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十二》七个橘子

4、孤城闭（1）

　　“若是你不来娶我，我就到菩萨面前告状，说你是负心汉。让老天在孤城下个三年的雨，看你这个城主怎么办。嘻嘻，到时候你跪下来求我，本小姐也绝对不会看你一眼。”
　　那银铃般的笑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一切的景象好像还是昨日的样子。只有面前这具永不会腐烂的女尸，来指控那不甘的怨恨。
　　年轻的孤城城主伸出手，抚摸上女尸的脸庞，苦笑道：“阿珂，你告的状，菩萨听到了，这孤城。。。。。。果然下了三年的雨，是你的眼泪吗？我是负了你，可你真的狠心，居然连见你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
　　“孤城。”身后传来一个淡淡的女声：“妹妹要是知道你如此伤心，她也会不开心的。”
　　叶孤城没有回头望身后的人一样，继续看着眼前那不会改变的容颜，那白皙如玉的鹅蛋脸，依旧浮现着粉色的光泽，紧闭的眼眸仿佛随时会张开，红唇微张微微扬起，仿佛带着笑容，身体甚至还有着温度。
　　可是，她不会醒！仿佛死了一般的沉睡！无论用水泼，甚至用针扎穴位，都不会有半点反应。连神医都告诉他，早日火葬，免得起尸。
　　叶孤城怒极甩袖起身，咬牙切齿道：“好，真好，你真是好的很。你若是怨我，倒是变成厉鬼来取我性命啊。何苦留给我念想！你若是已经死了，留我具不会腐朽的尸体给我作甚，给我作甚！”
　　他没有看到，面前的笑颜在听闻这句话时，脸上泛起了淡淡的青色，随即又消失不见。
　　望着男子仿佛入了魔障一般对着尸体自言自语，阿罗微微叹了口气道：“城主，门外有两人求见。”
　　男子回头，眼神锐利如刀：“见什么？阿珂躺在这里生死未卜，我哪有心情见闲杂人等！”
　　“他们说是浮尽山门人。”
　　“浮尽山？”男子在心里咀嚼着这三个字，随即挥手允了，道：“召。”
　　君猊一边翘着兰花指端着青田罗纹骨瓷杯，喝着上好的碧螺春，一边鄙弃自从进了门起就开始膛目结舌的小师妹。
　　十二捏着地毯上绣着的金线，仿佛发现新大陆一般叫道：“大师兄，你快来看，这线是金的唉！”
　　他差点没把嘴里的茶水给喷出来，金子有什么好稀奇的，真是个土包子！
　　“大师兄，我们等下用剪子剪点回去，这样付茶水钱时就不这么抠门了。”
　　君猊背过身，咬着锦帕肉牛满面，这货不是浮尽山门人，浮尽没有这等的土包子。
　　“小师妹，你怎么知道那什么鲛珠在这里？”
　　十二放下手中的新大陆，微微一愣，随即不好意思道：“我感觉的。”
　　君猊再次肉流满面，你爹娘当初怎么靠感觉生出你这个不靠谱的土包子。
　　“你们就是浮尽山的门人？”
　　门口踏进一个人，长长的发丝用发带捆着，即使穿着珍贵紫色的月影纱袍子，也掩盖不了那浑身的憔悴。
　　他身后跟着一个穿着拖地朱色银丝锦缎小袄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把细骨伞，伞尖还在不停的滴着水。
　　阿罗轻声道：“这位是城主叶孤城，两位仙君有礼了。”
　　“你们是来救阿珂的吗？”叶孤城急忙问道。
　　君猊悄悄的扯了扯十二的袖子，轻声问道：“鲛珠在谁的身上。”
　　十二为难的看了看叶孤城，又为难的看了看阿罗，不好意思的告诉君猊：“按照我的直觉来看，这两个人身上都没有鲛珠。”
　　君猊不悦了，瞪着她道：“你的直觉靠谱不靠谱？”
　　十二有些踌躇：“这个，还真的不知道。如果按照师傅的话来说，幻魂灯进入我体内后，我就能感知鲛珠的存在。可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应该不会出错吧，应该。”
　　“你们是来救阿珂的吗？”叶孤城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
　　“阿珂？”十二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们不是，我们是来找鲛。。。。。。啊哟。”
　　“啊，对对对，我们就是。”君猊连忙踢了十二一脚，阻止了她的话。
　　叶孤城脸上浮现出喜色，连忙道：“两位仙君请随我来！”
　　当君猊看到阿珂的尸体时，脸色开始凝重了，他看了看叶孤城，又看了看阿罗，皱起了眉头。
　　“大师兄。”十二有点结巴：“我，我我。。。。。。我感觉，鲛珠在这个躺着的人身上。”
　　这样啊，可真是伤脑筋啊。。。。。。君猊看了眼焦急的叶孤城，道：“这具女尸，快化成魅生了。”
　　“魅生？”阿罗不解。
