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夕戈

12、第 12 章

　　自那天来看我后，凯文便再很少给我打电话。
　　只是每天一个短信，从不间断。

　　我回复的内容很简单，很多时候，只是一个字。
　　‘好。’或者。‘嗯。’

　　我和黎华的关系依旧。
　　而黎华和乐晴之间依然，默契又亲昵。

　　我心里不舒服。
　　却从没过问什么，因为我知道，凭我和黎华的关系，还到不了可以干涉他的地步。

　　我以为我们三个人的关系会一直这样下去。
　　我以为起码在黎华心中，我会比乐晴重要一点。

　　可我还是错了。

　　那是一个雨天。

　　我和黎华有一场动作戏。
　　英雄救美的俗套剧情。

　　他把我扑倒在泥泞中，为我挡去子弹。

　　我们配合得很默契，那条戏很顺利的一遍过了。
　　只是全身透湿狼狈是免不了的。
　　我的手臂还被划出了好几道血痕。

　　我们在临时搭建起的简易棚子下，站着，听导演说戏，等着拍下一条。

　　凉风扶过，我抱紧自己有些发颤。
　　小叶来问我，需不需要热水，我摆摆手。
　　不是因为我不冷，而是大家此刻都专注于刚刚拍过的桥段，我不想显得例外。

　　同样的，乐晴拿着保温杯问黎华，也被他不经心的拒绝了。
　　他很专注，正和导演讨论着下一场戏的表现手法。
　　这样的谈话，我自然插不进话，但至少，该站在一边装装样子。

　　我余光注意到，乐晴撑着一把伞离开，挑着脚下的路，向保姆车那边走过去。

　　我回神，然后不久，是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响。

　　我感觉脚下的地都震了三震。
　　当然，包括我的心。

　　远处，是一片火光冲天。
　　黑烟滚滚，抱着团扶摇而上。

　　我完全失神。

　　仔细分辨，那火光，依稀是我们停车的位置。

　　“Sunny呢？”
　　我身边，黎华的声音，他像是自语。
　　我去看他，便恰好对上他的眸子。
　　他怔怔的看着我，很显然，并没完全回神。

　　我心里‘突’的一跳。
　　我想，是我的表情告诉他，我看到乐晴去了那一边。
　　他突然用力拨开我，发疯似的向那还在继续爆炸火光冲天的方向冲过去。

　　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
　　包括我。

　　然后很多人追在黎华后面唤他。

　　他听不见，因为他正在心心念念的寻找着一个人。
　　我不知道，他是否也可以这么迫切的，焦急的，紧张的大声唤我。

　　那一节白色的裙裾，在天昏地暗中，格外醒目。
　　是的，乐晴没事。

　　她跌坐在距离爆炸点几十米的泥泞里，抱着一条白浴巾。
　　伞落在一边，她怔怔的直直坐着，是吓坏了。

　　我追在黎华后面，看着他冲过去，一把拉起她。
　　他双手托在她的脸颊，用力固定住她的头，晃她，要她回神。

　　“乐晴！乐晴你看着我！”

　　她慢慢找回焦距，呆滞的面庞也有了些许动容。
　　她的唇角开始颤抖，眉心开始收拢。

　　黎华一把把她按进怀里。

　　他从没有那样抱过我。
　　那样紧张的像是会失去什么。

　　他突然从怀里推开她，然后双手托着她的脸，紧紧盯着她。

　　“你乱跑什么！知不知道多危险？！”
　　他在呵斥她。

　　“对……对不起我……”

　　她低头，他们的眼光一同落在她手中的白浴巾上。
　　然后她又一次被他紧紧拥进怀里。
　　他抱着她，我看得出，是那样的用力。
　　用心。

　　“以后乖乖待在我身边，不许乱跑！听见没有！”
　　乐晴抱着他哭，一句话也不说。
　　“听见没有？！”
　　“嗯……”

　　她呜咽着应他，然后被他抱得更紧。
　　我似乎看到黎华的眼眶有些发红，然后，是他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乐晴，我不知道你知不知道，但我清楚。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看到黎华如此紧张。

　　后来，经调查，是爆破所需的化学物品受潮，才导致了这场意外。
　　不巧，那辆装卸化学物品的车，正巧就停在我们的保姆车后面。

　　确实很危险，若再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但我羡慕乐晴。
　　非常羡慕她。

　　当晚，我要搬回了我自己的房间。
　　黎华看着我收拾细软，似乎不悦。

　　“你在闹什么？”

