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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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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的时候,我想我这双浮肿的眼睛该是全组独一份。
可没想到,乐晴也是如此。
她昨晚是不是high过头了?
远远第一眼在片场看见她时,这是我的第一个想法。
我觉得我真没同情心,女人的嫉妒心真可怕。
而果然,不对戏,对手还是黎华,一个上午的戏拖了一整天才拍完。
我被导演削的很惨。
我和黎华同时收工,那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今天的惨痛经历告诉我,对戏,对我来说,是必须的。
再三犹豫,我还是决定以工作为重。
我叩响黎华的专用休息室,在得到许可后,推门进去。
黎华坐在镜子前,低头似乎在翻看剧本。
乐晴站在他身后,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轻轻为他按着。
她看到我,淡淡笑了笑。
“方小姐,有事吗?”
我点头,决定开门见山。
“黎华,你也看到今天的状况了。我没有经验,对戏对我来说很重要,你能不能抽点时间给我?我不会浪费你太多的时间……”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帮你对戏也不是我的义务。”他突然抬起头来看我,态度并不怎么和善,“我为什么要抽时间给你?”
我盯着他哑口无言,尴尬又委屈。
他却倏然转了性情,变了嘴脸,对我欠着身子扬起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
“我饿了,也许吃饱了心情就会好一点。”
我心头一悸,下意识去看乐晴,发现她垂着眸子站在那里,并没什么反映。
视线重新回到黎华脸上,我犹豫了片刻,问。
“……吃什么?”
“你想陪我吃饭?”
他卖乖,我无奈,只得点头。
“我陪你吃饭,你跟我对戏。”
他笑,向后转头。
乐晴弯下身子,附耳过去。
我看到黎华对她说了什么,乐晴一共点了三次头。
黎华在纽约有自己的车。
他说常要来这边工作,就准备了几辆。
我知道,这里买车也便宜的多。
却只是觉得他这人活得太得瑟。
相比起这个,更让我意外的是,乐晴没有跟我们一起来。
坐在黎华车里副驾驶的位置,我突然觉得乐晴可怜又可悲。
帮自己的男朋友准备一切,让他和别的女人约会。
自己回酒店啃面包守空房。
不过,或许也不尽然。
我和黎华,不算约会。
充其量,就是我被迫和他做了一次交易。
黎华带我来的,是市中心的一家餐厅。
这里的牛排很出名,当然,价格也贵得离谱就是了。
菜单我大概看得懂。
只是菜名晦涩了些。
为了不出错,在侍者问我要什么的时候,我用英语回答他,“和这位先生一样。”
这里,算他的地盘。
我当然要收敛。
“我要了牛排,三分熟。”他合上菜单,提醒我。
“我知道,我也要。”
这里牛排最出名,我不吃牛排吃什么?
他带我来这里,就是做好了被我好好宰一顿的准备。
想了想,我想吩咐侍者,却又转而对着黎华开口。
“七分熟。”
“medium well.”
的确,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他吩咐侍者,很体贴。
他盯着我,眼里闪着狡黠,促狭,还有自得,自负。
唇边的弧度慢慢绽开,好像什么事情让他很开心。
“你笑什么?”
“没什么。”他敛起笑容,眼角依旧挂着笑意。
我不再过问,因为我知道我问不出结果。
他点了红酒。
我阻止了,可没用。
我只能祈祷,他酒驾不要被警察抓住。
这里的牛排果然名不虚传。
我吃的很开心。
今晚我的话有点多,
可能是因为喝多了点。
一瓶红酒,他只象征性的喝了半杯,其他都被我灌下了肚。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放任自己在这样一个连熟悉都算不上的男人面前喝醉。
我难道不怕他劫财劫色?
我呵呵笑。
也许这两样,都只有我劫他的份。
我是被他搂着走出的餐厅,这点我很清楚。
我觉得自己很丢人。
在外面吃饭,结果喝的站都站不稳。
可是我的意识很清醒。
他没有带我回酒店,而是把车开到岸边,找了一处舒适的地方停下。
我打开窗户。
凉风吹进来,我把热腾腾的脸凑过去。
“……大西洋?”
“哈德逊河,对岸是新泽西。”
他为我解释着,循循善诱的口气。
而我并不是个合格的学生,我只惦记着我的初衷。
“陪你吃完饭了,你该是不是……是不是答应对戏了,和我。”
喝了酒,舌头不太灵活,说话颠三倒四。
不过,意思能明白就行,反正我在他面前也从来没口齿伶俐过。
“牛排好吃吗?”他一手扶在方向盘上,向我这边微微侧着身子。
“好吃,真好吃。”我转过头看着他笑,痴痴又傻傻。
“你不是不吃牛肉吗?”
他饶有趣味的开口。
我一怔。
“谁说的?我什么时候不吃牛肉了?”
