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9~10章 ...
-
九
留守下来,成了一个意外的群体。
每天都有系里即将离开的同学来安慰我们,把那些带不走的或者已经失去了历史意义的物件拿到我们寝室,问我们需要不需要,然后会不管我们需要不需要,都放在我们寝室,说留着以后或许有用。
刚刚整齐起来的寝室很快就和原来一样了,如同街头的杂货店。为此,船长每天要把别人送过来的东西集中起来,然后送到楼下收购废品的地方,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为了报答别人把废品留给我们的大恩大德,我和大胃担任起送行的角色冒充涌泉相报,他们一拨一拨地走,我倆一拨又一拨地送,如同运输大队长,每天都扛着大包小包朝火车站跑,然后麻木地看着满站台抱头痛哭的人群,车上车下呼应着唱离别的歌曲。体味着“听取哇声一片”的真实感受!恍然大悟自己的愚蠢,为什么孔珂走的时候自己不这样表演一下声俱泪下,生离死别的感人画面呢!
大胃每次都要很配合地抱着系里的男生或者女生装模做样地挤出几滴眼泪,有一次,我们送学生会主席,场面很是煽情,学生会主席正哭地声嘶力竭,看大胃抱着她女朋友哭地相对恋人,马上止住眼泪说,要开车了要开车了,拉他女朋友赶快走了。
眼泪不知道都代表着什么,我从小就没有眼泪,妈妈说我是很小的时候哭干了,孔珂说我前生是一条鱼,船长说我以后命会很短。
我不知道该信谁,于是,我都信!
人终于走完了,寝室的走廊里空空荡荡,满地垃圾。我站在那里,徒生许多失落的感觉。
早晨起来的时候,大胃擦着她妈妈的相框说,你俩谁请我吃饭?
大胃说话的时候,我还在迷迷糊糊做一些我特别希望实现的梦。他一诈唬,一切美好而又高雅的内容全被他俗气的声音惊跑了。睁开眼睛,感觉到内裤里又湿又粘,已经不成样子了。
船长仰头看着大胃把相框摆好,然后低下头从口袋里抓出一把硬币,一个个地数,说是昨天卖废品的钱。于是,船长和大胃出去了。他们喊我一起去的时候,我躺在那里尴尬地说,我早晨吃饭会胃痉挛。
船长走回来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下说,你怎么毛病比我还多?
他们走了后。我换了条内裤,重新躺下来,闭上眼睛,努力地想接着方才的梦继续做,可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反而越睡越清醒。
人不如意的时候就这么痛苦,连做梦都没有机会!他妈的。
我坐起来,探着身子在大胃的上衣口袋里摸了半天,才从皱皱巴巴的盒子里摸出一支烟。
我把烟叼在嘴上,却怎么也找不到火机。终于泄气了,重新把那支象晒干的老丝瓜一样的烟塞回了大胃的口袋里。
坐在床上脑袋空空地看着楼下,阳光清新而且干净,象是洗过的新鲜蔬菜。楼下等着收废品的老头和老太太已经撤走了,重新恢复了安静。不时有几个学弟学妹悠闲地穿过荷塘,朝教学楼走去。
将要中午了,我总感觉缺点什么,于是,闭上眼睛仔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肚子饿了。
沿着学校主路,穿过学生食堂是一家快餐店,叫“学子快餐”。这里虽然名字叫快餐,其实并不卖快餐,而是做与学生食堂一样的服务,只不过老板是私人而已。
店老板姓莫,叫小可。估计为他起名字的人也是希望他长大后能够成就一番事业,非同小可,想法很好。却雷同于卓而。
