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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大陆巡视Ⅰ 猿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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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过正午,原本冬日里温暖的阳光刺在身上,却透着说不出的冷。
赫斯基和亚默一起往修伦斯所在的村长小房子走去,胡萝卜被亚默锁进雪球里悬在空中,不疾不徐的跟在两人身后。
只是两人中间隔的那四仞的宽度却凭空让空气中多了几分难堪的沉默。
好不容易安抚了老村长的修伦斯一开门就看见了这副景象,眨眨眼,刚想开口就被亚默的冷声打断:“是猿刑,这个村子被什么人盯上了。”
“猿刑?”轻轻关上门,修伦斯低头看了看赫斯基,再看看雪球里的胡萝卜:“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刚刚在广场那边发现的,一开始看到这东西的时候还有一点智慧的表现,一被抓到之后就完全变成无脑野兽了,把全身的东西除掉之后就是这人。”一脚踹裂雪球把里面冻得够呛的胡萝卜往修伦斯手上一扔,亚默抱着臂径自继续:“敢执行猿刑的教派不是早就被福格森铲了么,为什么会费心在这个偏远的地方走漏风声?居然还敢在这里执行一次需要七个祭品的猿刑。”
无奈地摇摇头,修伦斯看着完全无视了赫斯基的亚默,指了指怀里的胡萝卜:“那这孩子就是失踪的另一个了吗?这下两个孩子都找齐了呢。”
余光扫过还在垂着头的赫斯基,亚默不知为什么,心中寒意陡然猛涨,于是硬逼着自己换了个话题:“珀西呢。”
“他把另外的那个孩子送去急救了,那个孩子被执行猿刑的时间早一点,生命垂危……嗯?”
说到一半,修伦斯和亚默对视一眼:同时消失的两个孩子,被执行猿刑的时间差别很大!
“猿刑啊……必须是同时进行七个人才对啊,难道我们想错了吗?”把那孩子送到老村长那里并且确认了这的确是另一个失踪的孩子之后,修伦斯摸摸下巴,眉毛皱起来——第二个孩子“胡萝卜”,啊不,大米,是小米的哥哥,同样是浑身的毛发皮脂,但是亚默只用雪球就把他浑身的毛发褪干净,再跟小米的毛发已经渗入皮肤甚至内脏深处相比,大米并没有生命危险——为什么执行时间会不一致?
远处传来了哭号声,是大米和小米的父母和其他的村民们正在往村长的小屋赶来,自己的孩子失踪在致命的霾气里、被变成怪物出来伤人、两个孩子一个生命垂危一个昏迷,这短短的半天一连串的厄难重重地压迫在了淳朴的村民们心头。
“大、大米在哪里?让我看看我的孩子啊!小米……”越接近村长小屋,小米的妈妈的脚步变得更加踉跄,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支撑,身边一个汉子紧紧的扶着她,憨厚的脸上同样是焦急之色,后面的村民们不断地在一边劝着他们。
“他们一定不是什么大病,小孩子生个小病长大了有福啊……”
“那些人看起来那么厉害一定能把孩子救活回来”
但是他们脸上同样是面对着巨大厄运降临的不知所措。
安抚地朝小米的爸爸妈妈点点头,修伦斯赫斯基亚默让开路,看着村民们挤进村长小屋,不多时,果然传来了女人心头卸下重担的哭声。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亚默看着一言不发但是紧紧盯着小屋里紧拥着孩子的母亲的赫斯基,他看到赫斯基的眼中有深深的羡慕和挣扎。
指尖不受控制地发着颤,过了很久,赫斯基才仰起脸看亚默,眼眶泛着难过的红,艰难地摇摇头。
亚默低着头看着赫斯基使劲睁大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的样子,半晌,才出了一声,声音里的冷意减却了:“嗯。”
【也许他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才不愿意张口。】
复杂的现状和未知的危险扰乱了他的思绪,亚默并没有意识到,那一刻,他正站在赫斯基的角度,站在一个他从未预想过的角度,去触摸横亘在赫斯基与整个世界之间的那道天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亚默仍然记得大陆巡视第一天发生的一切,渐暗的天光让小孩通红的眼眶显得刺眼,那一瞬间亚默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对赫斯基的逼问,至于为什么……
突然有什么在几人的身前投下了一个黑影,珀西的声音从上空遥遥传来:“猿刑在牺牲者血缘关系相近的时候有另外一套执行程序,亲生兄弟父母的话,是每隔十三小时执行一次,人数上,并没有七个的限制。”
一个空翻漂亮地落在空地上,赫斯基才看清,珀西的肩膀被一只巨鸟抓着,那是一只身披青羽的雕,随着珀西轻轻一打响指,青雕长(吠…嚎…吱……鸟叫应该是啥啊……)了一声,化成点点青光涌进了珀西的左臂,而珀西左臂露出来的部分似乎多了一截青色的鸟羽纹身。
“但是能执行这种形式猿刑的,都是疯子。”站稳,珀西接出后半句:“如果这次的祭品没有完全的‘献给自然’的话,那个疯子一定会再来的,并且会把敢于打断猿刑的人……”
“知道他还会来就够了。”修伦斯转脸看着哭声仍未止歇的村长小屋,屋门被推开,那个憨厚的汉子和老村长正在看着他们,脸上喜忧参半。
“有事吗?”
