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化成凰》画铭

21、仙君逛青楼

　　君陌念之所以会答应羽凰走着去菩禹山,一则是因为他觉得他(君陌念所以为的羽凰是男孩)年纪还小,是会比较贪玩,出外玩玩也无可厚非.二则是离佛道大会还有四五天的时间,让他游玩两三天,等他玩够了玩腻了,再御风去菩禹山,不晚也不早,刚刚好.
　　不过君陌念没有想到,羽凰压根儿就没打算让他去,这场佛会他是无论如何都参加不了的.

　　虽然没想到那么深层次的,但从清灵山出来上街后,他十分深刻地感受到这个小徒弟不安分,很不安分.
　　也难怪君陌念会头疼,出来没多久,羽凰就几乎把整条街搬空了.
　　他虽是仙,可以将这些东西隐藏起来,可是羽凰买的那些东西着实让他很无奈.
　　买些吃的穿的玩的都说得过去,君陌念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买一堆锅碗瓢盆,还有一群鸡鸭鹅兔又是怎么回事
　　虽然凡人看不见,可是身边跟着一群小动物他还是觉得很奇怪,相当奇怪.
　　已经使术运走好几批了,可他源源不断地买,还是让君陌念身边的东西只增不减.
　　这还真是...真是让他无语望天.

　　羽凰这么做,实是没有为难君陌念的意思,她只是还没想到更好的拖延时间的办法,想借此拖一拖,顺便也给自己赚点思考的时间.
　　等到整条街差不多真被搬空了的时候,她终于想到下一个方法.回过身,对揉着太阳穴的君陌念说:"师父,我肚子饿了."
　　君陌念从背后拿出一盒白果糕,递上前,有些无奈:"俄了就多吃点.”反正也还多得够吃个十天半个月的.
　　羽凰直接无视他手中的物什,指着前方一间客店说:"我要吃饭."
　　君陌念抬眼一望,只见客店匾额上书着四个镏金大字"随遇而安",倒挺合他心意.把手上糕点往后一丢,他径直向那走去,顺便也把身后那一堆东西物归原主.

　　羽凰正为自己的小计谋得逞而窃喜,才不会去管那些物品,本来也就是随手买的.
　　音绯墨挑唇一笑:真是个笨丫头,不过,很可爱!
　　丫头!他有些吃惊自己的想法,羽凰可是比他大了不知道多少轮呢.
　　不过,整日漂在半空中确实闷得很,他该找点事做了.

　　音绯墨这里正躺在祥云上冥想,随遇而安里羽凰已经将一大桌子菜解决了个干干净净.
　　望着一桌的杯盘狼藉,君陌念很是怀疑,他的这个小徒弟会不会是饕餮转世,不然怎么会那么能吃
　　事实上羽凰根本就没吃,她不过是用法力将食物消化了.她的嘴被云伽养得极刁,这些东西还入不了她眼.
　　看着自己的杰作,羽凰寻思着戏演完了,接下来该干正事.
　　正想着要如何动作,门口却传来了令她很不悦的嘈杂声.
　　她耳力极好,门口二人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进了她耳中,让她顿起怒意.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一赌鬼输了钱要将年幼的女儿卖入青楼,那小姑娘苦苦哀求却终是不得法.这种事在凡界实属常见,人间界女子地位低下,要遵守所谓的三纲五常,何况是穷苦百姓,被买卖践踏大多数人都见怪不怪.
　　然而,这却是羽凰极为憎恨的.那小姑娘今日算是撞了大运,遇着了她.同时那赌鬼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运.对于看不惯的人事物,羽凰向来狠辣无情.
　　活了万万年,被众女仙“誉”为又凶又丑的老巫婆，这样响亮的名号可不是虚传的。
　　这样的人，活着简直就是浪费！
　　猛一拍桌案，随着几声利索的声响竹筒里的筷子便齐刷刷向门口飞去，犹如百步穿杨的利箭，迅不可挡。
　　一声惊呼犹自含在喉中，那人便已被扎成了个刺猬，直挺挺地向后倒去，睖睁的双目足以显示那时那刻他来不及呼喊出口的惊恐。

