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何而生》松果

4、第三章

　　齐子书顿时想起，昨天晚上，正是这人将自己从酒坛跟前拖走，喂自己吃的糠饼。时隔一日而已，居然又和他见面了。每次的出场方式都是背后袭击，也不能翻个花样。这少年把脸洗干净后，竟格外惹人瞩目。知道他是昨晚上那人之后，齐子书不自已的放下警惕，见他灿然一笑，性别男爱好男的齐子书不禁被他的笑容晃得有些脸红。可是少年接下来的话让齐子书变了脸色。

　　“我来拿回我的东西。”少年松开齐子书，环顾四周，显然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木床能够落座。不顾齐子书的脸色，径直向木床走去。坐在床边，还一副哥俩儿好的样子，向齐子书招招手。

　　齐子书警惕不少，再一次重复了他的问题，“你是谁？”他的东西？什么东西？莫不是这奇怪的坠子，怎么会变成他的东西。自己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少年毫不在意的一哂而过，想了想，张嘴就道:“我是陆丞，昨天晚上迫不得已在你身上放了一个吊坠，难得今日有缘，这么快就让我们重逢。就，不好意思，来讨要在下寄放之物了。”语气诚恳自然，完全让人看不出事实，明明是这少年为了逃脱追拿，特意放在齐子书的身上用来混淆视听的。

　　齐子书有点吃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若这坠子真是他的，怎么会平白放在自己身上？可不知怎么回事，齐子书有种想要相信他的冲动。凝了凝神，“吊坠不是你的。”齐子书靠在门边，做出一脸笃定。可惜放在一个十来岁的半大孩子身上，只会让人觉得莫名可爱。不过这陆丞狐疑的打量他半晌，“不是我的？那会是谁的？难道你知道？”

　　齐子书抿了抿嘴唇，自己确实不清楚这东西到底是谁的，重生后这身体也毫无记忆。“我知道，不过这几日我历经波折，实在记不住事儿了，等过一段日子我记起来了，再请兄台来过吧。”他试着推脱，也不知道能不能混过去。说完一副累极的样子，向木床走去，送客的滋味十足。

　　陆丞挑挑眉，对齐子书蒙混过关的态度当然不买账，“这么说，你是打算耍赖？”

　　齐子书忍耐已久，终于忍不住道，“难道说随便出来一个陌生人说我的东西是他的，我就得把东西给他不成？是，你昨天晚上是救过我，因为这样我就非得把东西给你？谢谢你昨晚的那半张饼，不过你若挟恩求报，那我也无话可说，喏，拿去，走，赶快走。”说着取下坠子，一把丢在陆丞的怀里。作势把陆丞往外赶。脸色不是一般的臭。

　　陆丞捏住坠子，察觉出不对来，好像这小子忘了那半张饼是他自己的。陆丞站直身子，也不多说，“这坠子有些来头，可能会给你带来祸害。”齐子书嗤之以鼻，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一脸冷漠的铺着被子。见他这副模样，陆丞只得离去。

　　齐子书在陆丞走后，又不禁埋怨自己，对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发起脾气来，还真的把坠子给他。甭管坠子是不是他的，自己这么轻易的给出去终归不妥。齐子书躺在床上，一时辗转难眠。他来到这世界时间尚短，究竟何去何从也不知道。明日到底往哪走？不如打听一下那人伢子是从哪弄来的人口，自己去那找找线索。

　　而这边陆丞退出齐子书的房间，走在寺庙的院子里，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皱起的眉头镀上一层银辉。他听说魏家的人将人伢子麻二哥一伙给端了，再联想自己遇见那少年时，头上插的草标，有些事便说得通了。但他万没有想到魏家的人对一个坠子也看得那么重，甚至不惜杀人灭口，早知如此，他是不会把坠子给这小子的。这坠子和他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被魏家惦记的？师父摘星老人在自己被魏家追拿的前一天，曾对自己说，“丞儿，你父亲是个野心勃勃的人，他绝不会止步于江湖一霸的地位。你宁可死，也不要被他抓到。”他匆匆逃亡，也不甚注意，此时想来，师父说得话别有深意。

　　没错，这少年陆丞便是魏家的长子魏彦丞。他对师父匆匆交待的这句话颇为不解，也无意多想。现在看来，魏家对这坠子也志在必得，他本无心害人，因此今天在庙里遇见这小子，就想把坠子拿回来。可这小子仿佛真不知道坠子是平白无故的出现在他身上的，还有，他忘了那张饼是我从他那里抢的？这是哪门子的失忆症？魏彦丞暗自做了个决定。

　　……

　　第二日，齐子书起来很早，他在形形色色的歇脚客中打听清楚了那人伢子是从楚州过来的。问明大致方向后，他上了路。

　　这天气正属秋高气爽的时候，比较适合赶路。齐子书已在这天气下赶了两天的路。在山间的林子里，齐子书整了整从上一个大型点的村庄里买的粗布衣服，累得苦哈哈的继续赶路。他倒是想歇一歇，可他现在十一二岁的模样，实在不适合一个人赶路，只好跟在同路人的后面走。这专业的赶脚夫自然走的快，让齐子书累得实在不行。

