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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淑慎之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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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佳氏皇太后殒了。当今皇帝的亲生额娘殒了。
若水刚听文君急急说了这个消息,走出闺房,所有的奴仆都已经换上了素淡的衣服。
“若水,快换衣服,所有朝廷命官家的女眷皆要去宫中举哀。”紫萱慌张的对女儿说着,顺手抓起了一件素雅的旗装递给了文君。
若水听说要去那座梦寐以求的紫禁城,心中自是有说不完的惊喜,何曾像去举哀的?举哀,也不过是个形式吧,恐怕真正伤心的也只有皇上和佟佳氏一族,一个是亲生儿子,一个是娘家人。皇上?!不知道趁此机会能否见到未来夫君呢?
若水本就适合淡雅衣服,看她的背影,如同云端走来的仙女,不沾染半点世俗之气。宫内不缺美貌,缺的就是这份素雅与宁静。她的野心皆隐藏在眉宇之间。所有的女眷在孝庄的带领下都整整齐齐的排列着,随着孝庄举哀。这就是规矩,见都没见过的人,你还得来举哀。若水环顾四周,皆是女眷遗憾,往前看去,玄烨在棺木旁边跪着,只看背影就让人觉得万分心痛了。八岁丧父,十岁丧母,何其悲凉?
玄烨的旁边还跪着阿秀,她时不时的抚慰玄烨。人群中已有女子悄声议论。若水寻找声音的主人,看到离她不远的两个女子在窃窃私语。那俩女子,身材已有了轮廓,可见是长于若水的。
她们是与索尼同为辅臣的遏必隆和鳌拜的女儿,因的这两年鳌拜势力有些膨胀,毫无主见的遏必隆便作出归附鳌拜之态,连自己的女儿钮祜禄东珠都给鳌拜作义女了。
“那女子是谁呀?”东珠有些醋意的问。
鳌拜的女儿名为瓜尔佳映荷轻哼了一下,带着几分不服气:“不过是仁宪太后养在宫里的侄女罢了,瞧她那副样子,定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
若水闻言,心中一惊。立即便平复下来,觉得这两个女子没有掩饰好自己的不满。心中所想,不必人人尽知,这是谁家的姑娘连这都不懂。若水见她们与自己平位而立,心中已想到应该是同为辅臣之家的女眷了。
若水本想能够吸引玄烨多看自己几眼,未料想,他竟
是如此近在眼前,却不得相见。更不料想,被玄烨的兄长
福全看了去,且让福全牵肠挂肚。
先帝之子二阿哥福全,虽然资质平庸,样貌却英俊
潇洒,仅十六岁便是出名的美男子,与世无争,乃情种也。
他痴痴地望着若水的背影,直至消失,他才离去。
若水与额娘刚至府中大门口,看到门外的守卫与一女子拉扯。紫萱见那女子楚楚可怜,命令守卫放了她。
若水不像紫萱那般不会训斥下人,她严中带笑:“尔等岂能如此没有善心?怎能为难一个弱女子?”
守卫跪下请罪:“小姐教训的是,小姐宅心仁厚,我等再不敢如此。”
那女子远远看见若水便微笑,走近了还福了福身子。若水虽见女子衣着普通,还是福了福身子回礼。这女子明显比若水要年长,不仅个头长她一些,粉嫩色的满装已经被她的丰乳衬出曲线,而若水的胸不过略微凸起。若水羡慕的多看了两眼,心想这是哪家的姑娘来我府中,女子衣着如此普通,再者,名门闺秀出门不仅要着旗装,金银珠宝首饰定是不少,而且随从丫鬟也不会没有。难不成家里还有贫困的远亲,想着便脱出而出:“姑娘可是找人?”
“我是来找紫萱夫人的。”女子怯懦道,声音因为害怕而有些颤抖。
一旁的紫萱本欲培养女儿的处事能力,听闻来人乃是寻她的,便遣走了若水。领着那女子来到自己的卧房,细细盘问。原来这女子名为淑慎,是穆清奶娘的女儿。穆清的奶娘仅服侍了一年,便说要与夫君前去江南做生意。紫萱慈悲心肠,自是准予了,还赠予她一支七宝玲珑簪。此时的淑慎正是带了这簪子前来找她,紫萱与那奶娘虽只有一年的缘分,却也处得融洽。遂欣喜道:“你额娘怎没来?”
