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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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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便不能应你。”里面的人道。
“为什么?!”男子情绪激动,他不明白。
左云与司徒易也不明白,面面相觑。心道这医仙到底打得什么主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虽说蠢是蠢了点,但又有何不可。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后探出,将帘布掀开,步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袭白衣,黑发随意得在身后挽了个结,用木质的素簪固定。神情淡漠,正是那仙医——段千仞。
明眼人一瞧便知他和段千岩是兄弟,两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不愧是双胞子。
但只要你细心观察,便又能觉出两人的不同来。虽说都是一张脸少有表情,但那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段千岩人如其名,宛如一块沉默的石头,虽顽固坚硬却也低调可靠,大多数时候即不突兀也无锋芒,让人觉得可亲可近。
而段千仞却恰恰相反,这个男子的身上有一股淡漠如云清冷似冰的气质,他只要站在那里,便与周围格格不入。
他抬眼扫过左云三人,没有任何表示,目光很快又落到面前下跪的男子身上。道:“这种事你做不了主,除非病者自己同意你替她舍命,否则在下也无能为力。”他脸上神情淡漠冰冷:“我替她施了针,半个时辰后自会醒来。”
语罢,也不再管那神情怔然的男子,兀自朝段千岩的方向走来。
传说中的医仙,浑身带着一股子冷气,不像寒山冰雪坚固之冷,却如清晨薄霜微寒。
段千仞漠着那张脸,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来了。”
语气无波无澜,不见半点亲密。
段千岩十分习惯这同胞大哥的脾气,没有不介意。倒是第一时间向他介绍道:“司徒易,左云……云姑娘,我的朋友。”
果然是简短又十分省事的介绍。
段千仞抿唇不语,两只面瘫你看我我看你,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旁观的两只:“……”
很短的时间后,段千仞率先挪开视线,抬头又打量了左云一眼。
左云此时正缩在段千岩的背后,只露出一张脸蛋,撞上段千仞的目光,不明所以,下意识咧了咧嘴,以示友好。
面对着堪称娇憨的笑容,段千仞没有多余表示,淡定的再次挪开目光,对自家弟弟道:“我们回去再谈。”然后一摆衣袖,出了房间。
段千岩正要随他身后,一头雾水的左云趁机抓了抓男子的头发,小声问道:“怎么回事,你们交流了什么?”为什么他会觉得段千仞看他时候的眼神怪怪的……
脚下的步子一顿,段千岩看着半截白衣袖飞快地消失在了门口,有些答非所问道:“放心,他会替你医治。”
那个他,自然是指段千仞。
“……”左云没有得到满意答案,又不好再问,只能暗自瘪嘴任由男子背他出去。出去前,他无意往后一看,却见司徒易还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赶紧出声提醒。对方这才反应过来,歉然一笑,跟上他们。左云只以为司徒易走神,倒也没放在心上。
一出门,便见段千仞被人拦下。拦下他的人正是之前跪在外面的中年男子。
男子一见到段千仞,立刻昂起头颅,中气十足的喊道:“医仙留步!”
他神情坚毅中透着股焦虑:“请仙医为家父诊治!”
段千仞看了他一眼,并不为他的话波动,只淡淡道:“我救不了。”
闻言,中年男子眼中透过一丝红光,几分恨恨,道:“仙医医术高超,哪有救不了的命?”又道:“都说医者仁心,医仙您未经仔细检查,怎能草草就判定家父救不了?区区人命,难道在医仙眼里不值一提,还是医仙乃欺世盗名之辈!”
他声音高亢,引得周围看病之人皆皆回头,窃窃私语。
段千仞依旧是那副淡然模样,并不为周围所影响。只是看那男子的眼神更加深意,他道:“其中道理我早已告知与你,岂容你这般胡搅蛮缠。”
“医仙连试都没试过,叫在下如何能信您?”
那中年男子道:“我不求家父能重拾健康,但求他别走的太急,让我这不孝子能多伺候他些时日。医仙您看在我一片赤子之心的份上,就救救家父吧!”
言语之间,动情动理,可歌可泣。
一边的司徒易不动神色的打量那老人,只见其耳白唇紫,口鼻有垢,呼吸不匀,确是绝命之症。但那中年男子也说了,并非想要完全治愈救其性命,而不过是多拖延几日,也不算是过分的要求。
司徒易心想以他之能,便能做到。难道说这段千仞不如传说中的那般医术高超?
他眼眸一转,目光便又落回了段千仞的身上。
段千仞听了男子的责难,见他宁顽不灵,眼底已有冷光。再不愿意管他,径直离开。
中年男子见他要走,扑上前来便要阻拦。哪想一旁的管家老头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也不知做了什么,男子竟是双腿一麻,再也追不上了。
中年男子怒瞪管家,管家一点不惧,道:“我们谷主的意思,阁下尊长他是无能为力,还请另寻高明。恕不远送。”
“哼!”男子恨道:“我不会放弃,医仙不医,我便每日都跪在这里,直到他肯救治家父!”
