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成凰》画铭

22、焦鹿山父女

　　羽凰并不笨,只是窝在凤羽宫窝得久了,她养成了不大动脑的习惯,所以这一次才会着了音绯墨的道.
　　好在音姬并不能把君陌念怎么样,好在她灵台清明察觉到音绯墨那时的异样.
　　她觉得她还是很有原则很机智的,没有被美酒贿赂.
　　事实上她是接受了贿赂后又撂挑子不干的,她的宗旨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妄想从她这捞到好处的统统给她回家睡觉.

　　她心里认为音绯墨是有什么不良企图.这倒是大大的冤枉了他,他不过是在帮她的同时给自己的姑姑牵牵红线,若是想动君陌念他大可来明的,不必耍手段.
　　当然他也不是仅为着血缘之情要帮音姬,更多的是想看看他那平日里高贵骄傲的姑姑在君陌念面前会是什么模样.结果音姬没有让他失望,他看了一场好戏.看完了戏便没什么需要,他也就由着羽凰冲过去了.
　　不想这么点事却将羽凰惹着了,死活就是不理他.全然忘了当初他们之间达成的协议.

　　从纸醉金迷的青楼出来后,君陌念一直一言不发,似有所思,羽凰以为他还在想音姬的事,便也不打扰.这于她倒还有一个好处,他心里有事就不会想到问她怎么跑青楼去以及为什么会出现来救他,她也就不用费口舌.
　　所以,她希望他一直发呆,呆得越久越好.

　　羽凰不晓得,君陌念虽然为音姬那样的神情有片刻失神,但早已缓回过来.他以为他(羽霖)既然能突然冒出来,定不会是被音姬抓了,而是留连在了某个温柔乡.他正在想该如何管教这个劣徒,想得他头都痛了.
　　看看,又皱了一次眉,因他觉得他的劣根性已深种,怕是本性难驯.
　　羽凰并没注意他,若她知道他皱眉,若她知道他如此看她,君陌念大概会被她一掌请上玉皇的寝宫去.

　　可惜她不晓得,她正忙着,忙着想下一步该怎么办,要怎样才能让君陌念去不成菩禹山.偏着上头有个聒噪的家伙,像一只大嗓门的乌鸦,不停不停地骚扰她,导致她想了半天一星半点灵感都不曾光顾她.
　　她真的很想发火,奈何君陌念在身旁,所以只能告诉自己他就是二郎真君座下的哮天犬,他是哮天犬,他是哮天犬,他是哮天犬....
　　“哮天犬”又传来一句:"着急了吧,我帮你."
　　羽凰假装充耳不闻,就是不理他.
　　见她这副小女儿模样,音绯墨越发来了兴趣:"我有个很好的办法,保证君陌念参加不了佛会,想不想听"
　　羽凰还是不理他.

　　他倒不恼,反而越发觉得有趣.活了这么久,她是他唯一放在眼里的女子,并且是头一个让他摸不透的女子.她是神尊,却出手狠辣;她活了万万年,却有小女子脾性;她心思细腻,感性多情,表面却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她不漂亮,却有韵味;她冷起来可以冻结天地,暖起来也能温泽四海.
　　他不懂,她为何会是这么的奇妙,他要剖析她,读懂她.他觉得,她是个非常值得研究的好玩的,嗯,老太婆.
　　他嘴角牵出一抹坏笑:也许此行不单单可以查出母亲的死因,还能有点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他也不管下面的羽凰有多嫌,悠然自得地传音:“这还不简单，我把你带回魔宫，随便往那个角落一藏，保管他找上百年也找不到。”语间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上了年份的脑袋瓜，就是不好使。”

　　羽凰气结，却坚持原则没有理他。突然灵机一动，她想到一个好法子，知会九天上某个小辈将君陌念传上去，这不就结了嘛！
　　正为此法沾沾自喜，忽然想到这样有可能暴露身份，这可不好，不好。九天上一众小仙正为她和云伽的私生子津津乐道，漫长乏味的仙履生活好不容易多了点调味料，她可不能就此破坏。她自认还是个比较善解人意的仙。
　　于是乎，此条作废。眼看着离城镇越来越远，前面不远便有一座山，她灵机又一动，终于有了万无一失之法。

　　走至山脚，随意瞥了眼碑石，刻有“焦鹿”二字。
　　焦鹿，焦鹿，这个名词她倒还记得清晰。
　　那是在一本杂书中看到的，说有一个樵夫在野外砍柴时遇到一头受惊的鹿，便将它打死，又怕人看见，就将它埋在一条干涸的河里，用柴草遮盖住，继续去砍柴。等砍好柴回来找时却忘了藏鹿的地点，还以为方才自己是做了梦一场。在回家路上他将这件事讲给路人听，路人听后就按照樵夫所讲找到了这头鹿，而后樵夫夜间做梦有人得着了这条鹿，两人还为此打了官司。国君听闻此事，觉得很可笑，戏言他们都是在梦中。

