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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木中鬼(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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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的细雨像针线一样争先恐后的坠落,我双手空空站在校园的门口笑了笑,该回家了呢。我没想到任务完成的怎么快,也怎么简单。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大学的门,还没有好好地逛逛这所美丽的校园,古老的宫殿建筑的教学楼,优雅的充满着书卷气息的图书馆,窗户边爬满白蔷薇的宿舍,红玫瑰盛放的花圃,还有见面没几次的梅隗、汝鄢危。
再见了。
我笑了笑,转身离开,没有与梅隗和汝鄢危道别,因为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毕竟才见过几次而已,感情也深不到哪里去。
“师父。”我推开连丝纯白色的门,香炉中飘出白烟袅袅,烟气缓缓地荡漾在空气中,朦朦胧胧的隔了一层轻纱,好像薄雾弥漫的仙境。闪亮的银线闲散的吊挂在店里,镂空雕刻的白玉家具盈盈透亮。
诶?师父不在。
蹬蹬地跑上楼,却发现师父也不在楼上,于是下楼跑到院子内,院里的桃花树下的柳编躺椅上有一个穿着白色袍子的人,他的身躯修长,一只手反支着头,洁白轻柔的袖子便顺着胳膊垂了下去,露出白皙嫩滑的皮肤,另一只手握着折扇轻轻地摇着,微风一吹,不合时节的桃花花瓣,散散的便吹到了他的身上。
花瓣乱舞中,他闭目遐思意态悠闲,这一动一静,画面说不出的唯美生动,还有淡淡的桃花香幽幽传来。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戴着轻盈的清透白玉面具,可即使这样,别人也一点都看不清他的脸。从来没有看到过他摘下面具,面具下的脸是什么样的呢?有条疤,长得很丑?还是美得无可救药,尤物一个?亦或是普普通通,毫不扎眼?曾有几次我不禁在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到他的房间,想看到他长得什么样,可每当我快要接触到那个面具时,心里却总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千万不要!你会后悔的。
于是我,一次都没成功……汗……
我悄悄地走过去,掠起一根发梢去骚扰……他的脖子!可是闹了半天他也是没反应,我抬头一看,不知何时他已经睁开了眼——静静地看着我,我讪讪的缩回手:“师父。”
没错,他就是楼子骷,我的师父,拥有着无边法力的师父。
“汝,回来了。”他淡淡的开口,好像在尽在他的意料。
我呵呵一笑,蹲在他的身边,用头蹭了蹭他的手掌,手感好好哦,他抽出手,摸了摸我的头,道:“完成任务否?”
“自然是完成了。”楼子骷半坐了起来,我脱掉鞋子躺了上去,将头枕在他的膝盖上侧的大腿上,他淡淡的抚着我的头发,动作自然的像再平常不过的事,我心里有点诧异,楼子骷平常不会做怎么亲密的事,不过还是慵懒舒适的勾起了唇角,在纷纷的桃花雨中简述了一些完成任务的内容,最后奇怪的抬眼问他:“师父,你说那个在宋朝看到的巫马殳是怎么回事呀?还穿着秦服呢。”
楼子骷顿了顿,放下我的头发,目光平静,良久才道:“许是汝之前世。”我还是有些疑惑,真的是我的前世吗?转世后,性别物种都得换,为什么我连名字都没有换。而且楼子骷的态度怪怪的……以他的能力,不应该给我一个怎么模糊不清的答案,还是说,他知道些什么,却不想告诉我楼子骷看了我一眼,缓缓道:“莫要猜忌。”我的心中一跳,对了,不应该猜忌,诸行无常,一切皆苦。诸法无我,寂灭为乐。
不要自寻烦恼。
我干干一笑,转题道:“哎,师父,赵玉的这种例子,你见过吗?”
楼子骷摇摇头,道:“吾倒是晓得一个相似的故事。”
我眼睛一亮,楼子骷要讲故事了,我眨巴眨巴眼摇摇他的腿,他轻轻一笑,无奈道:“约莫在几百年前罢,十字庄有一个农夫上山种地,到了日上三竿之时,他便扛着锄头到不远处的松林里乘荫,把斗笠随手搁在了旁边,再次出去干活也忘了戴,等下午回家时路过松林才想起斗笠的事儿,于是便去拿。那时候山里一个小狐狸不懂事,也很调皮,看见农夫的斗笠高兴地拿在手中把玩,把它戴在头上觉得自己很像人了。当农夫看见这只狐狸时,狐狸便开口说人话了,问道:“汝觉得吾像人吗?”汝还别说,狐狸穿着人的衣服,戴着人的斗笠,乍一看还真是像一个小孩,可这农夫偏偏不怎么说,他一把夺过来自己的斗笠,瞪了他一眼,口气恶劣的说道:“呸!汝这个小皮子精,(小皮子——当地人们对狐狸和黄鼠狼的俗称)像人像个大头鬼!”说完将斗笠挂在锄头上扬长而去,可惜事情没有怎么算完的。农夫回去后,当天晚上就做梦梦到小狐狸对他破口大骂,从天黑骂到天明,骂的极为难听,感到一口气上不来,归天了。”
我诧异了一会,哭笑不得的看着楼子骷:“他竟然是被小狐狸一直骂死了,死的太……有笑了吧。真是没气量。”
“那小狐狸本该快要修炼成精了,因为骂死了一个人,反倒成不了精了。”楼子骷语气似乎染上了一分叹惋,“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故事中的两个人心不静,非为气量的问题。”
心若是静了,气量又何妨?
楼子骷看着我的眼睛,我顿时感到静了下来,在他的眼睛里我什么都没看到,又像看到了什么:“师父,我也有一个故事,你听不听?”
楼子骷摇了摇头,我在眼中酝酿起水雾,可怜巴巴的起身望着他,一眨眼就会有泪滴落下,楼子骷扶额:“……”
我收起表情,心安理得的将头枕在他的大腿上,讲了一个很短的故事:“从前一个村庄里流传着一个传说,后山里有黄鼠狼精。两个年轻人听了后,去了后山的一个洞里,发现那里有一副棺材,打开棺材之后发现有一个黄鼠狼躺在里面,两个爪子双手叠合在胸前,两个年轻人吓了一跳,抡起柴刀就砍,结果被那只黄鼠狼一溜烟窜了。后来有一天,两个年轻人遇到一个老太太,老太太就气冲冲的指着他们说:“那天在山洞里,眼看没让你俩弄死!”哈哈,故事讲完了。”顿了一顿,“笑死我了……哈哈。”
楼子骷看着我笑得死去活来,眼泪都挤出来了,不仅被我感染也笑了笑。良久,我抹了一抹笑出来的眼泪,嘿嘿的又笑了笑,道:“太好玩了是不是?那个老太太太好玩了。”
楼子骷配合的点了点头,含笑在我的额头上拈起一片粉嫩的花瓣,我愣了愣,才发觉我们两个笑得不是一回事,我笑我的故事,而师父在笑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