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塘》娜娜猫

5、第 5 章

　　那天早上，傅克斯教授来到赖特绘图室的时候刚过五点，院子里银杏树上还挂着昨夜的雨水，混着露水和树叶的清香，不时滴在青石板地砖上。已是初秋，清晨的空气说不出地清冽。教授深吸一口气，找钥匙开门的时候脸上都不自觉地微笑着。

　　橡园老宅和维斯康星州春绿城的塔利森，在赖特基金会的组织下，正准备一次赖特住宅和生平的巡回展览，一周后就要对公众开放。从塔利森别墅陆续运来的展品虽都已陈列在相当的位置，仍有许多说明考证及编辑的准备工夫要做。教授作为基金会橡园老宅的负责人，平时亦轻易接触不到如此一手的材料，不敢怠慢展览的筹备是一方面，私下也想争取一些时间，多研究大师的原作，满足自己的求知欲不说，这学期讲课的内容也可以充实有趣些。

　　绘图间的玻璃柜里平铺着赖特手绘的工作间结构图样，旁边散落着绘图尺和铅笔，尽量营造大师在工作中的气氛。教授手持放大镜，一毫米一毫米地研究塔利森别墅餐厅的拱形壁炉的弧形比例，刚想把图纸拿到餐室里跟本宅的设计做对照，猛然想后者的设计图就存在一楼和二楼之间文件室。两图在手，对着餐厅的实物研究，岂不美哉？教授放下手里的工具，向楼梯走去。

　　这件文件室本来做储物用。赖特喜欢节省空间，总是尽量不浪费建筑物的每寸空隙，所以经常在匪夷所思的地方能发现暗门，后面或是个小得直不起腰的房间，或是个壁橱，好玩是好玩，但其实用处不大。工作室的楼梯拐角处，就有这么个小木门，黄铜的把手已经散失了，每次都要抠着那个洞把门拉开。这个极小的空间原是用来储存绘图室冬天生火用的木头，老宅修整开放后，有些重要性不高，表面陈列不下的资料，就用个文件架保存在这里。

　　楼梯朝北，在明媚的清晨也总是昏暗的，教授打开门，摸索着找到门边的灯 --- 房子建成的时候流行的是煤气灯，基金会为了最大限度的保存原貌，亦尽量不拉太多电线，不知从哪里找来一盏小小的电池照明的落地灯。教授记起壁炉的图纸应该在架子的第二层，蹲下身去，却从架上资料的空隙里看见另一边地上的一条褐色裤子。

　　转过去，裤子的主人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面容扭曲发青，不用测脉也知道抢救已经来不及了。教授惊叫一声，一个趔趄，赶紧扶住墙，又想起不要破坏了指纹，赶紧把手收回来，颤巍巍地奔下楼去打电话。

　　用手机拨了911，教授惊魂未定，看看窗外，人行道上间或有锻炼和溜狗的人经过，阳光洒满宁静的小街，有人家种的枫树已经转红，良辰美景，怎么也跟刚才所见的联系不到一起，仿佛是个噩梦般的幻觉。教授环顾绘图室，想找一些熟悉的物件让自己镇静些，目光扫过角落半人高凸出的墙围，却再次惊叫出来：昨天刚摆上去的一幅日本版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