虽然有这么一个秀气的名字,却丝毫不能掩盖老板的粗糙与魁梧。
他是一个有着弥勒佛一样大肚子的黑胖老头,年轻时候做过监狱长。学校的老党委书记当年被打成现行□□,关在他负责的监狱,受过他的帮助。他退休后,重新上任的老党委书记便帮助他在学校开了这家快餐店。
这里价格便宜,饭菜量大,而且比较干净。所以总是熙熙攘攘,几乎挤垮了学校食堂。但是,因为他的后台比较硬,而且本身又是监狱长出身,所以,也没人敢找他什么麻烦。
莫老爷子有一个女儿,据说在大连一家影视公司做演员,演过很多部电影,不过我却从来没有在电影或者电视剧里见到过,我也不想见到,怕她受船长所说的遗传基因的影响。
我和老爷子是忘年交,需要他出面摆平抓我重修的老师时,我会在老师面前称呼他为外公,我俩喝酒的时候我会称呼他为老兄。
他爱喝酒,而且酒量奇大。
刚入大学的时候,很少吃晚饭。有天晚上,我去的时候,刚好他在喝酒,一种五块钱能买一塑料桶的当地土酒,叫德惠小烧。进嘴后如同一道火线,从嘴经过喉咙滑进胃,聚集成热乎乎的火球,爆炸开来,全身热烘烘,久久不散。
我进去的时候,饭菜已经凉了。莫老爷子让我陪他一起喝点酒,我答允了。
记得七岁的时候,我曾经把父亲珍藏了很多年的一瓶五粮液当水喝了。把父亲吓地送我到医院打了一天点滴。不知道是父亲被骗买了假酒还是真酒没有保存好已经变成了水,反正我喝了后什么感觉没有,倒是输液输地我发烧了两天。
再后来,我忽然发现我从来喝不醉。船长说我身体内缺少一种什么酶,以后我的命会很短。为此,我伤心过很久。不过,认识莫老爷子的时候,我还不知道。
有酒有菜,我毫不客气。吃完喝足了,莫老爷子象是春秋时期摔琴的伯牙一样激动,他说还从来没有人能陪他喝这么多德惠小烧,邀请我以后要每顿来陪他喝酒,我的饭菜他都包了。
垂涎于以后可以吃到干净可口的饭菜,我也如同钟子期一样,心安理得地开始了噌饭生涯。
我进去的时候,服务员告诉我老爷子今天不在,好象是女儿从大连回来,老爷子回家了陪她了。
这里的人都知道我是老爷子的上宾,所以,谁也不敢怠慢于我。我要了饭菜坐下来。
不知道是假期的缘故还是学生还没有下课,店里人很少。我坐在那里,看电视机里一帮男人和一帮女人比赛吹气球。
节目很无聊,如同社会学家在探讨吃饭和排泄哪个更重要一样,纯粹吃饱撑的。
不过,我想我应该也是一个无聊的人,因为这样的节目我竟然也看地入了神。
节目虽然无聊,那帮少女组的女孩儿还都很漂亮。我嚼着鸡爪子叹了口气,想,没想到漂亮的女孩儿也喜欢象我一样做无聊的事情,还做地那么开心。
看着看着,我幻觉一样清晰地听到电视里那帮唧唧喳喳的女孩儿叫了一声,卓而!嗯,有人竟然和我重名?看看什么样!
伸头找的时候,脑袋被一只嫩嫩的小手拍了一下。
回过头,一个漂亮的女孩儿站在我身后,笑眯眯地看着我。
十
这个女孩儿我认识,叫南宁,家住长白山脚下的一个边陲小镇,一半汉族血统,一半朝族血统,长得漂亮,中文系大二的高材生,在不少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中学时期还担任过她们当地市日报少儿版编辑。
认识她,是在一次文学社搞的一个“探讨现代诗的前途”座谈会上。不知道为什么会请我当嘉宾,也许因为我为孔珂写的那些烂句子后来都发表在了校报上的缘故吧。这种失眠的产物却有几句让南宁格外喜欢。
......
认识你的一瞬间
其实
我早已死去
每个月亮升起的夜晚
跪在灵魂深处祭奠
爱我吧
摇尾乞怜
那飘飞在夜色里
洁白的纸钱
......
