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半水》唐个里个郎

15、夜半磨牙心慌慌

　　大年三十，唐家堡大大小小聚集在前厅，人手一个蒲团，大家一起吃年夜饭。
　　＂过会你跟着我，不同身份，不同辈分都要从不同方位入座，因为子时要祭祖。弄完了才能串座位。＂
　　掌门唐简，药庐唐篱，天音阁唐箬和药庐弟子坐在向东的青龙位，左单明和他的千机阁子弟，还有主管暗杀的七星殿门众坐在向西的白虎位。姥姥，唐门长老以及天音阁子弟都坐在向南的朱雀位，剩下的普通门众和外姓弟子坐在向北的玄武位。唐乐对此作了总结：要看高大威猛的就看白虎位，要看清秀俊逸的就看朱雀位，要看澄静出尘的就看青龙位，要看奇形怪状的就看玄武位。于是子夜之前，唐乐拼命偷瞥朱雀位，唐久拼命偷瞥玄武位。

　　子时既到，唐简翻开案卷，运气念出祷词。加了内力的语声倒是十分洪亮，只是祭祖的祷词又长又难懂，又是在半夜，还要又跪又拜，唐久闭着眼睛一头栽下去就起不来，唐乐时不时得把她拽起来摁下去，如此往复。等祷词念完了，唐乐手一松，唐久就趴在蒲团上呼呼大睡起来。

　　＂起来，看烟火去了！＂唐乐和唐妙音一人架住唐久的一只胳膊就往外拖。半梦半醒状态下的唐久手里被塞了块年糕，眼都不睁就往嘴里送。

　　天上的五彩福炸开了花，地上的唐久嘴张的大。不是因为没见识过礼花被惊住了，而是她猛然发现，自己的门牙长到手里的年糕上了。
　　＂换牙了啊！哈哈哈！＂唐乐第一个反应过来，掰着唐久的嘴一颗颗牙摁过去。＂九师公牙要掉光了啊！＂

　　为了纪念这个历史性的时刻，三个孩子把牙埋了，唐乐还从山上拔了棵小树杈种在埋牙的地方。

　　小孩们提着各式各样的花灯，空气里的桂花汤圆香还没散去，正月十五已经呼啸而过。
　　唐妙音在大年初一得到了师父的授业，在月圆中天时微微运气吹起了玉箫。虽然不及掌门的嗓音那般响，却是缠绵不断，绕梁不绝，欲语还休。
　　年关已过，由于在年糕里吃到自己的牙齿的心理阴影，唐久整个正月都没再吃年糕这类有糯米的东西。牙根也开始发痒，半夜的磨牙声总能把唐乐一身冷汗的惊醒。
　　＂九师公，你可千万别一个不小心把我吃了。＂唐久在一个清晨睁开眼就看到了顶着黑眼圈棉被裹着脑袋一脸惊恐的唐乐。

　　换牙的九师公，很急很暴躁。
　　有些天的早上，唐久会发现一觉醒来自己少了一颗牙。
　　＂那可糟了，到时候牙齿一颗颗嵌在肠子里，给吃下去的东西铺砖路，哈哈哈哈。。。＂狂笑中的唐乐被唐妙音一拳打飞。
　　在跟着师父练五玄心法的时候，唐久就偷偷用舌头推着牙齿。原来她老爱在运功时用舌头抵着门牙，现在一碰牙齿牙齿就松动一下，害得她总忍不住要去翻动那颗牙。结果她冲破第三层关卡的时候，那颗饱受排挤的牙也应然脱落。这把一回头突然发现徒弟豁了两颗大门牙的师父给吓了一跳。
　　＂换牙了？＂唐篱也像唐乐一样来来回回逐颗翻着唐久的牙，有时按按牙床。忽地，唐久只觉得牙床一凉，师父已经从她嘴里拿出一颗牙。
　　＂小牙都长出来了，这颗牙还没掉。＂唐篱回头拿了罐青盐递给唐久：＂每天早晚用这个往牙床上抹抹，可以止痒。别老舔牙床，否则容易长成你师兄那样。＂
　　师父的方法很有用。师父的警告更有用。每次看着唐乐的一口地包天，唐久都下意识缩舌头。
　　唐乐仍然很烦人。没事就喜欢到处喊：＂回头叫我家小久咬死你！＂然后一脸贼笑地看着唐久咬着一口七零八落的牙。

　　事实上，正如老话说的，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两年后的一个初夏，唐乐午夜梦回伸手摸茶杯喝水时，手腕传来一阵刺痛。就着月光一看，手腕上多了一个红白相间的牙印。抬头看着明晃晃的圆月，耳畔响着唐久的磨牙声。唐久的牙早就换完了，但这磨牙的习惯一直没改。唐乐忽然想起几年前随师父云游时曾见过专挑月圆之夜咬人的疯狗病人。唐久的梦呓恰到好处地响起：＂。。咬不死你。＂
　　＂救一一命一一啊！＂午夜惊叫惊飞了一只栖息在药庐屋顶的老乌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