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键》路是虫

5、五则

　　深秋的夕阳总是比酷夏要来得准时，我从绿荫小路回到会场的时候，才发现会场依旧人山人海。我随手抓住身边的同学，“同学，都已经下午五点了，怎么这里还是这么人啊。”
　　“你隔壁学院来的吧，今天来的不止是国立医院的医生，悬疑小说家薛成玲也来了！”薛成玲？她怎么来这了。看着眼前这位学生说得天花乱坠，把薛成玲赞到不行，我差点被她也成功洗脑了。
　　“这里的人都是冲着她来的？”我表示疑惑。
　　“是啊。”
　　我想最前面那个圆圈的中心就是根源了吧。果然是悬疑小说家，不过她年轻高质量的外貌才是根本资本，我心里想着：人是挺熟的，不过她的书，我还真没看过。不过感受到人气这么高，想到以后还是找本书来看一下吧。
　　薛成玲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身向这边望来，我勾嘴一笑，还是撞见了吗。
　　“柳善！”听见薛成玲高声一叫，围着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顺着她的音向，转向了我，她边叫边向我走来，边叫我的名字，边用双臂把我抱入怀。然后我听见她用低声的嗓音在我耳边，“玩够了，就回来吧。”
　　我笑容满面，用力地把我们俩都分开。
　　“薛老师，这位是？”连记者都来了吗，这个人还是把高调的做法贯彻到底啊。
　　“我们见过一两次，不熟。”趁这个人在语出惊人前，我还是把问题先回答了较好。趁着记者要求我们俩照相的时间，她在我耳边低声道，“我再去找你。”
　　我一直在强颜欢笑。合照时间结束之后，我就回到了集合点。貌似我是最后一个归队的，有不少人在窃窃私语。幸好刚才的事情没有起太大的风波。
　　今天的咨询会就这样结束了，这也意味着这个周末完全结束了。明天又是万恶的周一。
　　有时候我也会想，这种踏实的忙碌，对自己而言，是不是过于奢侈了？

　　在回到胡同那头的房子之前，我选择在巷头的饺子店解决今晚的温饱问题，虽然这里是贫困区，但至少不会比富人区坑人。正当我埋头奋斗的时候，突然有个黑影把我面前的仅有的光线给挡住了。
　　“柳医生。”
　　“是。”条件反射地承认，然后才抬头看清面前的人。
　　“我想请你出诊。”眼前的男人跟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虽然很抱歉，但是我们医院有规定，不能私自接活，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到医院找我。”
　　见男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愿，“真的很抱歉。你请便。”我也不想管他了，结账后，径直地走出门口，朝家里方向走去。
　　不过我实在是没有勇气被这么多人围观，也没这个兴趣被这附近的街坊当笑话。
　　“这样做，我会被解雇的。”我瞪着这个男人，力图让别人看起来还有点气势。
　　“这是你的问题，我的任务只是请你出诊而已。”
　　当你发现你不能跟一个非正常人沟通的时候，你最好也先把自己变得非正常。
　　“还有多长时间。”
　　“什么？”
　　“你好像不懂我在说什么是吧。” 他没回答。
　　“我只对那些疑难杂症有兴趣，没有难度的病症，我看不上眼。”我眯着眼。
　　“所以，患者还有多少的存活时间？”我继续问他，他似乎并没有预料到我这么语出惊人，一时间也难以回神。
　　或许真的很紧急？我被心中这个念头吓了一跳，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个左右不定了。我在国立医院就职短短三个月，四个月未满。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会从这种地方，而又私自找到我，何况自认自己的医术还没被到达那种程度。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巷子一旁的街灯依旧照射着极其微弱的淡光。我没有再理会眼前的人，转身就走。而似乎背后人这一次没有再追上来，松了一口气，庆幸。说实话，现在还有多少医生不会背着自己的医院找兼职，这种高收入的工作怎么也不能满足对金钱的追求，其实即便我接下这个活，医院本身也未必知道，或者说，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我只不过不想再做多余的事罢了。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你好，柳医生。”
　　对方知道我的身份，想装无知挂断电话这一条路已经行不通了。
　　“你好。我是柳善。”
　　“能那麻烦你下班后出诊一趟吗？”还没等我回话，
　　“我爷爷他怕是撑不了太久。”对方似乎害怕我会拒绝，是那天来找我出诊的那个男人吗？
　　“如果有需要，我建议马上打120。”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种渠道得知我的电话，但我不会私自接活。”正想挂断电话，
　　“出诊对象是相同的，可我不是那天的男人。”
　　“因为家里的一些原因，我们无法将爷爷转进正规医院，希望您能谅解。”当我还在犹豫“正规”这两个字的时候。怕是我已经沉默了许久，对方的人也没有要继续为难我的意思，
　　“我能问原因么？”
　　“我知道了，不麻烦你了，再见。”
　　“情况有点特殊，我没法保证能够帮助患者，但我可以根据病情给予建议，如果你可以接受，那我也不介意出诊。” 在他挂断电话之前，我迅速答应了下来。
　　“柳医生下班的时候会有车子来接您的。真是太谢谢您了。”我不断说服自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医院不会知道我私下接活。
　　好不容易快要下班了，我照旧来到23层的VIP病房，推门后见到的是两位中年人。我下意识地对他们点了点头，想着，这应该是患者的父母了。这个时候的施悠悠已经醒了过来，不过暂时还不能说话，没办法知道意外发生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是？”妇人问我。
　　“我只是巡房的医生而已，不必在意。”看见患者没多大的问题，我转身就走。
　　过了一会儿，施华明也来了，“儿子啊，妹妹的主旨医生不是男的么？”
　　“是啊。怎么了？”
　　“刚才来了个巡房医生，怎么VIP病房别的医生也能随便进来。”
　　“刚才来的是不是柳医生。”施华明没有理会施母，直接问值班护士。
　　“是的。”
　　“妈，那个男医生虽然是妹妹的主治医生，但是妹妹的手术是刚才那个医生主刀的，你别多想了，如果没有她，妹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施母释然。对自己刚才出口的话表现出懊悔，而一旁的施父并没有说话，只是不经意地皱了皱眉。
　　按照刚才那通电话里头的指示，我果然在门口见到了一台价值不菲的轿车，车身旁站着一名戴着白色手套的男子，见我出来，为我开车门，“柳医生，有请。”