回过头去,趴在车门上,我继续寻找凉爽的空气。
车窗却慢慢升了起来。
我按开关,没反应。
我知道是黎华干的。
“你!干嘛你!我热着呢!”
“喝了酒吹风,明天还想开工吗?!”
他训我。
我认了。
谁叫他说的对。
又是‘刷’一声。
车门落了锁。
我意识到这个事实,却没在意。
我的头有点晕。
不知道是我太没用,还是这红酒后劲太冲。
我只知道,如果此时还不回去赶快吧明天的戏对了,我便再没有力气拿起剧本。
“对戏,我们快回去……对戏吧。”
“可是我还不想回去,怎么办?”
他理所当然,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口吻淡淡的,瞥过我的一眼,带着恶趣味。
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他又在消遣我。
可没办法。
人家是谁?你是谁?
更何况,我还有求于人。
“黎华,咱们回去吧。”
我低声下气,他置若罔闻。
我喉头一热。
“……算我求你行吗?”
“求我啊……行,那我想想。”他终于肯正视我,眯着笑眼,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不过……有求于人该是你这副样子吗?”
我怒视他,努力的忍着眼泪,也许眼睛红得像兔子。
“那你要怎么样?”
我低下头,被他气得手脚冰凉发颤,压抑着酸胀的喉咙。
他笑,索性侧过身来面对我。
他伸出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然后便不再碰我。
他这个动作再轻佻不过,我自尊心极受打击。
不过,我终于没有反抗。
因为我很明白,不对戏,不沟通,这样的对手戏是拍不下去的。
我也绝没有那种拍桌子走人的豪迈。
因为这部片子的违约金比片酬至少多了一个零。
有求于人,我又能怎么办?
眼眶渐渐被泪水盈满,我看不清黎华的表情。
费尽千辛万苦的不让泪水滑落,我知道我的样子有多狼狈。
“不然这样吧。”他似乎终于想好交换的条件,我等待着宣判,“你现在笑一个,然后我们回去对戏。”
我不敢相信我听到的。
他为什么总要这么欺负我?
我又为什么总给他这样的机会欺负我?
我觉得委屈。
屈辱。
特别的。
“……你说话算话。”
我沉着眸子,声音冰冷的没有温度。
他似乎也意外于我的冷静。
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常态。
看着我,他满面都是不坏好意的戏谑。
他又一次勾起我的下巴让我的头回到原来的位置,直视他。
“记住,笑得好看才行。”
我从没觉得面部肌肉是这么的不听话,这么的僵硬。
我发誓,我真的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而就在我觉得唇角终于扬起一些的时候,所有一切努力都土崩瓦解。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
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哭过。
大不了不干了!
违约金是多少照付就是!
用不着让别人这么践踏我的尊严!
“黎华!你混蛋!你就是个折不扣的混蛋!”我歇斯底里的对他吼,他的表情我完全看不见,“你到底要怎么样?!我昨天去找你对戏,你莫名其妙把我一个人扔下,看着我今天被导演骂的一文不值你很得意吗?!你说我陪你吃饭你就答应和我对戏,我饭吃了,酒也喝了你还不满意!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我找你对戏而已,凭什么要任你这么摆步?!你这么欺负我,侮辱我,践踏我的自尊有意思吗?!我告诉你!大不了我不干了总可以吧!”
一通嘶喊让我心中郁结舒去了大半。
我这才找回些感知和理智。
手脚冰凉发麻,脑袋发昏,太阳穴一下下跳着疼。
再加上近午夜的时间,陌生都市,语言不通。
我是断然不敢夺门而去的。
尽可能的缩在门边,我断断续续的呜咽。
黎华去拉我的手臂,被我一下子狠狠拨开。
“你少碰我!”
我尖叫。
“你委屈什么啊?!这就受不了了?被导演骂两句怎么了?!你自尊心怎么就那么强?!还不干了?!你以为你是谁?只能捧不能踩?努力还就得有回报!我告诉你,这就是为什么你混了两年多最后混不下去!你看看有多少人,能豁的不能豁的都豁出去了,最后又怎么样?!你跟他们比比,你这才遇点什么事儿啊?就哭的跟天塌了似的!我这就算是给你上一课,让你清醒清醒!”
黎华这一番数落,确实让我清醒不少。
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我是太把自己当回事。
太没遇过事儿,把雨坑当汪洋。
心中那点怒气散了尽。
只不过,我还是委屈。
我从没见过黎华用这样的口气和谁说话。
即便我缩在一边埋着头看不见他的表情,我也知道自己害怕。
我心虚。
更下不来台。
毕竟,我才指着鼻子骂了黎华‘混蛋’。
我缩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似乎叹息,再拉我,我没有反抗,反而有点庆幸。
“行了。”他拨开我面前凌乱的发,抹我的泪,“跟你开个玩笑,瞧你委屈的。”
他这口气一软,我鼻子又开始发酸。
“有你那么开玩笑的吗?说好了又不算,一次次耍我!吃饭你非要点酒,我现在头疼死了明天怎么拍戏啊?!”
