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金庸小说人物看辽金元三朝变迁》云中山客

2、第二章 元朝大厦之倾

　　如果从忽必烈定国号为元开始，到元灭亡总共历经了不足100年，而其间的农民起义更是数不胜数，可以说元朝没有哪一天是完全安稳过日子的。耶律楚材的最终理想“以儒治国”并没有完全被元朝统治者接纳，元朝广大贵族更愿意相信武力征服和奴役外族。
　　但是，耶律楚材的意见已经在元朝内部种下了一颗种子，在各位皇帝轮替执政中，这个种子在朝堂风雨中逐渐显露头角，曲折成长。元武宗海山即位后，随即加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并对孔子的家族、弟子等加封了种种称号。延祐二年（1315年），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下令恢复科举制度，将儒家学说中的程朱理学定为考试的主要内容。从此程朱理学成为元朝（以及其后的朝代）的官方思想。元仁宗驾崩后，硕德八剌即位为元英宗。元英宗继承了其父仁宗的以儒治国政策，加强中央集权和官僚体制，并于至治三年（1323年）下令编成并颁布元朝正式法典——《大元通制》。
　　英宗是一位刚毅有为的人，但每次说到元英宗这个人，就不免有些感慨。为什么呢？正如上文所说，硕德八剌子承父志，继续推行“以儒治国”的方针政策，元朝国势大有起色。这本是一件好事，却没料到新政触及到了蒙古保守贵族的利益，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当两者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时，于是，一场载入史册的事件即将发生。这件事对大元朝后来的历史发展起到了催化作用。不是催化中兴，而是催化灭亡。
　　事情要从开头说起来。1320年（延祐七年）正月，元仁宗爱育黎拔力八达病死，太后答吉随即命权臣帖木铁儿为中书右丞相。铁木迭儿依靠太后的支持，大肆更换省官，杀害了当时弹劾过他的御史中丞杨朵儿只和中书右丞萧拜住等人。5月，答吉的幸臣失烈门等策谋废英宗即立之事被泄漏，遭英宗诛杀。英宗启用木华黎后裔安童孙拜住为中书右丞相，用他来牵制铁木迭儿。1322（至治二年）年2月，英宗令拜住总领左、右钦察卫亲军都指挥使司。8月，铁木迭儿病死。10月，拜住升任右丞相。
　　英宗决意改革，并起用名将张弘范子张珪为中书平章政事，辅佐朝政。并裁罢冗职，节省浮费，减免赋役，以舒民力等。铁木迭儿死后，拜住查处了铁木迭儿父子及义子御史大夫、左右卫阿速亲军都指挥使铁失等贪赃枉法之事，将铁木迭儿之子八思吉思处死，英宗诏令追夺铁木迭儿官爵封赠，并没收全部家产。
　　1323（至治三年）年2月，太后答吉病死。
　　铁木迭儿的余党遭到沉重的打击，但并没有甘心失败，铁木迭儿党羽铁失与心怀不满的蒙古宗亲密谋，欲刺杀英宗，并与抚军漠北的晋王也孙铁木儿（甘麻剌之子）联络，相约事成之后拥立也孙铁木儿为帝。8月英宗自上都南还，右丞相拜住等从行，至南坡（内蒙古正蓝旗东北）驻营，铁失等以阿速卫兵为外应，闯进皇帝行帐，杀拜住，弑英宗。铁失等当夜奔回大都，收封省部印信，遣使奉玉玺至漠北晋王也孙铁木儿处。9月，也孙铁木儿在漠北即位，次年改元泰定，史称泰定帝。
　　这一历史事件史称“南坡之变”。
　　英明的元英宗就这样死了，剩下还有很多政策没有施行。元朝最终失去了一位能够改变大元命运的皇帝。
　　这也许就是定数吧。
　　元朝的由兴转衰是从英宗硕德八剌之死开始的，也就是耶律楚材死后的第八十年，而之后又出现了诸如豹房事件之类，以至泰定帝也孙铁木儿时期，情形急剧直下。
　　从泰定二年（1325年）起，内乱遍生：一是中原地区出现了利用宗教相号召，利用秘密结社形式进行组织串联的反抗行动。泰定二年六月，“息州民赵丑厮，郭菩萨，妖言弥勒佛当有天下，有司以闻，命宗□□，刑部，枢密院，御史台及河南官杂鞫之”，从此“弥勒降生”、“明王当有天下”的“预言”不胫而走，它预示着一场更大规模的风暴即将来临【需加关注，因为这是明教（摩尼教）干的事情。明教之前是有小动作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但当泰定帝时期，开始了有组织有预谋的行动。与其他的宗教组织的谋乱路径相同，先有预言谶语，然后代天行道。无论之前的黄巾还是之后的白莲、天平天国，皆是如此操作。可视其为古代的炒作行为】。二是反抗规模在扩大，目标在提高。如泰定三年（1326年）二月，广西“土官许文杰率诸徭以叛”，攻城陷地，“杀知州事李德卿等”。同年，广西普宁有一位陈和尚造反，自称皇帝，表明反抗者已经将推翻封建国家最高统治者作为奋斗目标，并且敢于用农民自己的皇帝取而代之。
