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宰相》鲁国公子

3、第二章 无垠公子

　　天下第一楼
　　刚过了正月，天还冷得紧，雪花一直打着旋的飘。京城的街道上，却依然人来人往，丝毫没把这刮在脸上像刀子割得般风雪放在眼里。
　　在京城最繁华地段的，天下第一楼更是热闹。
　　这天下第一楼，是当年开祖皇帝钦赐的牌匾，每年入京赶考的贡生首选住在这里，京城里有几分才气的书生，也喜欢来时常这里坐坐，这时店里座无虚席，客人们熙熙攘攘的讨论着什么。
　　"敏之，你听说了没，无垠公子要参加三月份的殿试呢。"一个一袭青衣书生打扮的男子，坐在楼里靠窗的位置，对他旁边一个同样书生打扮的锦衣男子说道。
　　"听说了，这事儿在年关闹得沸沸扬扬，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被称为张公子的锦衣男子，面貌清秀，是中书令张松之子张敏之，也是太傅大人的嫡系外孙，此刻端着酒杯，眼角稍稍挑着，说话有些懒洋洋的。
　　"是啊！这无垠公子，不知什么来头。竟然在短短一月名声大噪，还取得了尚书令大人，太傅，和司马大人的联名举荐，得以不用参加乡试、会试直接参加殿试！"青衣男子一脸愤然。
　　那张公子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我说刘青啊！这里头的玄机，你不知道，我倒是很清楚，而且我也对此人心服口服，你就别在这里愤不平啦。"被称为刘青的人是个商人之子，与张敏之也是同窗，他二人皆是准备参加此次殿试的贡生。
　　"那当然！张兄乃太傅大人嫡亲外孙，自是知道这里头的事情了。"
　　"哼！你也不用拿话刺我，这事儿我本来也没打算瞒你。你只知道，那无垠公子丰神俊朗仪表不凡，可不知他心中更是有丘壑啊！"张公子脸上满是向往之色。
　　那刘青却是急不可耐了："那你快说！快说啊！"
　　天下第一楼里，聚集了各地赶来参加殿试的贡生，听张公子这里在说无垠公子，都纷纷聚了过来。
　　那张公子混不在意慢慢说道："年前我随母亲去太傅府，给外祖父送节礼。聊得正欢，听门人报，有个叫无垠公子的人求见，此人没带请帖，没带节礼，却只带了一篇文章。还说什么，太傅看过此文章再决定见不见他。谁都知道，当年我外祖父就是凭一篇秋月赋誉满京城，今日他却带一篇文章拜见，就不怕班门弄斧惹人耻笑吗？我外祖父多年为官，又位高至太傅，哪有人敢如此不敬，上门挑战呢？谁知，外祖父看完那人的文章一脸震惊，竟亲自出门迎接无垠公子。我心下惊疑，也随外祖父出门，没想到看到的竟是一个俊秀的瘦弱少年。此人年纪虽小身上却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度，进入太傅府礼数周全却也不卑不亢。我不知那文章究竟如何，竟然我外祖父如此看重，光看他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气度，定非池中之物。随后外祖父有心试他才学，没想到不论文史经络，天文地理，诗词歌赋，此人竟无一不通，对当朝局势，民生，商业，政治，更是颇有见地。外祖父与他畅聊，竟是一夜未睡，我在旁听了一夜，深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之感啊！"
　　那刘青却还不服：“就算才学再好又怎么样，还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现在祈天王朝正是太平盛世，世家公子个以都追求文武双全，哪怕不适合练武的也要学些花里胡哨的华丽招式，像无垠公子这样全无一点内力，更不会一招半式的还真是太少了。
　　那张公子道：“我忘了说了，他也精通兵法，即使手无缚鸡之力也顶得上你这个丝毫不懂兵法的千军万马了。”
　　那张公子说完，饮了一杯酒低头沉思不再言语。旁听的众贡生，皆啧啧称奇，议论着散去了。
　　两个身穿蓝色长衫头戴斗笠的男子，随众人散开，走出了天下第一楼。刚到门外那身量稍高的男子便对旁边的男子说道："无垠公子，我的好妹妹这下满意了吧！你的名声可已经打响了。"
　　旁边那人"嗤"笑一声竟是个扮作男装的女子，"怎么样哥哥，你妹妹做的不差吧！"
　　"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妹！"那男子说的也得意洋洋。
　　"哥哥你现在可以放心做你的事情了吧！"那女子顽皮的说道。
　　"不走，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要绑架无垠公子不成？"说完男子略一沉思又严肃道："卿儿你既要入官场，凡事要小心谨慎，不可任性胡闹，这女声和女儿家的姿态也要少漏！师父封了你的内力，让你装作不会武功，是为了降低别人戒心，更让你在关键时刻保命一次，你自己多加小心，不过强行解封是很伤身体，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私自解封。"
　　"是！知道了哥哥！"女子的回答已成了醇厚的男子声音。那男子对她宠溺一笑，两人并肩离去。
　　这女子便是现在顶顶有名的无垠公子，大名叫柳美卿。那男子是她一胎双生的哥哥柳美臣。今日柳美卿和哥哥来这天下第一楼，就是看看柳美卿在京城造成的声势如何，显然结果令两人都很满意，这才方便下一步计划。
