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柳伤

6、赋闲

　　柳伤目不转睛地看着信签出了一会儿神，匆匆把信放了回去。他扭头看了雨逍一眼，只见她依然在闭目练功，她的呼吸绵长，手还是放在膝盖上，身子挺的笔直。柳伤转过身子，把头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我为什么会想她，午夜还跑到她的房里来陪着她练功？难道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是因为她的身份，或是因为她的多愁善感？会不会是我太无聊，没有任何事做才这样的？”想了很久，仍是没有答案，他忽然又想：“其实我何必管她究竟有没有心上人，只要我常常牵挂她，想要见她，就来找她好了，何必问那么多为什么！……”他左思右想，一直想了很久，很久，最后想得困了，就迷迷糊糊地在椅子上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柳伤刚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雨逍已不在房里。他并不感到意外，他知道雨逍去了哪里。他揉了揉眼睛，在床尾找到了毛巾，水和盆，懒洋洋地洗漱起来。他洗的很慢，因为每天刚起床的这个时候，他的心情都不太愉快。他总想着在多睡一会儿却总是不得不起来，心情当然好不到哪里去。洗漱完了之后，柳伤悠悠地拉开房门，迈过门槛，离开了雨逍的闺房。他走下台阶，走出了这个位于山庄北面的小院，沿着青石小道绕了一个大圈之后，来到了武幻聊斋前面的大天井里。他没有走上台阶进入武幻聊斋，因为他知道现在里面肯定连一个人都没有。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身继续往前，穿过空荡荡的大厅，在走过一块较小的天井，绕过一块陈旧的屏风，再通过一条丈余长的走道，便到了山庄的大门口。大门口的长阶全用古老的青石板铺就，共有九台，长约三丈。台阶的右面有一颗古老的榕树，枝繁叶茂，看起来有伫立在此不过低于十年的时间，老树四季长青，将山庄映成了一片绿色。柳伤在榕树下的草地上坐了下来，盯着街道的尽头。

　　不久，叶清尘的身影出现在柳伤的视野中。柳伤一跃而起，飞一般扑倒了她的身前，他的眼中充满了喜色，只听他大声道：“小叶，你来啦——好久没有见到你啦，我……”小叶道：“我最近埋头练剑。”柳伤道：“可是你也不能老是消失啊，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啊！三天前的一个夜晚，我到大厅找你，可是你不在，我逛来逛去，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小叶道：“那你现在坐在树下做什么？”柳伤道：“当然是在等你了，不然还能做什么？”小叶道：“等我做什么啊，这几天怎么不见你练剑了？”就在这时，一个年轻人走到了两人跟前，柳伤一见之下，心中又是一喜，上前紧紧握住了年轻人的手，道：“小周，是小周……小周，你有几个月没来了，你在忙什么啊？”小周道：“忙着画画。最近好吗，有没有练剑？”柳伤道：“还是老样子，每天在后园胡乱练剑玩。”小周望着小叶，道：“这位姑娘是谁啊？”柳伤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小叶。她也是学剑的，你们真应该好好交流才是。我告诉你，小叶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绝非一般的庸脂俗粉可比。”小周道：“日后还请叶姑娘多多指教。”小叶道：“惭愧，我才疏学浅，岂敢妄言指教。”小周道：“我去大厅看看，回头见。”柳伤点点头，目送小周进了山庄。小周的背影消失后，小叶忽然沉声道：“你刚才胡说些什么？”柳伤慌忙道：“对不起，可是我说的确实是心里话呀。小叶“哼”了一声，不在理会柳伤，自行拾级而上，转眼走得不见人影。柳伤立刻追了上去，到了大厅一看，不见小叶。他接着又跑到了后园，西院，几乎跑遍了山庄所有的地方，却始终找不到小叶。最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三生亭。他一脸沮丧地靠在阑干上，呆滞的目光定格在后园的门口，半天也不曾移动。

　　柳伤知道很难找到小叶，除非到了晚上她自己出现在山庄。日近中天，他的肚子开始咕嘟咕嘟地叫了起来。他回到西院，在厨房里找了些饭菜囫囵吞下，然后就来到院子里散步。每次吃完饭后，他都会道院子里悠悠地走一会儿。院子中央的一株桃树已经开花，花红叶绿，十分动人，让柳伤想起了雨逍。雨逍的那一双大眼睛正是桃花眼，勾魂摄魄，柳伤近年来苦苦修炼的道行就是丧在其中。雨逍和小叶一样，白天都不在山庄里，她们都很忙，不像柳伤自己，终日只在山庄里走动，常常闲的没事干坐在后园发呆。柳伤心想：“像雨逍这样的女子，一定有很多男人喜欢，她的心里肯定已经有人！只是这个男人究竟是谁，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雨潇自己不消说是绝对不会告诉我的，不知沧浪肯不肯说？”他思前想后，一直想到头有些晕才惊觉，停住了脚步，同时停止思考。他本来想不再想任何事，让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放松一下，可没走几步，又想起一事，再一次陷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柳伤来到明月山庄之前，曾经在城东的金玉堂、城北的红袖居停留过一段时间。来到山庄时，他已经身心俱疲，心灰意冷，当时只是发现侠客山庄是这晚城里一二等的清静之地，才决定留此清修。到了山庄之后，一开始他也只是四处走走，派遣愁绪，后来见庄中的兄弟姐妹个个意气风发、勤于练功，不由恢复了当初的豪情壮志，开始修炼明月心法和清风掌。刚开始练功的时候，每天只是在西院自己的屋里苦修内功、到后园三生亭前勤练掌法，渐渐地，他发现光这样埋头练习进展实在有限，于是便苦思练功之法。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妙法，。可是由于近日来一直沉迷于儿女之情，一天到晚只想着雨逍，使得出门练功迟迟没有能够成行。现在每一次见到小叶，柳伤都感到很惭愧。小叶始终练功不辍，而自己却整日赋闲，与她相较，自己真是枉为男子！此时此刻，就在午饭后，小院中，桃花树下，他终于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