　　小姑娘还未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手中却多了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神仙来解救她啦！于是她抱着夜明珠兴高采烈地飞跑而去，家中还有病重的母亲等着她。至于那该死不死的父亲，现在终于死了，她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有半点心伤？
　　过路人也是视若无睹，平头百姓连自己的生活都顾不上，哪还有心去管他人喜与悲，生与死？
　　羽凰很解气，勾唇邪佞地一笑。
　　这个几不可察的表情却完完整整地落进音绯墨眼中，此刻他方才觉得她同她的那个形象--狠情无心的九天尊神对上了号。
　　真不愧是妖魔神仙个个敬畏的羽凰姑娘！他觉得，或许她和他是同一种心性，尽管一为神，一为魔，他相信她也是那种眼里不揉沙的个性。他很欣赏！
　　只是，他没有完全明白，羽凰的眼里不揉沙针对的是假恶丑，与他的冷血无心狠毒决然绝无半点相同。

　　君陌念虽没看见羽凰的那个表情，但她杀了那人，而且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他不能容忍，不能原谅，却不是对羽凰，而是他自己。他自责，他惭愧，竟然教出了这样一个徒弟！
　　他自然而然地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同时也下定决心，要好好管束这个劣徒，发誓一定要让他改邪归正。
　　双掌合十为死者讼了遍往生咒，他刚想乘机教导羽凰几句，一睁眼却看见桌椅板凳，门窗楼梯尽数被毁了个干净。
　　那是羽凰的杰作，她原意是想将这间客店砸个稀巴烂，然后被抓进官府，这样就可以拖延行程。

　　君陌念长叹一口气：孽徒啊孽徒！
　　可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捉走。所以当掌柜上前质问时，他莫可奈何地递了锭银子上去，掌柜的得了钱兴冲冲地退开。
　　君陌念侧过头，恨铁不成钢地望着羽凰。
　　羽凰暗道糟糕，她忘了就算她自己说没钱赔君陌念也是会替她赔的，这个年纪大了脑子就是不好使，她不甚苦恼。
　　这就是为什么音绯墨说她笨了，他早就晓得她打的是这个主意。不论是逛街买东西，还是杀人砸客店，都是极其之蠢的蠢办法。

　　看羽凰一脸迷茫不知悔改的样子，君陌念再一次无语望天：看来要使这孽徒走上正途断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就在他望天之时，羽凰收到了音绯墨的传音：跟我来。
　　她一个瞬移就转至门外，音绯墨又道：“跟我走。”
　　几乎是同一时刻，君陌念追了出去。却见羽凰以肉眼不可辨的速度往一个方向窜去，他心中疑惑他究竟要去何处，一时竟忽略了他为何会有那么快的速度，快得他要跟上都有些吃力。

　　随音绯墨来到一处灯光旖旎，莺歌燕舞的楼阁里，羽凰才反应过来这就是戏本子里常写的青楼。她，一个女子，要来逛青楼？
　　而且，将还会把君陌念引过来，她这是赤裸裸的犯罪啊！虽然她此类罪犯了不少就是。
　　正踌躇间，音绯墨一只手环上了她腰，凑到她耳边：“怎么样？这个办法可好？他一定不敢进来的。”
　　羽凰知道他说的他是君陌念，可是他是仙人呐，隐身进个青楼又是什么难事.
　　音绯墨但笑不语，揽着她就往楼上走。早有鸨母迎上来为他们引路，她就这样半推半就地被拉进了二楼厢房。
　　非常浓重的脂粉气，呛得她直咳。幸好音绯墨没有叫姑娘，否则她会毫不犹豫把他丢出去，呃，虽然谁丢谁是个未知数。

　　音绯墨单手一拂，锦绣铺就的桌上就出现了一壶酒，两盏杯，同那日一样，是玉无泪。
　　不需要他招呼，羽凰不请自坐，面对美酒她的抵抗力还是较低的。
　　而且，不知不觉中，她与音绯墨已分不清是敌是友还是别的什么，虽不知道他接近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她显然已不是很关注这个，她和他的相处越来越，呃，习以为常。

　　这厢里一魔一仙把酒不言欢，那厢里君陌念隐身人群中，一间间房地找寻着羽凰。
　　他少有情绪，可今日他真是无法不怒。他最喜爱的小徒弟竟然，竟然在一天内杀人，毁物，逛青楼！他怎么就收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徒弟啊！
　　若是找到他，一定关他禁闭，罚他抄经，狠狠地训他。君陌念这样想，他不知道这样的处罚对羽凰来讲简直不值一提。
　　可是他也只能想到这些处罚，他心眼里认为羽霖只是少不更事，只要善加引导一定能导他入正途。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他。
　　他不知道，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因为羽凰所在的厢房被音绯墨下了禁制，君陌念比他法力弱，就算那房间在他面前他也见不到。

