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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幻灭 ...

  •   自从巴亚尔来了以后,只要是白天,克洛赛尔都不允许我离开哥哥,更不允许我踏出房门一步。好在这卧室功能齐全,餐点有安珀送来,生活方面倒不成问题,只是安珀不在的时候,气氛压抑得可怕。
      想想在遇到克洛赛尔以前……虽然哥哥有时会欺负我,但至少那时和他在一起,我不会感到孤单。可现在呢?哥哥他甚至不愿跟我讲任何一句话!自从我第一次来到这座所谓的月光塔,我和他之间,千丝万缕的血脉之羁正在一点一点被扯断。看着哥哥那完美的侧脸,我悲从心生。
      ……
      ——“佐伊,你心情不好?”
      “啊?!”隔了半晌,我才发现哥哥已经来到了我身边,温柔地微笑。我顿时回过神来——今天他怎么这么殷勤?太可疑了!不行,我要谨慎些才是。
      “怎么,不好意思说?”他挨着我,在床沿处坐下,搂住我的肩膀,我紧贴着他的身体,如沐阳光。他说,“前几天我心情不好,你别在意。”
      我别在意?我当然不在意。你从小虐待我的次数还少么?你最好别对我这么温柔,我会以为你得了人格分裂的……
      见我不答,他又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佐伊,你变了。”
      “有么?”我故作冷淡。
      “你变得爱耍小性子了。”
      “……”他是不是在说我越活越小了?
      “好了,我要睡了,你好自为之。”他站起身来,换上睡衣,在床上躺下。
      黑夜如洗,天幕是暗之光阴的礼赞,银河如织,扬扬洒洒的繁星印在我的眼眸。从月光塔往窗外看去,凌晨的世界,仿佛昔日过往,美,却忧伤。
      不行,太压抑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克洛赛尔,好像没说过晚上不可以出门,吧……
      回廊没有窗,暗影沾染了浅浅尘埃,浮游于虚空,诡谲阴森。
      至今为止,身为路盲的我依然没弄清月光塔内的构造,于是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原地徘徊,一无所依。
      突然,我的头被猛击了一下,我疼得差点哭了出来。转过身便看见了刚才打我的人,但令我气愤的是,那人竟然无动于衷!他的眼恍若沉淀了上千年醇香的红酒,馥郁了昏暗的时光——希尔斯看着我,良久,微微笑道,“巴亚尔不是说你眼睛瞎了么?怎么看上去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么。”
      我哑然——这孩子貌似认错人了。
      ——“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看着我?我可是来接你的,这么久没见,你看到我也不兴奋一下么?”又看了我半天,他忽然眯上眼,伸出手粗鲁地捏住我的双颊,将我的脸偏向左边瞧瞧,又偏向右边看看,最后得出结论——“你变丑了,真诡异。”
      喂喂,什么叫“我变丑了”?!我和你本来就是第一次见面好不好?!你那只眼睛看出我变丑了?!!!
      我正踌躇着该怎样应付眼前的人,惊天动地的钢琴声蓦地灌入胸膛,震撼却幽咽,犹如月夜的悲鸣。希尔斯应声跪在地上,扶着心口,我连忙蹲下拉他,却怎么也扶不起他来。只见他表情痛苦,咳了几声,鲜血便不受控制地从他口中喷出,溅了我一身。我激动地问他,“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但希尔斯没有顾我,大声地嘶吼着——“克洛赛尔!克洛赛尔你给我出来!!在背后做手脚算什么?!贱人,快给我滚出来!!!”
      ——“踢嗒,踢嗒”,步履回响,脚步声由远及近,似风飘过般轻盈。待到声音戛然而止,我回过头,正好看到克洛赛尔站在我身后,紫宝石般的双眼闪过一丝凛冽。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看着他。而他只是瞟了我一眼,尔后视线转向了希尔斯。
      琴声流转,怨愤不绝。
      希尔斯黑发如缕,却有些凌乱,丧失了神采一般,默默垂在肩上。
      克洛赛尔俯下身,居高临下地抬起希尔斯的下巴,希尔斯紧盯着克洛赛尔不放。
      少顷,克洛赛尔叹了一口气,道,“没用的,希尔。现在你的眼睛混淆不了我,所以……你、完、了。”
      原来这人真是希尔。
      ——“为……为什么……”希尔面色苍白,完全失却了血色,每说一个字,血就会从他口中溢出一些,就好像每一个字都会耗尽一点他的生命一般。
      克洛赛尔微笑,并未回答,希尔身下显现出了一个五芒星图腾。他痛苦地呻吟着,像是受难
      的耶稣,令人疼惜。我不忍再看,扯了扯克洛赛尔的克洛赛尔的袖子,克洛赛尔却冷冷地说,“你再烦我等下我让你给他陪葬。”
      知道克洛赛尔不好惹,我果断缩回手,并未希尔默哀。
      五芒星上升起了几缕光束,游弋,灿烂如怒放的鲜花,银光闪烁成流苏,旋为不灭的彗星与烟火,划过有限的不眠之夜,划破身体,划过吹弹可破的肌肤和血管。
      希尔死死咬住唇,光芒映得他的脸更加憔悴,克洛赛尔若无其事地伸出另一只手,覆上希尔无力却摄人心魂的明眸——
      “我以所罗门第四十九魔神之名……”
      ——“住手。”冷漠凄清的声音从世界的终点传来,魔法倏然停下。希尔像被抽干了力气,倒在地上,浑身伤痕斑驳,血涌如注。
      克洛赛尔对面,巴亚尔快步走到希尔身边,将其拦腰抱起。希尔靠在巴亚尔肩上,怨怼地看我一眼之后,竟然……哭了。
      ——“巴亚尔,他背叛我们了。”
      “不,你认错了,这个,是佐伊。”巴亚尔冷静得仿佛没有情感。
      希尔闻言,惊恐地睁大双眼看着我。克洛赛尔默不作声地上前一步,将我护在身后。我依然不明所以,轻唤了一声克洛赛尔的名字,他依然不理我。
      ——“克洛赛尔,你打算折磨他到什么时候?”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克洛赛尔勾了勾唇,轻佻地看着巴亚尔。
      “让琴声停下。”
      ……
      最后一个柱式和弦震颤了许久之后,万物平复,但余音绕梁,琴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塔中。
      巴亚尔小心翼翼地放下希尔,搀扶之下,希尔才勉强站稳。
      ——“为什么伤他?”
