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雪残阳》花**渫

1、杀机初现 江湖起红雨

　　呼啸的风，漫天飞舞的黄沙，以及似乎永远也不会落下的烈日。塞外的天气，几乎日日都是如此。而今天，或许有些不同。
　　不少巨大的牛皮帐篷矗立在黄沙中。帐篷里的人在饮酒，因为今天是察那尔成亲的好日子。新娘很漂亮，也很羞涩，完全不像一个地道的塞外女子。她本不是属于这片沙漠的人，她是察那尔从遥远的江南带来的。她始终没有抬起头。
　　红烛高烧，盈堂宾客。没有一个人的脸上不泛着喜悦的红光。
　　新郎端起酒杯，正想大杯大杯地喝下去。新娘依偎在他的身边，没有任何语言。
　　一切都是静止的。
　　风沙在外狂怒地呼啸，帐篷内没有任何动静。
　　帐篷里的人，已经不可能再有任何动静。可是笑容依然在他们脸上，酒杯依旧在他们手中。但是，他们已经死了。
　　这是一场暗杀，没有一个人逃脱。
　　自此之后，一个叫做红雨的暗杀组织响彻江湖。

　　三年之后，杭州城。夜凉如水。
　　“啊--”更夫阿强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喃喃说道：“又是三更。阿崂真是的，明知今夜我要打更，还一个劲灌我喝酒。啊—”阿强摇摇晃晃地走着，摇摇头，打打脸，试图认清前方的路。
　　阿强的身后，有一团小小的红影。它随着阿强的亦步亦趋缓缓移动。
　　忽然，一阵风吹过。阿强打了一个冷颤，顿时清醒不少。
　　又一阵风从脸上划过,眼前倏地闪过一道黑影。阿强揉揉惺忪的睡眼，可是依然什么也看不到。突然，一只苍白的手搭在他的肩上，阿强心一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他颤抖着慢慢转过头，一个如同鬼魅的面孔突地在眼前冒出来。
　　“哇--”阿强立刻清醒了，大叫着狂奔而去：“有鬼呀--”
　　“嘻嘻--”那团红影从角落处晃出来，拿掉脸上的面具，竟是个明眸皓齿的少女。她掩嘴大笑：“笨蛋阿强，这就害怕啦？嘻嘻--活该，谁叫你平日总欺负人家偷偷养在山神庙的猫猫狗狗！”想想那个胆小怕事的阿强，真是个讨厌的家伙，这下还不好好吓吓你！
　　又一阵风吹过，红衣少女不自觉打了个冷颤：“这是什么鬼天气！好冷哦。回家啦。”
　　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息息索索。红衣少女倏地向后一跃，藏身于墙角的阴影之中。
　　少时，三个身型娇小的黑衣人奔过来，纵身跃进对面的高墙之中。红衣少女眨眨眼睛，耶--那些人干什么啊？对面不是本城有名的景天镖局吗？那几个人奇奇怪怪的，真不知要搞什么……
　　红衣少女眯着眼，舔舔嘴唇。嘿嘿，为了坚持本小姐一贯的原则--不满足人家的好奇心是绝对绝对会害死人的！看看去……
　　她轻手轻脚地溜过去，轻掂脚尖，跃进墙内。
　　宅子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声响。景天镖局中没有任何守卫和仆人。像一座死城，安静得等待黎明，把一切灰暗化去。她有些奇怪的感觉，抬起头，亦未发现任何异常。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她越过长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天！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尸横遍野！一个个躯体像残破的风筝，随地可见。她强忍住恶心之感，向院中唯一没有被鲜血染红的空地走去。啪！她脚下一绊，直直地吻上了地面。
　　啊！血！什么东西！不想活了啊！居然敢绊她！唉……她的衣角染上了满地的鲜血，让她很是不爽。真是的！怎么会绊倒啊～
　　红衣少女很没有形象地半跪着身子，只见双眼平视处有一女尸死得很奇怪，和院中支离破碎的尸体不大一样。唉……要不是她跌倒恐怕还看不见她呢！她慢慢靠过去。只见这具女尸身体蜷缩在一起，头戴珠钗，衣着华丽，看来此人在镖局地位应该不低。
　　她听大哥讲起过景天镖局，闻此镖局是当年武当七侠之一的霍景天一手创办。霍景天为人刚正不阿，侠气十足，曾凭双拳手刃关西悍匪施达，只身闯入邪教总部大破血莲党。但他最著名的，却不是在江湖。而是他的妻子水如烟。
　　二十年前霍景天曾有一指腹为婚的未婚妻，他本该在那年的中秋迎娶她过门，不料在调查血莲党一事时遇见了当时的江南歌妓水如烟。大破邪教之后，霍景天包下水如烟所在的水红楼半年，常居与此夜夜笙歌。武当大侠和江南歌妓的故事并不特别，水如烟不过是个美丽的女人，而美丽的女人天下多的是。大家当这武当大侠只是想在成亲前尽情享受狂放的人生，待到中秋一切的烟花传奇便会烟消云散。却不料那年中秋，霍景天硬是以一纸退婚书断了大家的猜想。
　　他以五千两黄金一纸退婚，自绝师门，拜别武当，创办景天镖局。
　　次年三月，迎娶水如烟，并许诺她今生绝不再娶。
　　这本是一桩武当大侠的江湖韵事，大家笑着笑着就淡忘了。因为霍景天自办景天镖局以来，仍一直秉着侠义精神锄强扶弱，乐善好施，颇具盛名。还有谁会介意他的过去他的情事呢？
　　江湖，本就如此。
　　只是二十年后，谁又料到他竟会在这样一个夜凉如水的日子里惨遭灭门？景天镖局是本城最大的镖局，在江湖上地位也不低，想霍景天堂堂一代侠士，扬名江湖数十年，武功自是不低，何人有此本事将其灭杀？如果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她此刻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算了，不想了！用大哥的话说就是：一切怀疑不如一个行动！既来之，则安之。她向来也不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再说，如果她能调查出点头绪，爹或许就不会小瞧她，成天要她跟在哥哥身后什么事儿都做不了。她回了回神，打定主意要将这秘密一探究竟。嗯……这具女尸想来应该是水如烟。她摸索过去，只见女尸右手狠狠拽住一根竹笛，将其紧紧护在胸前，脸上还露出诡异的笑容。
　　什么意思？她笑什么？她弯下腰，发现她的咽喉被一只银针穿破。
　　银针？
　　忽听后方藤道深处有一惊呼！
　　来不及细想，她取下女尸怀中的竹笛，揣入怀中，跃进藤道……

