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鬼哭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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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觉背着书箱，用手拨弄开一条险些划伤了他脸的树枝。
这林子里虽然雾气蒙蒙有些古怪，也能隐约嗅到一股淡淡的妖气，但却种了不少桃树——这点让他非常不解。
桃树是驱邪之木，看看那些道士手中的桃木剑就能知道。按照常理来说，一般的秽物是不会盘踞在桃树附近的。
司徒觉是个一穷二白的书生。因为连着三次科举没能高中，耗费了他所有的家财。在无奈之下开始执笔写书——那种与山魈精怪有关的灵异话本小说。
写这种小说，一来是因为比较受欢迎销路不错，二来是因为司徒觉身怀几分对付鬼怪的本事。虽然这几分本事在真正凶狠的鬼怪面前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但是对于他这种只想看到鬼怪大概的模样然后杜撰故事的书生来说，已经完全足够。
而现在他特地到这片鬼哭林里一探，除了抄近路，也有想一睹这个不伤人命的精怪的念头。本来以为只是个兴不起风浪的普通小妖，但司徒觉观察了周遭环境后，忽然觉得自己这次撞到了了不起的鬼怪。
他已经多少年没有产生过这么浓厚的兴趣了？
司徒觉勾起唇角，把背上的书箱轻轻摘了下来，放在地上。
要引这只妖怪出来，他身上的这箱书不能带着。一般的书中都会有一种浩然正气，而鬼怪向来厌恶这种气息。
司徒觉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衣衫下摆，让它看起来稍微干净了一点。然后他装作一副有些恐惧的过路书生的样子，颤抖着向林子深处走去。
装了一会儿后他觉得肩膀抖得有点疼，在一个呼吸间恢复了若无其事风轻云淡的样子，找了块石头坐了下来，不急不缓地从腰间的袋子里掏出了一个油纸包。
“吃饱了再说吧。”这么说着的司徒觉拆开了油纸包，从里面拿出了一块核桃酥。
然后在一个眨眼的功夫里，一道黑影从树后扑了过来，直直地撞向司徒觉的怀里。司徒觉似是早有防备，一只手迅速把核桃酥塞进了嘴里，另一只手从地上抓起一截断枝，狠狠地向那团黑影抽去。
“嗷呜！！！”
听这声惨叫竟是个少年音。司徒觉叼着那半块桃酥，眉眼间春风般温和，手上树枝却一点儿都不留情，狠狠地抽向了少年的嘴角。
少年没想到这个人类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猝不及防之下又被抽了一下。他捂着嘴角，跌坐到地上，愤恨地看着司徒觉把那剩下的半块桃酥一点点地吞进了嘴里。
司徒觉丢开手里那半截桃树枝，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年，看着他嘴角伤痕的目光温和得就像看着小兔子一般。这少年体态纤细，面容虽说不上美丽无双，也称得上清秀可人。而那道司徒某人用桃树枝留下的黑色痕迹就像被什么人用煤炭画上的一般，在他的脸上格格不入，看起来竟然有几分滑稽。
“这位小兄弟，在下名叫司徒觉。”
司徒觉的笑容已经可以作为天下谦谦君子的学习榜样，三分温和七分清淡。他对着这小妖怪这么一笑，笃定了这只一看就涉世未深的小妖精绝对会迅速忘记刚才的冲突然后对自己心生好感。
少年死死盯着司徒觉的脸，半晌后，皱起了眉头：“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被桃酥噎到了吗？”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不过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司徒觉笑容不改，但拳头却握紧了几分：“不，在下这是天生的。”
“好吧，你说说你抽我这两下怎么算？”少年呲起了牙齿，眼底尽是狠辣之色，似乎司徒觉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司徒觉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不就是抽了你几下吗搞得跟我抢了你妻子一样”，摊开了手：“小兄弟你说如何解决？”
少年脸上染上了一层烦躁，摆了摆手：“你这人说话怎么死板的要命啊？直接问怎么办不就好了，恶心死了！”
司徒觉笑容更加温和，心中对这妖怪的脾性有了几分了解，反而没了刚才想要好好整治他一番的念头：“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少年装模作样地进行了一番“苦苦思索”，然后双眼冒光，指向司徒觉手中的油纸包：“我要吃点心。”
司徒觉暗道傻鱼上钩了，不动声色地把油纸包裹好：“若是我不答应呢？”
“那我就抢。”少年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我可是妖怪，小心我咬你一口。”
