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宝莲灯续——裂》蒸鱼

3、三

　　玉帝却挥手道：“我想成全也没办法，蟠桃会刚刚开过，所有蟠桃都已用于那次的蟠桃盛会，后来沉香闹上天宫，瑶池大乱，就算那些没吃的蟠桃也都毁于争斗之中了，一个都没剩下来。想要蟠桃树再结你们需要的蟠桃，还得等上三千年。”

　　杨戬一怔，知道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除非他下地府去命令新阎君修改生死薄，或者直接将刘彦昌的名字从生死薄中划去。可是，他终究还是司法天神，决不能做这样的事情，因为新天条是经过他亲自的整理和修订的，已令他费尽心血，当他将新天条颁布三界的时候，所有的神仙都找不出半分毛病，真个是普天称颂，人人敬服，二郎神杨戬俨然成为了公理和正义的代表，天条的化身。

　　现在已经不是过去，难道要他亲手毁去自己心中一直坚守的这份公正吗？这大概就是作法自缚吧。

　　而且那新立的阎君，虽是他亲自册封，却绝不会盲从他的命令，那是一个世间最有资格号称公正严明的灵魂，即使是面对着杨戬那摄魂夺魄的神目，也绝不退缩半分。想到地狱里那双堂堂正正坦荡清澈的眼眸，杨戬终于叹了口气。

　　三圣母脸色苍白，却握住了杨戬的手，微笑道：“二哥，我走了，你要保重。……我要陪彦昌走完他生命的最后一段路。……以后有空的话，还请来华山看望妹妹。”她的风度无人能及，即使在悲伤之中，依旧那么仁慈而美丽。

　　杨戬感觉着她手上的冰冷，问道：“你要回华山？”

　　三圣母点点头：“那里有我和彦昌最快乐的回忆，而且，那里是我的家。”

　　杨戬不由有些痴了，身为神仙以后，他再不曾有过这般生离死别的心情，如果是自己在嫦娥面前死去，她会不会有这样哀伤的眼神？

　　还是，他曾经看到过这样的眼神，那是属于他自己的。在他救三圣母因为破咒失败，被结界的法力反噬受了重伤之时，他倒在那个阴冷凄黑的树林中。他忧心如焚，他叫沉香快走，去救母亲……沉香走了，他在垂危之中，眼前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仿佛他头上的树木都自动分开来，月光倾泻在他的身上。

　　是目光还是月光，他无从分辨，只是觉得那样的温柔，宁静，还带着说不出的了解，悲伤，抚尉……伴着絮絮的言语，让他留下，牵引着他即将散去的灵魂冲破黑暗，直到苏醒。后来，太上老君治好了他的伤，他的兄弟们都回到了他的身边，他的仇敌也都成了他的朋友。但他却再也没有听到那样的声音，看到那样的目光。他想去问嫦娥，她却在他伤愈之后总躲着他，偶而目光相触，她也急急转头避开，遇上了，也不知如何开口。

　　三圣母看到杨戬的神情，也不知如何安慰，心中更添伤感，点了点头，向殿外而去。

　　“三圣母。”玉帝忽然在她身后道：“娘娘不是送了一份礼物给沉香和小玉作大婚贺礼吗？你不妨打开来看看，说不定会有帮助。”

　　“王母娘娘？”杨戬和三圣母面面相觑。

　　倒真是忘了打开来看看呢！

　　拜别玉帝，看着三圣母匆匆驾云而去，杨戬又回到了真君神殿，进入神殿的最深处，哮天犬看着陷入沉思的主人，连天上最亮的星辰，也照不进那片纯静而华丽的黑影……

　　“主人。”哮天犬馋着脸贴过去。

　　真是太过份了，看着哮天犬的舌头就要舔到面上，杨戬皱了皱眉，手上一振，哮天犬忽然感觉自己的舌头传来一种寒意。原来，他舔到了主人的三尖两刃刀……

　　“汪汪！——”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从神殿中传出来，梅山兄弟和卫士们悄悄掩嘴偷笑，虽然真君大人说过哮天犬是自己的兄弟，可这个哮天犬老是改不了这宠物的毛病啊……

　　刘家村。

　　天已经黑了，屋里燃起了灯，刘彦昌静静的躺在床上，伤口已经用绷带包扎好，他的眉心隐现出一种淡淡的黑气。沉香和小玉一步不离的在病床前照看着他。

　　三圣母释出隐身法术，在一道白光闪过之后，直接在屋里现出身形，一看到那股黑气，三圣母怔住了。

　　那是生命将尽的征兆，刘彦昌只能活三天了。

　　“娘，你回来了？”

　　“娘，爹怎么样？二郎神舅舅怎么说？”

