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JulienSadie

4、阳台

　　Every sky is blue, but not for me and you.

　　Every cloud is grey, with dreams of yesterday.

　　—“Come Home” by Place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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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米兰后的几天，他逐渐地熟悉着这里的生活和将来的工作。他陆续见到了将来的同事。除了马尔蒂尼之外，还有马尔蒂尼从罗马警局挖来的亚历桑德罗内斯塔、睡眼惺忪的历史学家安德烈亚皮尔洛、腼腆的乌克兰人安德烈舍甫琴科。第三天，他见到了最后一名同事，刚刚结束任务的克里斯蒂安维埃里。

　　“你好，叫我Bobo就可以了。”他伸出手来说道。

　　因扎吉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你好，叫我Pippo就可以了。”他接过他伸出来的手回答道。

　　从马尔蒂尼家离开的时候，维埃里随口问道：“你住哪里？我送你。”

　　“不劳烦了，我就住在附近的酒店里。”因扎吉婉言谢绝道。

　　“哦？你还没有找到住的地方？”

　　“还没，我想不那么容易。”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去找。

　　“巧了，我刚好想找人合租，”维埃里咧嘴笑道，“你如果不介意，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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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展得比因扎吉料想地快得多。当天晚上，维埃里便载着因扎吉和他不多的行李搬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你大可以试住几天，不满意可以再找别的地方。”他说。

　　这是一座三室一厅的小公寓，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厨房，一个阳台，看起来有7、8年的历史。或许是因为公寓的主人常常外出，公寓里缺乏点生活的气息。除此之外，一切都很不错。因扎吉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望着四周的红色墙壁，莫名地预感到自己会在这里住很长时间。

　　夜晚，他独自一人背靠墙壁坐在阳台上，指间夹着香烟，嘴里时而吐出淡淡的烟雾。新的城市，新的工作，新的公寓，新的室友，一切是不是太快了？住酒店的这几天，他仍有一种尚未安定的感觉，仿佛可以随时收拾起行囊一走了之。他一直迟迟没有找住的地方，也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并不像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决绝，都灵在某种程度上仍然牵绊着他。他仍然抱着一丝回头的希望。但现在，似乎生活强行把他的头扭了过来，让他向前看，告诉他回头是没有意义的。

　　维埃里提着两瓶啤酒，坐到了他身边。

　　“除了偶尔会带姑娘回家之外，”他递给因扎吉一瓶啤酒说，“我应该没有别的恶习了。”

　　“唔，”因扎吉接过啤酒说，“我想我也差不多，如果想到别的，我会再告诉你的。”

　　“保罗说你是都灵大学的物理天才。”

　　“可惜都灵大学没有人这样认为。”因扎吉耸耸肩说。在他们的眼中，他是个把青春年华浪费在滥交和一个无用假说上的废柴。

　　“那一定是他们瞎了眼，”维埃里说。

　　“我看过了《漂流的历史》，似乎漂流者的工作并不会涉及解释其原理什么的。个中的秘密仍然讳莫如深。所以即便我是个物理天才，我也不认为这能派上什么用场。”

　　“那他一定是看中了你的其他特质，”维埃里肯定地说，“保罗说下周让我带你执行第一次任务，到时我们就知道了。”

　　“但愿如此。”

　　“放心，保罗看人很准的。比如桑德罗，他在罗马警局太出风头，受到同事排挤，不得上司赏识，但保罗一眼看中了他，把他带到米兰。事实证明，他心思缜密，调查工作做得严丝合缝，很适合做漂流者。还有安德烈亚，被同行视作一个满口冷笑话、不尊重权威的异类。但事实证明，他对很多历史事件有着独到深刻的见解。安德烈在乌克兰倒是很受赏识，只是乌克兰政府并不重视与漂流者的合作，漂流者的生存空间很小，安德烈才在保罗的力邀下来到了意大利。”

　　换句话说，他们来到米兰之前，各自都有各自的不幸。因扎吉有一种感觉，所谓的时间旅行规划机构是一个失意者的收容所。

　　“那么你呢？”因扎吉问。

　　“我行动果敢，战斗力比较强，一些危险的任务会交给我来做。”他回答说。

　　“我是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因扎吉若有所思地拿捏着手中的啤酒说，“你知道，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行当。直到真正见到保罗之前，我仍然觉得这一切是一个玩笑。”

　　维埃里觉得他已经发现了保罗究竟看中了因扎吉的哪一点——直击要害的嗅觉。

　　“抱歉，如果你不想回答，无视我的问题好了。”他带着歉意说道。

　　“告诉你也没什么，”维埃里说，“因为我在澳大利亚杀了人。”

　　他猜得没错。他们是一群失意的逃亡者。“漂流者”这个名称从某种程度上说很合适他们。

　　“你后悔过吗？”

　　你想回头吗？

　　“澳大利亚是个好地方，但我再也回不去了，所以我没有办法后悔。”

　　回头是没有意义的。

　　“那你呢？”维埃里喝了一口酒说，“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为什么？因为在那个白色的阳台上，他离开了他。

　　“Pippo，我们完了。”他在阳台上背对着他说，在他们初吻的地方。

　　维埃里发现他的手有些颤抖。

　　“因为我想逃离都灵。”因扎吉最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