管家老头一脸无奈,但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阁下随意。”便也离去。
段千仞带着段千岩三人拾阶而上,来到上面的房屋里。
这里的建筑精巧别致,每一层都各有所用。比如,第一层是接待病患的地方,第二三层是过重病患暂住的地方,在往上则是客房。而段千仞自己的住处和炼药房都是在最上面,他喜静,怕人打扰。
段千仞带他们进了一个类似于客房的房间。
段千岩也不客气,率先将左云小心翼翼的搬到卧榻上放好,还很贴心的在人背后垫了张软垫。
段千仞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一点也没有身为家长要为自己弟弟终身大事把关的自觉。只是简单的询问了一些状况,就走上前,也不多话,直接伸手就替左云把了脉。
“喂!”命脉陡然落入他人手中,左云被吓了一跳,反射性想要收回手,无奈对方抓的很牢,一时没收回来。
“没事,我哥替你看伤。”段千岩第一时间稳住了他,很贴心的轻声解释道。
“……”左云一瞬间想哭。
要不要这么突然啊,随随便便就动手动脚什么的……他心里暴躁道:知道的你是在救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偷袭呢,要做什么前可不可以先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怎么双子门的人都喜欢这般主动,哪里学的破毛病!
知道躲不过,心里难免焦急,左云不住的拿眼神求助一旁的司徒易。
怎么办,他替我检查,会不会露出马脚?
司徒易也有些担忧,但面上却十分镇静。悄然挪步到左云身后,一只手搭上了对方的肩头,暗暗用力。那意思似乎在说:别担心,有我在。
也不过是几秒钟的事情,段千仞枕在左云脉搏上的手指没有移动,头却抬了起来。颜色略有些浅淡的眼眸直勾勾的盯着左云看。
怎么了?被发现了么?
左云被他盯得莫名心虚,他此时身上穿的正是段千岩给他置办的那身红衣,脸上也精心打扮过。一切妆容全随了女子,又有司徒易一双妙手替他遮瑕。观外表是半分差错也没有的。
但不知怎么的,左云就觉得的段千仞的一双眼能洞察一切,自己在他眼里扒皮去骨,现了原形。恍惚间不禁往后缩了缩脖子。
段千岩见自家老哥半天不言语,十分担心,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有大问题?”
一句话出,段千仞终于转移了目光,递给他一眼,回道:“这位姑娘身有内伤,可是曾被人一掌击中胸口?”
他语气平稳,不缓不急。
左云听了这一称呼“姑娘”,悬吊吊的心瞬间又似有了着落。不由暗自松了口气,道:“确是如此。我们曾遭遇恶匪,其中一人以掌击之,我一时不查,被他打中”
事实是,在他们逃离八旗教的过程中,他被墨嵇一掌打中,可疼死了!
“这掌力阴寒带毒,不是正道功夫。”段千仞似乎没有疑惑,又道:“如我没有看错,你之前还该中了毒,不过毒性不大,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
左云心里恨道:可不是吗,要不是那墨嵇在他茶水里下了药,以至于他功力大减,凭那龟儿子,又如何伤得了他!
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是一派无辜:“是这样吗,我竟是不知。”
段千仞点了点头,又去解他右腿绷带。
绷带散开,可以看见左云养白了的皮肉和些许残留的药末。段千仞用指沾起一点药沫,细细研磨,又搁近鼻翼,试闻其味。
问道:“这药是谁替你上的。”
毫无疑问,自然是司徒易。左云不知该不该答他,下意识向司徒易看去。
司徒易面色平和,浅笑道:“正是区区在下,不知医仙有何指教。”
段千仞并不与他客气,在这一方面,他跟他弟弟是一个德行。
直言道:“这药虽有急效,但是药性本毒,对伤者却不见得好。”
左云不明白药理之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哦?”司徒易淡然而笑,笑意却未达眼底,说:“原来如此,在下才疏学浅,只知按照前人医书药典配药治病。其他的倒不甚清楚。”
“用法倒也是精妙,只是不太正派。”段千仞似乎听不出来司徒易的不满,又问道:“你也学医?”他抬起头来,仔细观司徒易,见他面色青白似阴气入体,吐息短促不定,一副毒寒之相。不禁蹙起眉头,脸上露出不甚赞同的情绪。
那情绪一闪而过,却也落入司徒易的眼里。
所谓同行是冤家,不知怎的,司徒易的心里便有些气恼。
段千仞却不管这些,只是看了他一眼,道:“既是医者,便要知用药之道合乎自然伦常,凡事都要小心斟酌,否则害人害己。”
司徒易知道他说自己什么,这时脸色也有些阴沉。道:“在下自幼体弱多病,借家中开医馆之便,东家长西家短的本事虽学了不少,但都是杂门杂派。自然比不上段谷主您的医术精妙正宗。”
段千仞闻言不可置否,道:“无妨,有空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司徒易简直气笑了:“那还要多谢仙医慷慨了。”
段千仞似乎听不出其中反话,还很厚脸皮的点了点头:“嗯。”
司徒易:“……”
左云闻见司徒易脸色不郁,有火药味弥漫,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还是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他问段千仞:“医仙你看,我这脚……可有得治。”
“无甚大碍。”段千仞道:“我给你开两副方子,一副调理内息,一副修养腿伤。不过都急不得,慢慢养着,自会痊愈。”
“那,到底要养多久?”左云闻言苦闷,要知道他这些日子就在床上、茅房、餐桌、段千岩的背上几个地方来回占着,早就憋了一身的劲儿无处施展,可不难受。
“十天半月总是要的。”段千仞道。
闻言,左云顿时耷拉了脸,像一只被水打恹儿了的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