　　月下有一肃杀的黑影矗于青葱的墙檐，用无谓的双眼观望着一切。他微扬嘴角，将她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这个女子机灵又迷糊，甚是有趣。她作弄更夫的举动不免有些幼稚，却也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本以为她是朵温室的花，却不料她竟大胆得闯进这即将被死神掌控的宫殿。她……不怕吗？一般少女即使好奇，面对着满院的尸首，也不敢轻举妄动，她却仿若无事发生一般……他再度扬起邪邪的笑容……

　　红衣少女弯着腰，沿着葱郁的藤道向院中唯一的光亮走去。刚靠到窗边，一股杀气迎面扑来。红衣少女立即侧过脸--好险！三支梅花镖直楞楞地钉在离她不远的柱子上。
　　呀，真是恐怖的遭遇。他们武功不弱，本想只是看看情况，不料被他们发现……嗯……套用大哥常说的一句话：“此地不可久留。”快快走人啦。回去叫大哥来对付他们～
　　红衣少女拍拍头，转身欲奔。只见两名黑衣人站在门边，眼神隐隐透出强烈的杀气。他们手上握着剑，剑很长，剑锋指向她，剑尖尚有微热血迹。
　　红衣少女暗忖不妙，拔腿便跑，直冲向那两名黑衣人。
　　黑衣人先是一楞，瞬而举剑刺去。
　　红衣少女身型一晃，仰身一翻，闪到了黑衣人的背后，转而用快且凌迅的手法点了二人的穴道。嘿嘿，这就叫出其不意，本小姐最拿手的绝招。
　　两名黑衣人大惊失色，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红衣少女莞尔一笑。多亏了大哥平日教训得紧，我点穴和逃跑的功夫才不差啦。
　　突然一股杀意从脑后袭来，她尚在得意之际，未能及时躲过，不留神被这一剑刺中右肩。
　　好痛！天，她怎么那么笨啊，黑衣人有三个耶，她怎么能在敌人尚未消灭之前就掉以轻心？真是辜负大哥一贯的教导……
　　又一剑刺来，红衣少女扬起左臂，试图用怀中的金针攻击对方。黑衣人剑锋一转，利剑从下方直刺过来……
　　“完啦完啦！小命休矣！大哥对不起……爹对不起……人家没能好好练功，以至于败到这种田地，看来我恐怕不能再让您们伤神费心啦！”红衣少女闭上眼睛大叫道。
　　“铛！”一个身型挺拔的蓝衫人自檐上跳下，从袖中抽出一把软剑，轻轻挑开了这致命的一剑，一脚将那黑衣人踢倒在地。
　　黑衣人大惊失色，一招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瞬即抛出数支梅花镖。
　　蓝衫人一手揽过喃喃不休说东道西的红衣少女，一手轻舞软剑，那些漫飞的梅花镖纷纷落地。
　　黑衣人跳上前去，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剑尖向下，直刺红衣少女，意图转移蓝衫人的视线。不料蓝衫人剑术精湛，一招“群魔乱舞”翻身一跃，长剑一挑，轻而易举地破解了这一剑式。
　　黑衣人自知不敌，又见任务已经完成，急忙散出迷烟，仓皇而逃。
　　放下依然不断在叨念的红衣少女，蓝衫人轻轻一笑：“姑娘，没事了。”
　　没事了？红衣少女睁开眼睛，左看右看--好象真的没事了耶！对了，一定要让爹和大哥好好谢谢这位侠士哦。
　　红衣少女扶着右肩，缓缓靠近那位正在沉思的蓝衫人--咦？怎么头那么晕？难道剑上有毒？不要啊-人家还没有看见救命恩人是什么样子……怎么可以……红衣少女艰难地发出声：“你……”正当他转过头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蓝衫人身形一闪，接住了她的身子。
　　少女的腰肢盈盈一握，他笑了，眸中映着她的红衣，如三月的春花般灿烂。
　　她身上的馨香，她微皱的眉头，她红润的嘴唇，她灵动的眼眸，他记下了。
　　这个特别的女子，他记下了。