《暗恋》.卓而
那天,她象公主一样拿着这篇狗屁不通的烂诗侃侃而谈,说诗歌的终极目标是诗人心中那个美好的圣殿永远都被封存在雪山峰顶,一旦被污染,等待诗人的命运只有绝望。
说完,洋洋得意地看着我们,好像自己就是那个被我祭奠的理想世界,等感觉大家都把她的话消化地差不多了又说,这首诗的作者爱地是一种境界,一种干干净净的理想,一旦沉入到现实世界,那么作者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她希望作者能够坚持到底永远暗恋下去,虽然痛苦,还能活着。
当时,我坐在那里打盹,被她的话一激灵,彻底醒了。认真地看着这个宣判我死刑的女孩儿。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还不认识我,但是我却深深地记下了她,认为她是崇拜我的。
我应该勾引她。
我一直觉得只有自卑的人,或者最少有点心理暗影的人才能写出不朽的文字,好的诗人则更要有点人格分裂才行。学文学的人那怕仅仅是文学女青年,最终会受此影响变得神经兮兮,勾引起来很容易上手。但是,南宁却自信地有点过了头,象只打鸣的公鸡,站在同学当中格外显眼。这是让我有点措手不及的。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自信都是停留在外表的,她比较漂亮,却有一口沙哑的嗓音,一说话就让人想起童话森林里的老妖婆。为了避免大家知道她有一口梦魇一样的声音,除了几个很熟悉的人在人少的场合外,她是不会理别人的。也不会接男生打来的任何骚扰电话。
她的缺点拯救了她,她成了学校有名的冷美人。在女孩子身上,神秘好像等同于距离,所以,她更漂亮了,而且拥有的不仅仅是美丽。
我是一个少言寡欲的人。船长说,这是控制舌头的大脑思维不够发达,永远跟不上自己语言思维和逻辑思维,所以,这样的人有两种,一种是结巴,一种是我这种整天眨巴着眼睛不说话的人。
南宁太例外了,例外到了让船长都疏漏的那一种,所以我注定是勾引不出什么结果的。
我花了一顿中午饭的代价才让她明白我就是那个写诗的卓而,而等她对我开始崇拜起来的时候,我已经累地偃旗息鼓提不起精神准备放弃了,更让我伤心的是,我已经这样了,她竟然还没有看出来我在勾引她。有一次她请我去胜利公园看冰雕的时候竟然对我说,我是她见过的男生里最不好色的一个,不像文学社里其它那些自诩的才子们整天想占她便宜。
听完这话就后悔了,从那以后,为了维护形象更要装地一本正经了。不过这样也好,还能捞得她放松警惕,时不时在没人的时候我脸上会被她调皮地捏一下。别小看这一捏,在别人眼里,能被南宁在脸上捏一把,那简直可以在学校被评上本年度最有魅力的男生了。
师兄嘛!我这样想。所以,也不会为此失眠了。何况还有孔珂。
现在,她坐到对面问我,都毕业了你怎么还没有离校,让我很是尴尬。
于是故作轻松地说自己暂时不想工作,想......
“你降级了吧?”南宁虽然声音难听,脑袋还比较聪明,说完这话,满脸坏笑直瞪瞪看着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咳......现在这小孩子,知道的比大人都多。就这点小秘密,还让你看出来了。”
被南宁欺负惯了,所以,她从来不会认为我有烦恼或者不开心的时候,这一点,让我常常想念孔珂。
那一天,她因为有事求我,所以,破例说了许多话。
她说自己现在交了一个男朋友,她男朋友的奶奶八十多岁了,很疼爱孙子,所以,她男朋友非要领她回家,让老人高兴高兴自己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我酸不啦叽地说,机会不多啊,去吧。一般老年人到了急着见孙媳妇的份上也快goodbye了。
南宁嘟囔着骂了我几句,说,她找了份家教,本来假期是不准备回去的,但是,现在好像没办法。想找朋友帮她或者把这份家教让出去,却总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今天遇到我,而且还降级了。令她非常高兴。
南宁低下声音,很温柔地求我。她的声音一旦低下来会让人更加联想到狼外婆。所以,她求我的那一会儿,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娶了她,晚上睡觉是关上灯好呢,还是开着灯好呢?想了一会儿,我第一次发现音乐其实挺重要的。
等我答应下来,南宁又得意地告诉我说那个学生是个女孩儿,念高中,父母都在做生意,表示不招男生的,怕出事。
我听完说:“我难道现在都到了让人辨不出真实性别的程度了吗?”我把嚼了半天的鸡爪子吐了出来。“人家不要男生让我去干吗?”
南宁吐了吐舌头说,你不是没别人帅嘛!安全嘛。只要安全,是可以考虑的。
看来,与不帅的人在一起和与同性在一起一样安全。可是我有丑到那种可以忽略性别的程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