　　我没有和他闹，因为我知道，自己还没这个资格。

　　“乐晴吓着了，你安慰安慰她，我今晚回去睡。”我把自己的内衣塞进塑料袋里，“明晚回来。”

　　黎华没有挽留我，我并不意外。
　　我又是他的谁？

　　第二天晚上，我很知趣的回到黎华的房间。
　　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者，真的没有发生什么。

　　我和他，还是这么不清不楚的继续着。

　　直道那一天晚上。
　　回国前的最后一晚。

　　抱着他。
　　我一夜无眠。

　　我很想哭，可是我没有。
　　我怕他觉得我是个纠缠不清的女人。

　　我们之间有默契的分寸，我不敢越雷池半步。

　　终究。
　　我不是他的谁。
　　谁也不是。

　　就像现在，我抱着他。
　　可他在想什么，我完全不知道。
　　但起码我清楚，他心情不好。

　　他似乎在和我生气，但我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第二天一早，我回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然后和小叶一起拉着行李下楼。
　　去机场。

　　飞机上，看着躺在黎华腿上酣睡的乐晴，我觉得这场纽约之行就像一场梦。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
　　只是，我从女孩变成女人。
　　只是，我的一颗心被撕成两半。
　　一半不想要，一半要不起。

　　我通知凯文来接我。
　　他在停车场等我，和我一起下去的，还有剧组其他人。
　　他们有些是把车停在了机场停车场，有些，则是和我一样，有人来接。
　　当然，他们其中，包括黎华和乐晴。

　　我按着凯文告诉我的停车场号码寻过去，然后看到他。
　　他抱着我摇晃着，很开心。
　　越过他的肩膀，我看到黎华和乐晴一起上了车。
　　我相信，黎华也看到了我。
　　那时他正架上墨镜，坐进驾驶位。

　　那辆车离开我的视野，留下一条银色的弧度。
　　那是辆漂亮的车。

　　凯文送我回家。
　　依然送到门口。

　　我一路无言，此时却开口要他进屋去。
　　我知道，有些事情，我必须和他说清楚。

　　他在沙发上坐下，我和他面对面，坐在茶几上。
　　我们的膝盖碰在一起。
　　我们相顾很久。

　　然后，我说。
　　“我们分手吧，凯文。”

　　我不知道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
　　我故意避开。
　　我不敢看。

　　我从随身的包里翻出一个丝绒小袋。
　　递给他。

　　他不去接。
　　我终于抬头看他。

　　他满面的无措不安。

　　横下一颗心，我把手中那小袋塞进他手里。
　　他大致摸了摸，便又受了一次伤。

　　我知道他摸出了那枚戒指的形状，但我不清楚，他是否知道那条手链也在里面。

　　“戒指，手链。”
　　我对他说。

　　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而我，既是婊子，又是戏子。

　　我当然可以做到面无表情。
　　冷淡非常。

　　“……为什么？”
　　他似乎是终于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
　　我看到他的指甲，用力捏着手中的丝绒布料，有些发白。

　　“不为什么。”
　　凯文，我不想骗你。
　　却又不忍你再承受一次背叛。

　　爱情的背叛，已经够了。
　　亲情的背叛，又叫你怎么接受？

　　还有，我不想把黎华拖下水。
　　是的，我不愿承认。
　　但这是事实。

　　“若琦……”
　　他来拉我的手，被我甩开。
　　他在哽咽，我知道。
　　可我不理会他。

　　他过来抱我，我被他抱着，全身都是麻木的。
　　就连心也是。

　　他在我的颈窝里掉眼泪。
　　紧紧抱着我。
　　良久。

　　“……起码，给我一个理由。”

　　“你想要什么理由？我受够你了，就这么简单。”

　　我推开他。

　　我真狠。
　　当真狠。
　　只是长痛不如短痛，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凯文，如果我做不到在你身边爱你，那么，我至少不能拖泥带水。

　　他眉心皱的狠紧。

　　“你还不走？”
　　他瞪着我，我不以为意。
　　“还是你想听别的什么理由？告诉我，我编给你听。”

　　他一瞬间被我触怒。
　　起身，离开，用力撞上门。

　　我一个人呆呆坐着，很久，才觉得痛。
　　又过了很久，掉了眼泪。
　　然后大哭。
　　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