我这是在撒娇,只不过,此刻的我,还没有任何意识。
“哪儿疼?来让我看看。”
他说着,去摸我的脑袋,被我一手推开。
“哪儿都疼!”我就是不肯善罢甘休。
“都是你自己灌下去的。”黎华哂笑,“我可没逼你。”
我从不觉得自己这么爱哭,也许是因为我今晚真的喝多了。
对情绪的控制力及其低下。
就说这会儿,我眼看说不过他,便又委屈的泪汪汪。
不是装模作样,是我真的想哭。
“行了行了行了……”
他双手托在我颊边,安慰着轻轻摩挲。
情绪所致,我并没注意到这个动作似乎太过亲昵了些。
直道他把我拥进怀里,我才意识到气氛的变化。
第一次被他的温度味道包裹着,我甚至没有力气推开他。
我被吓住了。
比起不能自持的沉沦,我更愿意相信这个解释。
一样的温度,味道。
平安夜,在欧家,我初见他,他略显随意的把脱下的大衣推给我。
那时,我怀里抱着的,就是这样的温度,味道。
只是此时的,更加真实。
我猛然意识到,事隔几个月,圣诞那晚的那一点温度,味道,至今仍未从我心底消散。
对此,我无能无力。
“……黎华。”
我终于尝试推他,只是那一点微弱的力量,连我自己都无法说服。
他的手在我背上缓缓移动,我心底突然难以抑制的蠢蠢欲动。
“黎华……”
“嘘……”他的唇贴在我耳边,气息自我耳廓抚过,麻,又痒。
我很害怕,我知道这样下去,我会没有力气推开他。
因为仅仅是现在,我已经浑身发软。
我摄定心神,开口,多了些底气。
“黎……”
仅仅是有几分底气一个字,我便一口气吞在喉间,再任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吻我的耳朵。
这是一种全新的体验。
没有人对我作过这种事情,包括凯文。
我觉得我的耳朵很热。
全身都很热。
是真的热。
因为他唇舌的温度。
这辈子,我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
我清晰意识着他的吻在慢慢的辗转滑落。
所掠之地,我的皮肤被灼的发烫。
我任着他的手指拨开我的衬衫扣子。
滑过一颗又一颗。
每开一颗,我的心便是一次的痉挛。
他的唇齿,似乎很眷恋我那一对锁骨。
细细的吻着,不时地轻轻啃噬。
我一动不动,任他抱着,吻着,碰触着。
甚至内衣的肩带被他滑下了一边,我也没有丝毫抵抗。
没有理由的沉沦,不计后果。
他在我胸口落下轻轻一吻。
然后抬起头看我。
我的表情该是木讷的。
他却很暧昧,深情,又魅惑。
他的唇终于向我压过来。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直接的承受着他扑面而来的气息。
第一次,我知道,原来吻,也可以是这样的。
如此富有侵略性,如此的霸道,也如此的缱绻,缠绵。
进退之间,他拿捏得分毫不差,他的吻让我情欲迷眼,只能亦步亦趋的随着他的节奏,被动的跟着他的感觉。
看来,我那些自以为的大胆,自以为的主动,也只有在凯文面前,才有用武之地。
凯文?
凯文。
凯文!
这个名字滑入我脑海,然后砰的一声炸开。
我到底在干什么?!!
和我未婚夫的哥哥在车里拥吻缠绵?!!!
我条件反射般,一把推开黎华。
短暂的相视,我看到他眼底一闪而逝的错愕。
但随即便是一脸的了然。
我不知道我的表情是什么。
一定不会好看。
我疯狂的去推车门。
任怎么也打不开。
我想不起是他上了锁。
我的理智近乎崩溃。
逃离。
这是我脑海中的唯一一个信号。
这个男人,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一不小心,我便会万劫不复。
我怎么敢再在他身边?
哪怕是再多一秒,我也不怕自己溃不成军。
随着刷的一声,车门突然被我推开。
推门的力道过大,我几乎是直接摔出车厢。
不敢有一刻的停歇,连滚带爬的站起,逃跑。
我跑不掉,我知道。
因为我的全身都还在发软。
掩着衣裳前襟,我蜷缩在街角,哭了很久。
眼泪流干了,然后便是不停的颤抖。
凯文,凯文。
我水性杨花,色迷心窍。
我对不起你。
对不起你。
我真的恐惧。
不仅是因为刚才无法控制的沉沦。
更因为,如果不是黎华的吻让我太过痴迷,我根本不会联想起凯文的青涩。
眼泪流进嘴里,又咸又苦。
然而,酒的醇香犹在,黎华的唇齿残留下的味道。
很久很久,肩头一沉。
是黎华的外套。
他扶起我,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然后把我塞进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