　　现在看来这事倒像是真的，焦鹿山，许就是那樵夫砍柴的地方吧。
　　书中言，后人用“焦鹿梦”来比喻虚幻迷离，得失无常以及糊里糊涂犹如做梦的状况。倒是个好比喻，梦，亦虚亦实，权且看入梦者如何看待罢了。若有心，梦也是真，若无心，真亦是梦，一念而已。
　　此时此刻，这焦鹿山，她和君陌念，倒是有几分“焦鹿何须问梦中”的感觉。不过，这是她自个一手造成的。

　　她在焦鹿山布了迷障，让君陌念寻不到出路，也让外界生灵进不来。这样不就能轻而易举让君陌念去不成菩禹山了，若早想到哪还用得着先前那诸多麻烦！
　　君陌念走来走去愣是在原地打转，加之先前经历了那么多，真让他有点恍然如梦的感觉。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定是遇着了拦路虎。
　　能将他困得这么死，看来法力不弱！
　　他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的就是音姬，不为别的，只因为不久前她才纠缠过他。
　　想到音姬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她那个眼神，她那些话。君陌念此刻还不是很懂，而当他真正懂得时，却早已入了苦海万丈。
　　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自己那时为何会因为那个眼神而莫名心酸，只是当时已枉然。

　　看到君陌念焦急且认真地寻找出路，而羽凰悠哉游哉地躺在树枝上闭目养神，音绯墨弯唇一笑：终于聪明了一回！
　　不过，问题很快就出现了，不止音绯墨发现，羽凰自己也发现了。君陌念忙忙碌碌了半个多时辰，毅然而决然地要找到那位不善的来者，然则根本就没有这么位不善者，要说有那也是羽凰，他又怎么可能寻得到？
　　音绯墨觉得，这样很容易被看出端倪，届时羽凰的身份怕是不妙。
　　羽凰想，如此会否太对不起君陌念的辛苦忙碌，是否该找几个小妖小魔来给他过过手瘾？可是君陌念若出手必有死伤，万物苍灵都是她的臣民，那些小妖小魔又没犯错，她如何能为了此臣民而杀害彼臣民呢？可是临时让她去找一些犯了错的小妖小魔，于她来说又太麻烦，她很纠结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此种时候，上面某个碍眼的家伙就有用武之地了，用不着她说，音绯墨就从魔宫召唤了一批魔兵过来，而且素质中等偏上，够君陌念收拾一阵了。
　　羽凰并未对他有多感谢，反而觉得他身为魔族未来的领袖竟如此视手下兵将命如草芥，拉出来被杀着玩，果然不是一般的无情哪！虽然她也常常欺负各路仙友，可是欺负和枉杀却是截然不同的，她狠心，他狠却无心。
　　羽凰不知道，音绯墨向来凭心情做事，无论是谁，不论是否让他不悦，他想杀就想，要剐就剐，不会皱半分眉头。

　　君陌念正打妖怪打得热火朝天，羽凰正悠闲得快要长草，山林间却出现了一老一少，一男一女。男的鸡皮鹤发，腰背佝偻，已近花甲。女的容貌质朴，中年模样，小心翼翼地搀着老人家，看起来像是一对父女。
　　君陌念比羽凰先发现他们，暗道不好，竟有两个凡人被困在山中！
　　他停下手中活计，走过去搀扶老人家坐下，耐心地询问。

　　此时羽凰和音绯墨也发现了，凝神静听，得知那确是一对父女，远道探亲而归，却不想走入这焦鹿山就再找不到出路。
　　君陌念信，音绯墨却不信。羽凰更是不信，在施迷障之前她就探过全山，确定空山无人才那么做的，这两个又是何时跑出来的？若说是她施障后闯进来，却是绝无可能。眼前这两人的的确确是凡人，半点不掺假，又如何能冲破她设的迷障？
　　可是，如此不可能的情况却实实在在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这让羽凰一下子提起了全身精神，再无心思长草。

　　君陌念仍在和那两人攀谈，似在安抚。说话的一直是老人，那女子从头至尾一直沉默，可是，羽凰看得真切，那女子一双桃花眼从未有半刻从君陌念身上移开过，且目光灼灼，意味深长。
　　此灼灼非彼灼灼，绝不是思春少女见到心上人那般模样，而是一种热切，一种渴望，还透着某种兴奋，恨不得将他连皮带骨一口吞下。
　　羽凰可不会傻到以为她是看上君陌念了，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了他的身份，照此情形来看，又是一位醉翁之意不在酒喽。

　　看来看去，窥了他们元神数遍，就是察觉不到一丝异常，俨然是如假包换的凡人，可为什么觊觎君陌念，为什么能冲进她的迷障？羽凰微微弯唇，看来此二人不简单哪！
　　这条道倒是越走越有趣了！
　　牛鬼蛇神，明枪暗箭，她羽凰都奉陪！

　　羽凰这里没看出任何端倪，音绯墨那儿却是小小惊了一把。他想到一个可能，却又不敢定论，只好将疑问藏于心中待日后好好查探。
　　若真是，那他魔族岂不翻天？他绝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