司徒觉道：“依在下拙见……小兄弟你可不是在下对手。何况你偷袭在下在先，在下想要自保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如这样，你回答在下几个问题，我便向你赔罪，并将这一包桃酥赠你。”
司徒觉笃定这个少年是个本性善良没什么法力的小妖怪，所以只打算问清他的身世，并不准备为难与他。
少年犹豫了一下，随即摆出了一脸傲慢：“也成。但是有的问题回答不回答，还得看我心情。”
“都依你便是。”司徒觉无奈地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在下问的问题也不会刁难你。”
“哼，人类没一个好东西。”少年翻了个白眼，“要问就快点，小爷没时间陪你玩。”
司徒觉摸了摸鼻子：“你的名字？”
少年嗤笑一声：“我天生地养的妖怪，整个林子也就我一个人，不用别人喊我，哪来的名字？”
司徒觉有些意外，继续问道：“那你是什么精怪？”
少年歪头想了想，回答道：“具体我忘了。但是我应该是草木精怪，因为在树林里带着最舒服。”
但是草木精怪也怕桃树的味道啊。要说他是桃树精的话，又不可能被桃树枝伤到。
司徒觉在心里这么想着，却没有说出口，继续发问道：“你可曾伤人？”
少年撇了撇嘴：“基本上误入林子的人我都是吓走的，前几天遇上了个怪人，对我摸来摸去的不知道要干什么，但我觉得很讨厌，所以就给他使了点法术。估计再来几天也就好了吧。”
司徒觉心下明了。那个怪人这应当就是顾老四口中那个二牛了。小妖怪果然是心性善良，倒也没有给他太狠毒的惩戒。
都说草木精怪心性单纯，这少年不懂媾和之事，看来传闻果真不假。
司徒觉盘算了一下，对这小妖怪身上秘密的好奇如同小猫的爪子一样在他心上挠来挠去让他不得安宁。反正旅途无事，这小妖又挺有趣，干脆将他哄骗同自己一道，也好解闷。
“你的问题我都回答完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少年目光一直落在那个油纸包上，却要仰着脸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咳咳……我还有一事相求。”司徒觉捂紧了那包桃酥，笑容淡雅堪称一代浊世翩翩君子。
“啥？”少年眼见就要发火，“你怎么这么多破事啊！故意拿我找乐吗？！”
司徒觉轻叹口气，拱了拱手：“是我的不是。但是我的书箱被我放在了别处，能否请小兄弟你帮个忙，用五鬼搬山之术将我那书箱搬回来？”
少年一脸茫然，似乎对这所谓的“乌龟搬山”完全没有印象。愣了一会儿后，恼羞成怒地吼了出来：“还想让我给你乌龟搬山？！滚出我的林子！”
司徒觉立马就明白这小妖根本不通那五鬼搬山之术，却没有点破，笑吟吟地开口道：“这话说的没道理，我倒要反驳小兄弟一二。这林子天生地养，怎么平白无故说是你家的？谁又不能走？”
少年被司徒觉这一席话噎住，无从反驳。再次恼羞成怒，他把双手向空中虚按了一下，不知怎么弄了一手鲜血似的液体。往脸上一抹，扯乱了头发，然后对司徒觉灿烂一笑，眉目间尽是狠辣：“我顶着这脸跟着你直到你出林子，你不怕我？”
司徒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行为搞得一怔，然后平静地摇了摇头。虽说在夜色弥漫充满雾气的阴森森的林子里，少年的扮相确实有点吓人，却吓不倒看多了恐怖场面锻炼得异常胆大的司徒觉。他报以一抹清淡的笑容，摇头道：“为何怕你？你又打不过我。”
少年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愤恨地用血淋淋的双手抓住司徒觉的衣袖，狠狠地搓了两下，把一大片殷红的血擦在了他的衣服上：“你不怕我，我也打不过你，我恶心死你！怎么样你才能从我的地盘上出去？”
司徒觉差点就拎起少年按在树上一顿狠揍。但他生生压下了自己的愤怒，一字一顿道：“你和我一起我就出去了。”
如果能一起结伴而行……整治这个小混蛋的就机会多了！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让我跟着你？”少年听了这话反而冷静下来，悠闲地拆开了油纸，“要想我和你走……也行，反正我也有出去玩的打算，正愁不熟悉外界……”
司徒觉笑吟吟地看着少年的吃相：“既然这样，我们结伴少不得要越发三章。”
“哪三章？”
司徒觉蹲下身子，拿了块石头在地上比划了一下：“待我叨扰一下这里的土地，将我的书箱还来。”
他这么说着，书箱便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他向书箱那处作揖道：“多谢土地，来日我买烧鸡答谢与你。”
少年有些敬畏似的看着司徒觉从书箱的上层拿出纸笔：“没想到你连土地都能驱使……”
司徒觉谦虚笑道：“这倒不是驱使，我一介凡人怎么能驱使神明？拜托他帮了忙，自然要送谢礼的。”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鬼哭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