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刻》JulienSadie

1、序

　　1984年，意大利，皮亚琴察。

　　在卡瓦利广场南侧，克里斯蒂安维埃里坐在露天餐馆的桌子旁一边喝咖啡，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几个十几岁的小孩踢球。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发男孩已经连续进了两个球了。当他第三次将皮球送进用石子标出的简陋球门时，气急败坏的对方后卫一把将他推在地上。而他愤怒地起身用头顶了对方的下巴。那个一头金发的男孩立即倒在地上痛得直打滚，大概是咬到了舌头。黑发男孩立刻被几个高他一头也壮他一圈的小孩围了起来。他们咒骂他，推搡他，而他一脸不服气地一一回骂了过去。一个一头栗色卷毛的小孩把他推到在了地上，挥起了拳头。在事情发展成流血事件之前，维埃里走了过去。

　　“够了。”他威严地喝道。

　　几个男孩怔在那里，然后一哄而散。黑发男孩擦掉脸上的血痕，站了起来。

　　“不用你插手的。”他倔强地说。

　　小子还挺有骨气，维埃里心想。

　　“我不插手，你会被揍成肉酱的，”维埃里一边说，一边把他带到他的桌子旁，然后帮他叫了一杯冰激凌。

　　“他们不服气而已。”

　　维埃里看着他用瘦骨嶙峋的手接过冰激凌。

　　“换我也会不服气，”维埃里笑着说，“那几个小子个个都比你高比你壮。”

　　“但是我反应快，我比他们聪明。”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得意地说。

　　“你如果真的聪明，就不会跟他们对着干。”

　　“明明是他们不对！”男孩愤慨地说。

　　“那又怎样？”维埃里说，“他们依然可以把你揍得屁股开花。”

　　男孩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话。

　　“这不公平，”他气鼓鼓地说，“他们就是一群怂包而已。”

　　“确实不公平，但谁叫你瘦得跟女孩子似的呢。”

　　“喂，我才不是女孩子，”他激动地喊道，“再者能耐又不是只能用力气来衡量！”

　　“没错，正义也不一定要用力量来声张。”

　　“什么意思？”他一脸迷惑地说道。

　　“既然你很聪明，就应该知道报复也不止打架一种方式。”

　　他恍然大悟。

　　隔壁的餐馆里出来一个神色紧张、一身暴戾之气的男人。维埃里放下结账的钱起身。

　　“我想我该走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

　　“告诉你也没有意义。”他说完摸了摸男孩的头发便离开了。

　　第二天，男孩的数学老师会发现几名学生的作业里夹着嘲弄自己的画像，而那几名男孩被罚站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

　　露西亚诺——维埃里这次任务的调查对象——穿过卡瓦利广场。他是臭名昭著的黑手党领袖，“圣迈克尔行动” 的漏网之鱼。维埃里跟踪他已有一年之久，从西西里到捷克，到美国，再回到意大利。他躲藏在皮亚琴察这座意大利小城已有一个月之久。警察恐怕已经发现了他的行踪，因为维埃里看到，三名便衣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另两名警察又拦住了他的后路。在惊慌之中，他随手抓过一个男孩，用枪对准了他的太阳穴。

　　“敢过来我就拿枪崩了他。”他恶狠狠地说。

　　那个男孩一头黑发，身材瘦小……

　　“糟糕！”维埃里暗暗地咒骂道。

　　露西亚诺挟持着男孩后退着逃开卡瓦利广场，几名警察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对方跟了上去。一名警察用枪击中了罪犯的大腿。

　　“该死，再开枪，我就让这小子脑袋开花！”

　　“靠，这帮警察是饭桶吧，不仅在闹市区抓人，还在有人质的情况下冲罪犯开枪。”维埃里再次暗暗地咒骂道。

　　露西亚诺拖着伤腿，穿过街道，进了一间仓库。警察不知所措地守在仓库门口。

　　维埃里知道这里是他这一个月的藏身之所，而后方有一扇铁窗，铁窗内外都堆着箱子。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后路。

　　维埃里悄无声息地顺着箱子，从窗户里爬了进去，然后顺着箱子，爬了下去。由于仓库内部面积很大，而且有柱子阻挡，露西亚诺并没有发现他。他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躲在最近的一根柱子后观察。

　　“让我们来看看，现在应该怎么处理你。”露西亚诺用枪指着男孩说道。

　　“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就没有人质了。”男孩机警地说道。

　　露西亚诺大笑。

　　“可惜我已经不需要人质了，留着你反而是累赘，小子，要怪只能怪你不走运了。”

　　男孩闭上了眼睛，但枪声并没有响，他只听到了一声闷响，然后是倒地的声音。男孩睁开眼，看到方才请他吃冰激凌的奇怪男人拿着一根钢筋站在那里，露西亚诺倒在他面前。

　　在他开口之前，外面传来撞门的声音。

　　“里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无路可逃，请放下武器，释放人质。”警察用扩音器喊道。

　　维埃里将钢筋交给男孩，说：“对他们说是你干的，不要提到我。”

　　说完，他便离开了一脸惊讶的男孩，按原路逃离了仓库。所幸，后窗这里没有警察。

　　※※※※※※※※※※※※※※※※※※※※※※※※※※※※※※※※※※※※※※※

　　维埃里混迹在卡瓦利广场上聚集的人群中，看着昏迷的露西亚诺被抬出，黑发男孩在警察的护送下上了警车。在上车之前，男孩瞥见了人群中的维埃里。维埃里微笑着向他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