　　柳美卿早早到了端亲王府，看着端亲王府门庭冷落，门口只有一个小厮守着，对这位冷面王的好奇又增加了几分。递了拜帖，只等着传入，没想到得到回传端亲王早就出府去了。
　　出府？怎么可能，她早就派人注意了端王府的动向，特意今日前来，没想到还是吃了闭门羹。如今的无垠公子也算誉满京城，前途不可限量，谁不拉拢？他端亲王却避而不见，是真的无意皇位，还是城府太深，步步为营？恐怕不等明日，全京城里都会知道，无垠公子吃了端亲王的闭门羹，端亲王从不结党又一次证实了。
　　云门选中的人应该不是清心寡欲之人，所以这位冷面王可真是谨慎，这才值得无垠公子的辅佐。想到如此，柳美卿心下释然，吃了这闭门羹反而愉悦，他既然有意试探，那就只能表明忠心了。一连三日柳美卿每天都来求见，无一例外的吃了闭门羹，同时京城流传了一种传闻。无垠公子因多次求见遭拒，心生怀恨与端亲王针锋相对。
　　这日入夜已深，更夫已经敲了三遍更，柳美卿这次却很顺利的进入了端亲王府十三皇子墨黍离在会客厅负手而立似乎已等候多时。当墨黍离缓缓转过身，却令柳美卿几乎呆立当场，他竟然是在上元节与她斗乐后又一起救人的那个人！
　　虽不是第一次见，柳美卿仍忍不住赞叹此人长相太过绝色，虽然此时面如寒霜一脸冷意，却有别样的动人心弦的俊美，他身穿月白色云袖长衫，让他本来冷峻的气质，染上了冰山雪莲般唯美。柳美卿几乎像第一次见他那样痴迷了，这样一个男子无论是温柔地笑着，还是像这般默默无言冷峻的站着，都一样俊美的让人无法移开目光。幸好柳美卿并非常人，她并没有失态，而是泰然自若拱手行礼，墨黍离也泰然受之，似乎这样半夜三更的会见，对二人来说再正常不过，两人像相交已久的好友般各自入座。
　　"端亲王如此信任在下，柳美卿感激不尽。"稍作沉思柳美卿首先开口。
　　"像无垠公子此等人才，是值得本王冒这个险的。"墨黍离淡淡答道。"只是希望无垠公子不让本王这一局输得太惨。"
　　墨黍离自己也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从来不会轻易相信一个人，更不会去冒这种险，今日见了他就等于坦诚相告有夺拉拢之心，如果这一招走错就毁了他这几年的苦心经营。只是自从那日在尚书令府上，听他弹奏一曲，今日就忍不住想要赌一局相信他。
　　柳美卿微微一笑道："当今圣上子嗣虽多，但成才者无几，当今太子的母妃，刘皇后身后的势力虽大，但太子实在是软弱无能，简直是刘皇后的傀儡，三皇子性情残暴颇，不得民心，六皇子醉心辞赋不理政事，九皇子一心专研史书，几个皇子要么早早被刘皇后逼去封地，要么还未成年。王爷的对手不过是刘皇后、二皇子、十皇子而已。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柳某不才自认为良禽，今日寻良木而来，又怎会害王爷输呢。"柳美卿要取得墨黍离的信任，首先分析了当今局势，证明自己并非是浪得虚名的无垠公子。
　　墨黍离抬眸看着对面这个侃侃而谈的少年，小小年纪如此从容淡定，身形如此瘦肖，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眉宇之间却有一种坚定，这种少年老成的坚定，让墨黍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眼波微转对上一双美瞳，似月夜下的一湾春水泛着点点粼光，本就俊秀的面孔因为这双眼睛，更加生动起来。墨黍离一时默然无语，他想起那日尚书令府上做客，恰好无垠公子为了直接参加殿试之事，求见尚书令，尚书令王石素来爱琴，无垠公子投其所好弹了一曲雁落平沙。墨黍离在后堂没有见到人，却清清楚楚了听到了这一曲，初弹似鸿雁来宾，极云霄之缥缈，序雁行以和鸣，倏隐倏显，若往若来。其欲落时，回环顾盼，空际盘旋；其将落时，息声斜掠，绕洲三匝，其既落时，此呼彼应，三五成群，飞鸣宿食，子母随而雌雄让。墨黍离沉醉于琴声之中，更震撼于此人的胸襟，此等古曲非心中有丘壑之人弹不出此等气魄，而且这琴声，让他想起上元节在香雪镇弹琴的女子。
　　他几乎忍不住立刻出去见他，看看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多年的冷静性子还是让他忍耐着，更是连着拒绝三次才见他。
　　然而此刻那弹琴之人坐在自己身侧，坚定的望着自己说"良禽择木而栖"时，自己却又那么的不确定，所以只能默默无言。
　　柳美卿久久得不到墨黍离的回应，起身行礼道："夜已深不便打扰王爷休息，柳某告退，等他日殿试过后，拔得头筹再来见王爷。"说完转身而去。
　　墨黍离看着柳美卿倔强的背影，有些茫然失措，明明是第一次相见的人，甚至没有多少交谈，为什么他却愿意相信他，而且期待着下次相见，对此人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是一区雁落平沙打动了他，还是他眉宇间的坚定感染了他，还是那双眼睛望向他时，让他忍不住想要信任他，还是与那女子弹琴相似的意境让他忍不住去接近他。可是，他是不可以随便相信别人的，哪怕感情上再想去相信一个人，理智还是会做出最后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