　　是夜，杭州西郊，翠烟亭。
　　红衣少女缓缓醒来，睁开她灵动的眼睛。“这……我怎么在这里？”
　　“姑娘，你中毒了。我救了你。”魅惑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是你救了我？你是谁？为什么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妙语连珠似的抛出一大串问号。
　　蓝衫人笑了笑：“那么多问题，你说，我该回答哪个？”
　　“随便你，想说就说！”红衣少女仰仰脖子，伸展手臂，突觉右肩刺痛。啊，我忘记手上有伤！痛死了！“痛死了！”不觉惊呼起来。
　　“姑娘。不要乱动，你右臂上的伤口没有愈合！”他拉住她的右手，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往她伤口上轻洒药粉。
　　瞬时，清凉之感覆了疼痛。
　　“姑娘，剑上有毒，我已喂你服下解药，这瓶近月散对刀剑之伤颇有疗效，你收下吧。”
　　红衣少女转过脸，接下药瓶，睁大眼睛，想看清楚他的模样。无奈月色突得黯然下来,只能依稀辨出他的轮廓。棱角分明的脸型，魅惑的声音，嗯,不知道他的容貌和俊朗的哥哥相比又是如何？
　　“姑娘？”他见她看着自己出神，一丝喜悦袭上心间。
　　红衣少女“呜”地应了声，露出如花笑靥：“我叫杨晴雪，谢谢你救了我～”
　　“杨晴雪……晴雪……”他玩味地吟着她的名字，惹得她突得就忐忑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他左臂一揽，把娇小的身躯拉入怀中，轻咬她樱桃色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吟：“秦嵩。我的小晴儿，你要记住这个名字，因为它将伴你一生。”
　　杨晴雪惊恐地站起来，却被他轻易地抱在胸前。
　　他的呼吸贴着她的耳畔。她突然感觉有些乏力。
　　此时，一道黑影簌得跃到他们面前：“启禀少主，一切已经准备就绪。请少主发令。”
　　秦嵩嘴角一勾，露出邪魅的笑容：“好！”
　　“你……”杨晴雪瞬即跃出他的怀抱，摇摇头，“你是谁！”
　　“我是你未来的夫君！你记住！我会来找你，小晴儿！你等我！”说罢，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你……等……我……”的余音飘忽在月色下。
　　“秦嵩？你到底是谁？”晴雪摸着怀中的瓷瓶，忆及刚才的暧昧，她羞涩地摸摸额头。唉……还没看见他的样貌就被轻薄了。但为什么自己却不感觉恶心和排斥呢？
　　她笑了笑，望着天空那一弯淡淡的新月，想起他的“你等我”，发起了呆……
　　此时，翠烟亭边响起了一声冷哼。
　　一支银针飞来，刺进她的背心。
　　她来不及做出反应，又突得晕了过去……
　　黑影走了过来，从她怀中取出竹笛，正欲发针，又一声冷哼传了过来：“你想杀死她吗？”
　　“你说呢？”甜美的声音中透出冷冷的杀意。
　　“我只是想奉劝你一句，少主说，她，是他的。”
　　甜美的声音的主人愣了愣：“她……是他的？”她不甘愿的收回掌力。原来，无论她如何努力，还是入不了他的眼……她低下头，心里微微地刺痛。不该吗？本就不该的，是她妄想了，
　　只是，停不住啊……停不下来，无法不爱他，也无法不恨他……她的身子颤抖着，隐入了夜色中。
　　黑影淡抹笑容，拉起她的身子，用内力震出了那枚银针，随即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塞入杨晴雪的嘴中，又向她的几处穴道施了针：“为了少主，你还是忘记吧……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忘记你遇见过少主，记住，你今晚遇到了强盗，你是和他们打斗的时候受了伤的，你……”
　　此时，湖边疾奔过来的一个人影，黑影只好放弃控制她的精神，只淡淡说道：“你忘记吧……”身形一闪，消失在黑夜中。

作者有话说

　　花花的第一部长篇古代小说，希望大家支持～谢谢～我发誓：绝不弃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