修伦斯出声的同时,亚默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时候弯下腰,在赫斯基的耳朵边轻声了几句,赫斯基一愣,抬眼看亚默,片刻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个……你们从一开始就在说的‘猿刑’…是什么?”汉子看见珀西朝他露出了微笑表示小米也没事,心中最大的担忧便放下了,开始询问所有村民们至今一无所知的现状。
珀西和修伦斯转脸看亚默:福叔亲生的百科全书,就你了,赶紧上。
亚默冷脸回瞪。
赫斯基轻轻拉拉亚默的衣角:我也想听呀。
于是在珀西和修伦斯惊讶的目光中,亚默开始冷声解释……
“黄金大陆最初的信仰大体上源自两种思想,一派名为‘自然祖’,另一派为‘人始祖’,‘人始祖’的信仰者们相信人的全能性,并且将人的情绪视为动力之源,对于自然,他们抱有的是‘自然是一切的结局’的思想,所以这一派在执行宗教刑法时,都会将人放逐近自然的极劣之地。‘自然祖’这一思想的人坚信自然是万物最初的源头,对于□□,他们抱有一种‘解脱’的思想,对于极端的教徒来说,□□就是肮脏的寄存,所以‘自然祖’衍生出的教派中的刑罚就是将人兽化以‘献予自然’,猿刑是其中的一种,将出生不超过三小时的猴崽剥皮拔毛,把皮毛熬成浆从头部开始浇在人身上,皮脂毛发就会渗进皮肤深入内脏,切断一切生理活动,最后在似人非人的痛苦中死去。无论是‘人始祖’还是‘自然祖’这种极端的异教徒都很少见,尤其是福格森上位的这几十年,这样的人几乎绝迹了。”
老村长张大了嘴:“那那个人是那啥的教徒……!?”
憨厚的汉子——大米小米的爸爸——也愣了:“那他是不还来要我们家孩子啊?”
亚默无情点头。
眼瞅着老村长就要再朝自个身上擤鼻涕,珀西瞬间切换沉稳气场:“在彻底解决这件事之前,我们决不会离开这里的。”
“并且不会有人再受伤。”修伦斯温和地笑着,补充了一句。
夜幕降临之后,流淌在小村子的时间仿佛被拉长再拉长,就像定格在了那个时刻一样:淳朴的村民们为了感谢几个人,各家拿出了最好吃的食物聚在一起,广场上的篝火架边围了一圈又一圈欢快的身影,不知疲倦地将压在心头的绝望尽情挥散。
“这就是他们的生活。”珀西拿了一个圆圆的果子,把果子往坐在广场边缘托着腮看大家跳舞的赫斯基怀里一丢,后者手刨脚刨地抱住,不解的看珀西。
“宗教啊,大陆啊或者别的,离他们太远了,他们过得就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简单日子,他们是思维最简单的存在,猛然间一件陌生的事情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会不知所措、会好奇、也会害怕,但是——”珀西笑呵呵地帮赫斯基把果子坚硬的外壳敲开,清甜的果香让赫斯基欢乐地嗅了好几口,然后继续看珀西:但是什么呀?
“但是他们不会逃避。”珀西伸手捞了块果肉,丝毫没在意满手的汁水,塞进嘴里继续含糊不清地说:“那么你又在逃避什么呢?”
赫斯基抱着果子,愣愣地看着珀西。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亚默刚刚是跟你说过他不会逼你说任何事情,但是,你一直刻意想逃开的东西并不会随着时间被冲淡,我说这个并不是想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而是想告诉你……”
赫斯基转脸顺着珀西的视线看向身后,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身后的亚默和修伦斯。
亚默冷眼凝视着他,面沉如水。
“我们有陪你走下去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