　　果不其然，他找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是没找到，此时他也发现了些许不对，整座楼都找过一遍，他为了保险起见还特意回过头又找一遍，不可能找不到的。不过他倒没往上当受骗那方面想，他怀疑的是羽霖会不会被谁虏了去。
　　想到这他开始动用术法搜寻，仍是一无所获，心中越来越不安：看来这位不速之客法力不浅哪！
　　他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音姬，只是不想她法力竟会突飞猛进到如此地步。
　　很适时很应景的，在他冒出这个想法之时音姬一脸妩媚娉娉婷婷地站到了他前方。
　　君陌念哂笑：果然啊。
　　“他在哪？”他开门见山地问羽凰的下落。

　　音姬也一直关注着清灵山，就等着君陌念出山好见他一面。她心里面其实还是对他割舍不下。上一次水境他们出山她本有机会抓他们，她却放弃了，那一刻她才明白她想要得到他，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身份，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他。
　　所以她不太想逼他，反而更想打动他。虽然他注定无情，她却不能控制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就是想要去尝试。
　　就像此刻，她面对着他，好想好想就这样，坐化成石。
　　谁也想不到，高傲如她，好强如她，竟会为了一个君陌念做得这般。
　　她自己都不禁嘲笑自己：真是作茧自缚！
　　可那又怎样？她只是喜欢他，有错吗？

　　音姬盯着他久久不言不语，让君陌念忍无可忍，又催促道：“你到底要怎样？”
　　听他再次发问，音姬才反应过来他方才似是问了她问题，前一个她没听清，后一个她却是听得分明。
　　到底要怎么样？呵...她自己都不知道吧.
　　想要你,可以吗
　　怕是永远都不可能吧.
　　深吸一口气,她恢复了平日那般骄傲如孔雀的模样,淡淡道:"想请你喝一杯啊,来都来了,就不要客气了吧."
　　音姬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甜腻,甜得可以挤出水来.君陌念倒是见怪不怪,只是他心中担忧羽霖,便也只能暂允了她.

　　他心中认定羽霖就是音姬抓的,却不想羽凰此刻正在花天酒地,虽然她自己也被音绯墨骗了.
　　这是音绯墨的计谋,他知道他的这位姑姑一直对君陌念念念不忘,所以特意制造了这个机会给他们独处.尽管他知道他们不可能会有什么进展.
　　羽凰不是不知道音姬跟着她和君陌念,只是她不甚在乎,却不想音绯墨还有这一招.

　　另一间厢房中,金丝绣芙蓉的翠玉屏风前,君陌念不情不愿地喝着音姬递来的一杯又一杯酒.
　　他有些迷蒙自己为什么会坐在这,若是换作以前,他绝不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了呢
　　同时让他疑惑的还有,不管是敬酒,还是说话,音姬都与他保有一段距离,不远不近,也绝不会越过防线.
　　他突然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总是逼他,却从不曾以武力迫他,而且从来不曾靠近他三尺之内,难道是有什么禁忌,她不能近他身吗

　　想到这里,他便释然.将手中酒杯重重一掷,碎了一地青花瓷,也碎了音姬的心.
　　君陌念腾地站起身,冷然望着她.她的心是真的疼了.
　　音姬会永远记得,这一刻他的冷漠,那彻骨的寒意,她会永远铭记.
　　她说:"君陌念,你最好记得,要永远这般,否则我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与此同时,房门被推开,羽凰冲了进来.音姬便卷了一阵阴风遁离而去.

　　羽凰是方才才识破音绯墨的诡计的,匆忙赶来,看到君陌念没事,她才稍稍安心.
　　可是,君陌念好像有点奇怪.他呆呆地望着音姬刚刚站立的地方,像是在出神,眼中虽如平素一般无半点波澜,却略显迷茫,没有焦距.
　　羽凰疑虑:难道真如她所说君陌念会因身份的改变而出现感情吗

　　她不知道,君陌念在想方才音姬说那句话时的眼神,那么决然,那么伤痛,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看到那样的眼神,他莫名地呼吸一滞,莫以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