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林五

18、小楼连苑，何人此路得归还

　　原氏三老与那老道最是相近，见状都是鼻梁打皱，眉毛扯横，向旁挪了挪。反是另一侧的青碧落对那满身泥垢正在鼾声如雷的老道浑不在意，若无其事的从盘中拣了块糕饼，自顾自品尝着，粗哑着嗓子连连赞叹着：“好吃，好吃……”又拿起一块塞到庞么手里，“大哥，你尝尝，这点心美味得很！”
　　庞么应道：“是么……”边吃边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比那济南府琼脂斋的糕点还要好上三分……”心里想着：“这丫头素来好静喜洁，如今这般忍隐做作，倒也真是难为了她……”眼神不觉间掠过那白衣少女，那白衣少女似有所感，眸光流转，恰迎上庞么的目光。四目相投，二人均是略略一怔。那白衣少女如脂的玉面似薄敷一层极淡的胭脂，微微笑着，对他点了点头，又垂下头来。庞么还以一笑，转念着：“这姑娘相貌绝美 ，行止优雅，举手投足之间皆带着高雅之气，必是出身名门世家，但却因何……嗯，瞧来又是有人将至了……”
　　马踏泥浆噗噗沓沓的骤驰声在寂静的雨夜格外分明，不消片刻，已到近前。但听得屋外一阵人吁马鸣，四五个人拥了进来。清一色的墨绿外袍，腰系同色紫穗缎带，侧悬黑鞘长剑。为首的是个面色惨白颇为俊秀的弱冠少年，只是浑身湿漉漉的未免有些个狼狈。他环视周遭，眼光落在那横躺在火堆旁占了老大地方的腌臜老道身上，神情颇为厌烦嫌恶。他身后一个长脸青年男子闪出，对那老道说道：“喂，老头儿，让让！”
　　那老道呼噜打得震天动地，窗外的雷鸣也盖它不住，长脸青年连叫几遍，怎奈老道睡得十二分的酣畅，哪里理会得他。长脸青年不耐烦起来，踢了他两脚，喝道：“喂，老头儿，醒醒！”那老道翻了个身，口里喃喃地不知胡说了些什么，鼾声依然，照睡不误。
　　弱冠少年冷哼一声，那长脸青年很有些没脸，目光透着几分凶狠，喝道：“你这老头，别怪我不客气了！”右脚运足十分力气向那老道大腿踢去。本以为这一脚定会踢得那老道骨断筋折，岂知刚沾到那老道身子，左腿忽然好似被蝎子咬了一口，巨痛无比，麻痒难当，气力顿消，而右腿踢人之势已成，重心向前，啊地一声，整个人越过老道，跌向那白衣少女。白衣少女侧下那粗豪汉子眼疾手快，壮身陡起，摛住他肩膀，顺势向那弱冠少年搡去。那弱冠少年长臂如猿，抓起长脸青年的腰带，将他放在地上。他身后的三人七手八脚地扶那长脸青年起来，其中一个矮个青年问道：“丁松，你怎样？”
　　那长脸青年丁松只觉五脏六腑有如针砭刀割，真正是肝肠寸断，凌迟之痛。断断续续地道：“暗器……有毒……”
　　那弱冠少年从怀里取出副黑黝黝的软皮手套，道：“打在哪里？”语声铮然，隐有金石之音。
　　丁松面色惨白远胜那弱冠少年，豆大的汗珠子自额角滚滚而下，可连提一提手掌擦汗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喘息着道：“在腿上……少主……当心……这毒……厉害得很……”那弱冠少年哼了声，自他小腿侧上拔出血渍斑斑的暗器，从丁松身上扯下块衣襟拭去血迹，原来是根绣花针般的小小木签，在跳跃的火焰下闪着乌幽幽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