这一句话,竟引得淑慎抽噎:“夫人不知,前几个月淑慎玩耍归家时,竟见到阿玛额娘双双被人杀害,额娘仅留一口气将簪子给予我,让我来寻夫人。”说到此,她以泣不成声。
当初的奶娘与其夫君确是无依无靠之人,他们去世了,女儿定无所依靠。紫萱这才打量了眼前的女子,与奶娘真是长的极像。路途颠簸,淑慎有些蓬头垢面。紫萱吩咐丫鬟杨柳带淑慎去沐浴换衣,命其她丫鬟收拾了客房。
待晚膳时候,紫萱已经将此事告知了夫君葛布喇及儿子穆清、女儿若水。他们一家坐于餐桌前等待淑慎的到来。淑慎一经打扮,越发妩媚娇丽。紫萱招呼淑慎坐下吃饭,淑慎见到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子,不由有些娇羞。
“姐姐果然是个大美人啊。”若水如此一夸,淑慎的头埋得更低了。
那厢的穆清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是他第一次见除丫鬟之外的女子,且与自己年龄相仿。若水虽然天生丽质,毕竟只有十一岁,还没有女子的婀娜,淑慎已经十五岁,已有婀娜之姿,且仅比穆清小一岁,穆清有些不自在的草草用完晚膳便告退了。
若水每日晚膳之余,为了保持身材纤瘦,便由文君到处走走,今日行至偏殿如家轩竟传来美妙的琴音。
“小姐,好似有人在抚琴。”文君歪着头,很是欣赏的说道。
“如家轩乃府中的迎客之所,想必是今日刚来的淑慎在此了。”若水止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少女多以古筝寄情,寄的大多是少女情怀,而淑慎的琴声竟如此悲凉,把听的人也要引哭了。若水自小见不得旁人悲戚,待琴声消失,她便前去扣了门。
“请进。”若水第一次听到淑慎的声音,竟是如此清脆,却还是带了几分哀伤,推门而进,若水看到淑慎的脸上挂着泪痕。
“姐姐何必如此伤怀?逝者已逝,生者还是节哀吧。”若水心善,见得别人落泪,她也会忍不住。
“多谢小姐宽心,淑慎只是一时伤怀。”淑慎又是彬彬有礼的福了福身子,若水上前扶住她:“姐姐不必称我为小姐,你我以后也不必如此客套,只管姐妹相称便是,若水正想有个姐姐呢。”
“淑慎实在不敢高攀,毕竟我的额娘曾经只是府中的奶娘。”
“姐姐万不可自轻自贱。姐姐拥有如此美貌,又有如此琴技,定会觅得佳婿,配上这世间的优秀儿郎。”
淑慎见若水如此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句句称她为姐姐,心中甚是轻松:“我不比妹妹出身名门,如此身份恐只能嫁与夫君为妾。”
“即便为妾,若能得真爱,也是不错的。”
“我却愿像唐代名相房玄龄夫人那般。”若水为之一惊,不料想,淑慎竟是个刚烈性子。若水熟读史书,自是知晓这千古风流一坛醋的古事。当初太宗将赐丞相房玄龄美人为妾,丞相夫人宁死不肯,太宗命人奉上毒酒,夫人一饮而尽,毫无半点为难。好在,太宗只是为了试探夫人,命人将毒酒换成了醋,才有了这千古风流一坛醋的佳话。
“姐姐也是宁死不肯容妾室之人。”
“听闻妹妹的婢女名为文君,可是取自于汉代才女卓文君的名字?”
若水点了点头,淑慎继续说道:“如若文君允许司马相如纳妾,当下便不会有《白头吟》这样的佳作了。”
卓文君曾为富商家才女,擅琴技诗书。在众多追求者中,选中当时较为贫贱的司马相如,与之私奔,不料,司马相如为官之后竟萌生弃妻纳妾的念头。好在卓文君凭借自己的蔡虎聪慧挽回了夫君。世间负心郎,何其多?
“我为文君取此名,只是望她能如卓文君那般聪慧有才、敢爱敢恨,作为八旗女子,妹妹早已不敢痴想能够独拥夫君。我一出生,便注定要去那深宫与数不清的女子分享自己的夫君。此命不可为,若然,便会招来满门杀戮。”
若水平静的说,她早已接受了这样的命运,虽然她博览群书,心中的念想千千万万,却不得付诸实践,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倒是淑慎无奈的叹了气:“帝王贵族们为何都要三妻四妾甚至三宫六院呢?”
“为了绵延子嗣。”若水何曾没有问过额娘呢。“一是女子薄命,因生育死亡者不在少数;二是红颜易老,过了花期便不宜生育。子嗣于普通人家,于帝王之家都是极其重要的。”
“难道我们女人只是用来绵延子嗣的吗?”淑慎不由义愤填膺。若水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她也不想如此,敢问哪个女子愿意如此呢?可,她们,又能如何?
如果可以,若水也不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可是,她无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