　　终于到了晚上，那群赶脚夫在林子里生起火，打算过夜。齐子书本也打算跟他们一起过夜，可他现代人的习惯让他无法在看见一条小溪后仍不洗漱就睡觉，于是起身向小溪走去。

　　清澈的溪水让齐子书心情愉悦不少，一天的劳累也随之消逝。他掬起一捧清水，往自己脸上一拍，舒坦极了。简单的洗漱过后，拍拍身上的灰，打算往回走。

　　这时，一阵疾风破空而来！齐子书背脊一惊，听得一声肉л体碰撞的闷响，忙转过身去。只见突然冒出来的两人已经缠斗到一起！其中一人分明是那陆丞！陆丞躲过黑衣人的一记肘击，见招拆招，随即低身转到黑衣人的背后。他抽空对齐子书大喊:“快跑！”

　　齐子书终于醒悟，转身向那群赶脚夫奔去！他急切地奔跑起来，身后传来的打斗声渐渐变小，只剩下“呼呼”的风声，脸上的水珠混着汗变成水气儿，凉悠悠的侵进皮肤，慢慢侵入心里。

　　“呼哧…呼哧…”，齐子书跑进赶脚夫们围成的圈子，撑着膝盖大声喘着粗气。那十来个汉子围成一圈，正在火上烤干粮。他们看着这个小少年，对这小少年是有比较好的印象的。他们知道齐子书跟了他们一路，居然也没掉队，还是比较佩服，因此纷纷关怀了一句“小兄弟咋啦？”，“跑的这么慌，遇见大猫了？”，“哈哈哈……”

　　齐子书喘着气，欲言又止，因为他瞬间想起了那几个镖局的人在寺庙里说的话，“嘿，知道不，那人伢子大刀刘和二麻杆子原来是死在魏家手里的！”，那胡子大汉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齐子书的耳边。他只得闭紧嘴，冲着大家摇了摇头，大家笑了一番，也不甚在意，各说各的。

　　齐子书望着小溪的方向，十分担心地拧着眉，他不知道陆丞和那个黑衣人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自己的，他们又各自怀着怎样的目的，可现在的情况明显是陆丞出手救了自己。想到他说过那坠子是个祸害，看来果真不假。只是自己已经没了坠子，也不知道他们还跟着自己做什么。

　　齐子书胡乱猜测着，努力侧着耳朵听小溪边响动，可是赶脚夫们你一声我一声的谈话让他不能如愿。他只得表面平静地坐在远离火堆的一棵树下盯着小溪方向发呆。内心煎熬无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等待什么。想到陆丞与自己的几次碰面，不是救了自己，就是为自己好。看来是个好人。上次在寺庙还甩他脸色，自己真是不知好歹。

　　魏彦丞此时正与黑衣人酣斗，他自然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被齐子书定义为好人。这面前的黑衣人不愧是魏家暗探，魏彦丞少年身量，缠斗下去只能吃亏。他改了站位，换成无赖打法，专攻黑衣人难及之处，黑衣人被乱了招数，一时间竟招架不住。魏彦丞趁机一腿踢开黑衣人的右手，另一腿仿佛力含千斤似的踢在黑衣人的胸前！

　　黑衣人被震退几步，口吐鲜血，“唔…大少爷…”。魏彦丞一脸沉静，看不出表情，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也不答黑衣人的话。

　　黑衣人见魏彦丞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再多说。冲魏彦丞抱抱拳，捂着胸口，跃上树枝，匆忙遁去。魏彦丞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动静。见没什么反应，便也向树林方向疾驰而去！

　　待他奔到赶脚夫们生起的火堆旁时，正看见齐子书一脸焦急的围着树打转。他悄无声息地欺上去捂住齐子书的嘴，满意地看见齐子书脸上涌现的惊喜。他低头对着齐子书的耳朵悄声说:“告诉他们出了什么事儿没？”

　　齐子书掩不住的喜悦纯粹是因为发现陆丞还活着，听到此言，他不住的摇头。

　　魏彦丞更是满意的摸摸这小孩的头顶，低声说:“咱们现在得马上走，别乱说话，我们去向他们道别。”

　　齐子书有点急切的“唔唔”两声，掰开捂着自己嘴的手，“为什么？刚才怎么回事？”

　　魏彦丞顺势放下手，揽着小孩的肩膀向火堆边的众人走去，“这事待会再说，我们现在不能久留，走。”魏彦丞明显感到小孩对他的妥协与善意，一点反抗也不带，跟着他向火堆走去。

　　众汉子有的吃着干粮，走的已经睡下。“各位大伯，我是这小子的哥哥，小孩不懂事逃家，当哥哥的来接他回去。多谢各位大伯两日来对咱小子的照顾。再会。”魏彦丞捏捏小孩的肩膀，示意他也说两句。

　　齐子书也点头道:“谢谢各位。”

　　众汉子见这两人都是长相不俗，也不想招惹牵连，对他们明显是幌子的话也不作深究，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去。

　　齐子书被魏彦丞拉着，极快的在林中穿行，黑黢黢的林子对魏彦丞来说如履平地。齐子书感受着四周极静的环境，心中难免害怕。在第四次差点跟不上魏彦丞的脚步时，终于忍不住一把甩开他的手，“到底怎么回事？！”

　　魏彦丞转过身，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看着齐子书，略过他的问话，轻声道:“我是魏彦丞，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