　　第一声是沉香说的，第二句是小玉说的，他们焦急的看着三圣母，显见已是等得十分焦心难耐。

　　三圣母的脸色依旧苍白，却已镇定了下来：“沉香，小玉，地府已经为刘家村重建了生死薄，你爹是……是元寿已终。”

　　“不可能，我付出了多大的代价，才让一家人团圆，老天为什么还要拆散我们，我不甘心。”沉香激动的叫着，忽然转身想冲出去。

　　“沉香啊，不要冲动。”看到三圣母脸色不对，小玉忙拦住了他。

　　“站住，沉香，你要去哪里？难道，你还想大闹地府，强销生死薄，放出十万恶鬼，祸延苍生吗？为什么你总是长不大，总是那么冲动？”三圣母难得的疾言厉色道。

　　沉香垂下了头：“对不起，娘，可是爹……爹快死了，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

　　三圣母心中一痛，强忍热泪，道：“人总会有生老病死，不能强求，沉香，你难道忘了救娘的时候，是怎么选择的吗？”

　　沉香摇摇头，面上露出沉痛之色：“我为了三界众生，选择放弃救娘。”

　　三圣母终于道：“沉香……你能明白道理，你的父亲在九泉之下，也会感到欣慰，再说，也并非完全没有希望……”三圣母忽然想起玉帝最后的那句话，忙看着小玉和沉香道：“你们有没有打开过王母娘娘送来的礼物？”

　　沉香摇摇头：“啊！忘了。”

　　小玉像忽然想起了什么，跳起来道：“我去拿！”说完，她不待沉香反应过来，已冲出了房间。

　　三圣母走到床前，看着刘彦昌憔悴的面容，斑白的双鬂，什么时候，那个与她在华山相遇的谦谦君子，多情书生，已变得这般苍老了吗？人与神的爱情，总是因为一个易逝，而另一个永恒，造成了许多悲剧，反倒不如许多寻常的人间夫妻了。

　　三圣母坐下，一只手握住了刘彦昌的手，她的手渐渐泛起一种茫茫的光，她正在把一股仙气，送入刘彦昌体内。刘彦昌面上恢复了些血色，眼皮动了一下，忽然睁开了，有些迷惘的看着账顶，忽然眼珠动了一下，显出看到了三圣母的样子。

　　三圣母关心的道：“彦昌，你醒了？”

　　刘彦昌“啊”了一声，道：“没事，只是摔了一下，我现在觉得很精神。怎么了？三圣，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吗？”

　　刘彦昌说着，挣扎着要坐起来，三圣母扶着他，把靠枕放在他的背后，刘彦昌就斜倚在床上。三圣母柔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彦昌……”

　　刘彦昌一转头，发现沉香也在房里，有些惊异的道：“沉香，你怎么在这里？小玉呢？”

　　“小玉去拿点东西……爹昏迷了一天，娘担心得要命呢。”沉香强笑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如果是因为我，那你们就更不应该瞒着我。”刘彦昌忽然敏锐的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沉香和三圣母还没说话，小玉却从门外闯了进来，高兴的道：“找到了，找到了，娘，沉香，我找到了王母娘娘的贺礼。”她手中捧着一个古朴的漆雕木匣，有一种来自天廷的异香顿时弥漫了整个屋子。

　　还没把匣子放下，小玉已看到了坐起来的刘彦昌，不由惊喜的道：“啊！爹醒了，娘，你想到办法救爹了吗？”

　　刘彦昌一怔，直视着三圣母道：“小玉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三圣母脸色一白，转过脸去。

　　刘彦昌反而平静的道：“沉香，三圣，我会死，是吗？我的死，连天神也无能为力。”

　　“彦昌。”三圣母轻轻唤着，晶莹的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忘了我吧，否则，你如何度过以后永恒的岁月？”刘彦昌怜惜的为妻子拭去泪痕，他不哀伤自己的生死，只是担心所爱的人无法承担因为爱情带来的无穷痛苦。这会比被压在华山之下的孤寂黑暗更痛百倍千倍。这样的场面，在氤氲的灯光中显得温馨而隽永，小玉和沉香不由看得呆了。

　　“对了，不如我们看看王母送来了什么礼物，说不定有什么好东西呢。”沉香首先从悲伤中醒了过来，大声的说着，走到桌前，打开了木匣。

　　匣子一打开，只听沉香一声惊呼，小玉吓了一跳，也不由伸过头去看，不禁也欢呼了一声。

　　匣子里，是一颗异香扑鼻，鲜艳粉嫩的蟠桃。

　　三千年开花，三千年结果，人吃了可以霞举飞升，长生不老，瑶池王母费尽心血的栽培。王母娘娘竟然有心的将仅剩的一颗悄悄保存了下来，还送给了三圣母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