      “你说为什么?”
      “因为希瑞?”
      “是。”
      巴亚尔还没回答,希尔便朝克洛赛尔叫喊,“克洛赛尔,我告诉你,希瑞他没……”
      ——“啪。”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希尔话还没说完,巴亚尔便迎面给了他一巴掌——“说话前先想清楚。”
      希尔不吭声,默默流泪变为低声抽噎。他用力甩开巴亚尔扶着他的手,硬撑着转过身,一点一点向前挪。
      “那个……用不用我送他回去?”我觉得虽然希尔背影决绝,但似乎每走一步都有倒下的危险。
      ——“不必,他不值得你怜悯。”克洛赛尔声线硬冷,转而又对巴亚尔道,“那个佐伊所谓的‘哥哥’是你的人?”
      巴亚尔挑眉,眼底泛着动人的蓝光——“被你发现了。”
      远处,希尔僵住,愣在原地,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你出卖他,巴亚尔。”
      “他会比死还痛苦。”克洛赛尔说。
      “我不会救他。顺便告诉你,他就是杀死希瑞的凶手,希尔是无辜的。”
      克洛赛尔听罢,拉住我,转身离开。他手指的温度冰凉浸骨。
      走了很长时间,我看他的神色有了缓和,才怯怯开口,“克洛赛尔。”
      “什么?”他没看我。
      “你能不能……不要伤害哥哥?”
      “你觉得呢?”他忽然停住脚步,侧头,似笑非笑。
      我怔了一下,避开他的目光,额前的碎发扫得我的眼睛很痒。顺手抚了一下,继而才对克洛赛尔说,“你要我怎样都行,但不要伤害他,就是这样。”
      “行,你把身体给我,我就不伤他。”
      “你想要我死?”
      “我说——”他把我逼到墙边,手撑着我身后的墙壁,将我困在他的双臂间,“佐伊,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纯?”
      “我又做错了什么?”我不解。
      他扬起唇角,脸容盛满了邪恶与妖冶,缓声道,“把身体给我就是这样……”
      他抓住我的衣领,撕扯我的衣服。
      “嘶啦”。
      ……
      ——“不要!”
      他不理睬我,径自伸手抚摸我的小腹,手渐渐上移,最后停在了锁骨。我想挣脱他,可是不敢动,一直缩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你以为我真想要你?连希尔都说你丑了,我会比他还没品?小朋友,你真可爱。”他捏捏我的脸,笑得阳光明媚……我,长得,真有那么不济么?为什么我以前老觉得我和哥哥的外形其实差不多呢?……
      我打开他的手,一边往回走一边说,“我要和哥哥在一起,不许拦着我。”
      他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我,如同一尊无暇高贵的雕像,伫立在遥远的天堂之巅,凝视繁华世间,风云变幻。回廊里再无任何嘈杂,我的心脏竟开始猛烈跳动,冲击……这一夜,流动的情愫,无上美好,尘封多年的风流韵事,再也经不住来自地狱的诱惑,冲破命运的束缚,翩翩展开。我与克洛赛尔对视许久,终于收回思绪,再次迈开步伐。
      只是第二天,晨曦破晓的黎明,在阳光里,我几乎丧失了生命的全部,以前的神往遐思,皆作尘土……
      曙光方才点燃了天际,窗帘便像谢幕一般被拉上。克洛赛尔脸容惨白。
      我心头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扫视了房间一周,没有看见那个天使一般的身影……
      “克洛赛尔,哥哥呢?”
      克洛赛尔的声音如月光般令人心碎,从渺远的荒芜中传来,“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你……把他怎么样了?”我坐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头升起一阵寒意。
      “放心,他不会死,只是会痛,而已。”
      我不知为什么,有生以来第一次哭了,咸咸的水流到嘴里,我一想到哥哥,心就会抽痛一下,泪水愈发汹涌。
      “别装可怜,你再哭也没用。”克洛赛尔的声音不断刺激着我,他慵懒地倚着墙,如一朵洁白的花,玩味地看着我,仿佛垂怜恩泽的神灵看愚蠢的人类一般。
      我肯定疯了。
      当我发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在此前一秒,我早就仰头,有些生涩地含住了他的唇。他没有动,知道我放开。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你不伤他。”
      ……
      ——“你想好,如果你要代他受罚,被关起来的人将是你。”
      “我想好了,我不想让他痛。”
      他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消失在我面前,如同鲜血消亡于罪恶之中,如同——
      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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