围的人都说，这个孩子有一副好嗓子，将来好好学唱歌，一定有出息。可我父母不这么觉得，他们觉得唱歌的都是没地位的戏子，一心只要我好好弹琴。那时候还小啊，觉得弹就弹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越长大越觉得，弹琴真是没意思，想要学唱歌的心思就蹭蹭蹭地茁壮成长起来。直到我十五岁的时候，正赶上秋水阁在全国选乐师，父亲要我去，我却拿了报名的钱，背着他去了左陵。因为听说左陵城中有一个很会唱歌的，一心以为我去了拜他为师，过上几年便可出人头地，那时再回家来，父母也不好说什么。”
“后来呢？”凌北问她。
“后来啊，”燕楚楚轻声笑笑，只不过那笑容里满满地都是落寞，“后来可吃了很多苦呢。去了左陵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我想象得那样简单，在左陵城转了一个多月，别说拜师了，连师父的门边都没找着。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一个人贩子，骗走了我所有的东西，然后把我卖进了青楼……”
凌北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示意他在听。燕楚楚抿了一口茶，又道：“青楼的日子可是一点都不好过，刚刚及笄水灵灵的姑娘，鸨母可是在我身上花了很大一番功夫呢。我不肯听她的话，不肯接客，于是他们把我关起来打我，他们会用各种方法，让我吃尽苦头，身上却看不到伤疤。我那个时候只有十五岁啊，接连几个月一个人呆在谁都不认识的地方，屋子里那么黑，那么冷。出来这么久，第一次开始后悔，第一次想起家，想起我不告而别，爹娘会怎样。想起从前傍晚和父母同桌吃饭，说着邻里街坊的笑话，可如今……”
燕楚楚哽咽起来，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没办法啊，不管怎么反抗都没办法。他们不同意我只卖艺不卖身，所以也只能作好了沦入花柳的准备。不过幸好，接客的头一日，一个黑衣男子说他要赎我。我想着，陪一个人睡，总好过陪无数人睡，也就从了。鸨母见在我身上花了这么多功夫，我却一文钱都没帮她赚到，便狠狠地要了那男子一千两纹银。我几乎以为赎身无望了呢，可他连眼睛都不眨就掏出银票来带走了我。出了青楼，他只让我走，不肯让我跟着他。我问他为什么，他只说‘你的眼睛，同她很像。’然后转身就走。我没有地方去啊，就一直偷偷地跟在他身后。后来被他发现了，我告诉他我的经历，然后他给了我些盘缠，让我回长宁。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想找到他，可萧国这么大，再也找不到他的消息……”
“他……他长什么样子？”
燕楚楚失落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一直带着面具。”
“什么样的面具？”凌北的声音有点紧张。
“银色的，好像是，一个狼头。”
燕楚楚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发现凌北的表情突然变得奇怪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情窦初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