　　见他开了车门我才意识到里面还坐了一名俊秀的男子同样坐在后排。他首先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钟明泽。”姓钟的？
　　我对姓钟的不带有什么好感。
　　不过还是带有一丝职业的口吻，“你好，我是柳善。”
　　“那天是我弟弟失礼了。”我恍然，原来是他弟弟。
　　“我理解。”只见他递给我一个资料袋，“这里面装着爷爷的病情，希望对你有用。”我不客气地接了下来。随即打开一看：病人今年六十五岁，患有脑膜瘤。病人的头颅CT已经可以断定基本病情。对于脑膜瘤，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手术。不过因为其脑膜瘤生长位置，手术后仍会约有17%—50%的脑膜瘤做不到全切，另外还有少数恶性脑膜瘤也无法全切。上述两种情况需在手术切除后放疗。
　　看到这里，我不禁皱了皱眉，“患者已经进行过手术？”
　　“是的。”钟明泽答道。
　　“那请问你叫我来到原因是？”
　　“爷爷手术后的状况不容乐观。”我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头面向他，只见钟明泽神色坦然，
　　我被带进东城区市郊外的一座民国建筑门前，内心不好的预感悠然升起。
　　“柳医生，请。”司机礼貌地为我开门，路上没有多余的人，也没有见到钟明泽的弟弟。

　　穿过看似无尽的走廊，我被带到了这座房子的花园里，
　　“爷爷。”
　　“怎么了。”
　　“我把柳医生带来了。”老人听到我来了，似乎有点高兴。好不容易把头转向我，
　　居然是钟海鹏！我内心一惊。
　　我努力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好让别人看不出自己内心的汹涌。不知道老人有没有认出自己，不过因为脑膜瘤的原因，老人的视力并不太好。我内心非常庆幸这一点。
　　“阿泽，你先下去。”听到老人的吩咐，钟明泽也乖乖听话走了。
　　“柳医生。”
　　“钟老先生。”希望她没有认出我。
　　“因为阿泽他们两兄弟实在担心我的身体，才请到柳医生来这里，真是麻烦你了。”
　　老人毫不吝啬表现出对于两个孙子满意。对方似乎看得不大清楚自己的脸，我也就没有必要刻意去管理自己的表情，随即冷了下来，
　　“钟老先生第一次手术后感觉如何。”
　　“手术完之后还好，视力也有恢复一点，可是时间一长，视力又再开始下降，手脚也不大好使唤了。”就这样，我们的对话就像普通病人跟医生的对话一般，没有太大的意外。
　　可能对于外界的光线还有一定的灵敏度，老人察觉到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便叫管家把钟明泽找来了，“阿泽，替我送柳医生吧。”
　　“知道了，爷爷。
　　“柳医生，跟我来吧。”他的好意相送，我实在是不好拒绝。便起来跟着他，走之前，我还是礼貌地对着老人，“钟老先生，好好保重身体。”然后就走了。我内心想着该怎么推掉这个活，还没意识到前面的人已经挺住了脚步，我也就毫不意外地撞在了钟明泽的后背上。捂着鼻子从他的后背跳了出来，连忙道歉。不过，我只听到他说，“明天我会在同个地方等你，你回去好好研究一下病情，看什么时候能够进行手术吧。”见他表面上的诚恳，
　　“我拒绝。”
　　“如果你还想在A城的医院做下去，你大可以拒绝。” 其实我也料想到他这个回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不能，他甚至没有要正面看着我的意思。我也知道在这种时候什么都不要问对自己才是最好的，可是谁也不能抑制好奇心。
　　钟先生，我叫住了他。
　　“我可以介绍对于这方面更有经验的医师给你，”希望他能改变初衷。
　　“我还是那句话。”他将我送到门口，“司机会送你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低声叹了口气，应该先问问价钱。
　　“哥，她答应了？”
　　“嗯。”
　　“哥，
　　“裴路宁最近来得挺频繁的。”
　　那头“啪—”一声脆响，钟明泽挂了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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