　　这与历朝中期的农民起义“反贪官，不反皇帝”已经有所不同了，看来元朝皇帝的地位在广大人民眼里不再至高无上了。三是对这种反抗，泰定帝虽然一般还是强调先招抚后镇压，但已经在不断强调武力镇压的重要性。如在一份诏书中，泰定帝说：“朕自即位，累诏天下抚恤黎元，惟广徭屡叛，杀掠良民，故命瀚耳罕等讨之。今闻迎降者甚众，宜更以恩抚之。若果不悛，严兵追捕。”直到泰定帝去世，各地人民的反抗不仅没有被平息，反而一天比一天更为激烈。
　　泰定帝也比较倒霉，为什么呢，因为他所处的1324到1328年，虽然是短短五年，但是天灾不断，几乎每年每月都有水灾，许多地方爆发饥荒。据不完全统计，1323年冬蒙古大寒大雪，许多畜兽被饿死。1324年七月，「龙庆州雨雹大如鸡子」。1325年十二月，同州地震。江淮严重水旱灾。1327年十二月，宁夏地震。1327年三月，和宁地震。1327年五月，洛阳发生蝗灾。1327年八月，四川发生强烈地震。1327年九月，宁夏再次地震。1328年七月宁夏又地震。以上这些情况都是元史中有记载的，而那些未计入正史中的灾害更是不可计数。泰定帝他老人家也真够可怜的，可以说是天不佑大元朝。
　　另外，老百姓可能也看那几个蒙古皇帝不爽，名字一个比一个长，也不像耶律楚材学习学习，搞个“蒙族汉化发展计划”。姓孛儿只斤也就算了，名字还这么长，仁宗叫爱育黎拔力八达，泰定帝叫也孙铁木儿，天顺帝叫阿速吉八，末代顺帝叫妥欢帖睦尔，这都是什么名字啊，跟同为异族的清朝皇帝比比，人家从努尔哈赤之后，都是要么三个字、要么两个字的名字，叫起来也顺口，也感觉亲切很多。这一点观点，纯属个人看法，不带任何民族色彩，只是想说心理作用因素也存在，老百姓可不喜欢头上领导名字怪怪的，那样显得生疏，元朝官员与百姓的关系自然难以搞好，这一点不入史书，不过所谈中心还是汉化问题。
　　发散了一下，回到正题上，元朝历史的车轮到了末帝元惠宗，也就是元顺帝妥欢帖睦尔。他的处境不比泰定帝好。1332年十一月，元宁宗逝世，太皇太后卜答失里下令立欢贴睦尔为皇帝，受到左丞相燕铁木儿反对，因此一直到次年六月才继位。燕铁木儿的儿子唐其势的叛乱一直到1335年才得以平定。当时右丞相伯颜的势力很大，把持着朝政，甚至一度不把元惠宗放在眼里。伯颜采取排挤汉人的政策，例如禁止汉人参政，取消科举，而且不允许汉人学蒙古语【这一切又回到了蒙古的老路上，耶律楚材的政策和理想早已荡然无存。痛兮楚材】，这些做法加深了汉蒙两族之间的不和，也使得元惠宗更加不满。随着时间的推移，元惠宗与伯颜的矛盾日益尖锐，后来在伯颜之侄脱脱的帮助下，元惠宗终于成功地废黜了伯颜，并控制了政局。随后，伯颜以前很多排挤汉人的政策都被元惠宗下令废除，例如恢复了科举等等。1343年，元惠宗下令修撰辽史、金史、宋史三史【元朝就是样样奇怪，比人家其他朝代慢一拍，人家替前朝修史都是在新朝建立初期就开始的工程，比如明朝的修《元史》的是二濂(宋濂、王濂)，那就是朱元璋洪武年间修的史。元朝倒好，到了末代皇帝才修史，早干嘛去了】，由右丞相脱脱（后改由阿鲁图）主持，于1345年修成。1350年元朝境内发生通货膨胀，加上为了治水（当时由于黄河水灾频繁，元惠宗下令右丞相脱脱遏黄河回故道以整治水患）加重了徭役，导致1351年红巾军起义。虽然1362年元军获得很大战果，但由于起义军的势力已经很大，朝廷内部又发生皇帝和皇太子（即后来即位的元昭宗）两派之间的明争暗斗，因此元惠宗无法有效地控制政局，而在外的各行省的将领有时也各行其是，不听中央统一指挥。这一切给朱元璋提供了巩固地位的机会。后来朱元璋成了气候，命其将领徐达率领的军队逼近大都（今北京），元惠宗向北逃跑，首先逃往上都（今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正蓝旗境内），后逃往应昌。元朝就此灭国。
　　匆匆一览，从成吉思汗的辉煌，耶律楚材时期的兴盛，忽必烈的大一统，到了泰定帝的悲剧年代，最后是顺帝的狼狈出逃。元朝（或者叫蒙古国）的百年历史，一语之间，已然湮灭。
　　元朝虽然灭国了，但是蒙古余族继续在北疆活动频繁。元惠宗继续使用大元国号，并组织反抗，失败后于1370年在应昌去世。元昭宗即位后继续北逃至漠北，并多次与明军交战。此时元军主力为汉人将领王保保【这个名字很熟悉吧。王保保，又名扩廓帖木儿。本姓王，小字保保。父亲是中原人，母亲是元朝末年将领察罕帖木儿的姐姐，察罕帖木儿之甥，后为舅舅察罕帖木儿收为养子。更神奇的是，《明史》中居然有扩廓帖木儿的列传，这位仁兄绝对是元末的超级强人。由于篇幅原因，不愿再细讲下去了，实为遗憾。读者若有兴趣，可以去看看此人的事迹】率领的军队，他与明军将领徐达在漠北的交战中互有胜负，朱元璋曾多次写信诏降，但王保保从不理会，被朱元璋称为“当世奇男子”。位于云南的元朝梁王继续忠效于元政府，直到1381年方被明军消灭。北迁的元君臣一直沿用“大元”这个国号，史称北元，直到1402年鬼力赤即位后改国号为“鞑靼”。后来又有瓦剌的强势进入历史，制造了与“靖康之变”同等程度的“土木之变”。这些都是大元辉煌的余辉了，实在不值得再回味了。
　　从耶律齐这条线牵扯出来的这段历史，就是元朝（蒙古国）的基本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