　　“恩。”君猊点了点头，道：“所谓魅生，就是由冤死，惨死，或者心头有大恨的不解冤魂而形成的。尸体不腐，身体温润，指尖青青，都是要化形的征兆。魅生化形后拥有意识，却没有三魂七魄，只是一股怨念。若心头不平之事无法完成，肉身便不死不灭。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魅生的，即使有着天时地利人和，化身为魅生也应该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而这女子大约死了两三年吧，棺木的苔藓都还没有长齐，产生异变的大概是因为鲛珠的缘故。”
　　“鲛珠？”叶孤城问道：“那是什么？”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东西。”
　　“有了鲛珠会如何？阿珂会复生吗？”叶孤城急忙问道。
　　君猊脸色凝重，盯着他道：“魅生复活第一个找的，就是她死之前所挂念的对象。只有吃了那个人的心，魅生才能在阳光下行走。一个魅生已经很麻烦了，再加上个鲛珠更加难以对付。所以，我要先弄清楚，她所挂念的对象是谁。”
　　“是你？”君猊的眼神在叶孤城身上一撇，最后落到脸色苍白的阿罗身上：“还是你。”
　　叶孤城的脚步一颤，望向棺内笑颜依旧的女子，苦笑：“阿珂，你果然化成厉鬼来找我了，你果然是上天派来磨我的。”
　　“阿珂是阿罗的妹妹，当年我情系与她，回回约她，总被她拒之门外，我以为是我的诚心没有打动她，谁知道她却早已经成为了我爹爹的入幕之宾。我爹爹荒淫无度，居然吸食销魂散过多至死。她一心想当城主夫人，在我爹爹死后便将心思放在了我的身上，让我择日上门提亲。我不甘心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便娶了阿罗。谁知道。。。。。。谁知道，她居然一把烧了自己的闺房，只留一具空壳给我。”
　　“你的意思是，阿珂临死之前念着的是你，醒过来第一个找的是你，叶孤城对不对？”君猊问道。
　　叶孤城闭了闭眸，沉痛道：“对，她曾经说过，若我不去娶她，就让孤城下三年的雨。”
　　他往门外望去，淅淅沥沥的雨滴顺着屋檐落下，在地面溅起水花，仿佛又听见当年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
　　“这样啊。。。。。。”君猊抚了抚下巴，一脸所思。
　　十二忍不住扯了扯他的衣袖，挤眉弄眼：“大师兄，我觉得这个女子不像他所说的那样贪图富贵，不然也不会一死已证清白。”
　　“你懂个屁。”君猊伸出手在十二头上揍了一拳，道：“什么已证清白，说不定是白日梦做醒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机会，所以选择了寻死。”
　　“两位仙君。。。。。。”阿罗唤道，苍白的小脸上满目焦急：“求两位仙君救救我们城主，若阿珂化身成魅生，孤城的性命就堪忧了！”
　　“哎。”君猊叹气：“不是我不想救，若早个一两年，我倒还可以用三味真火烧了她的三魂七魄，可是如今，她的三魂七魄都已经不在了，剩下的只有怨念，只有她心头的怨恨平了，她才会停止动作，更何况她体内有着妖君京华的妖气所幻化成的鲛珠，我更是拿她无辙了。”
　　阿罗伸手掩住口，颤声道：“怎么会这样，难道孤城真的没救了吗？”
　　“办法也不是没有，但只保得了你们一时，保不了一世啊。”君猊向叶孤城招了招手，道：“你过来。我这里有两张护身符，你们戴在身上，魅生便近不了你们的身，不能遇水，不能遭火，也不能拿下，知道吗？即使这样，这符咒的法力也只能护你们一月，你们再另寻高人吧。”
　　“谢谢仙君。”叶孤城欲伸手接过，君猊却缩回了手掌，正色道：“一张护身符十两金。”
　　十二默。
　　叶孤城黑线。
　　就在他们谈话时，谁都没有发现阿罗悄悄的靠近了棺木，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匕首，望着沉睡的女子满脸的杀气，她抬手，对准女子的心脏之位欲刺下去。
　　“阿罗，你做什么！”叶孤城怒道。
　　“孤城。。。。。。”阿罗心惊，手中的匕首不小心掉进了棺木之中，她颤抖道：“孤城，若现在不灭了她，等她成为魅生之后死的就是你啊!我怎么忍心看你死在一个妖孽手上，若你下不了手，就让我来！”
　　叶孤城闻言，正欲开口，忽然看到阿罗的身后，喉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眉目中尽是惊恐。
　　连君猊和十二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你说，你要杀了谁来着？”
　　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仿佛来自幽魂地狱，阴森的让阿罗发抖。阿罗站在原地，不敢回头望去，全身被吓得一动都不能动。
　　阿珂站在她的身后，一袭白衣从胸口那里开始，仿佛有血晕开，将衣服渐渐染红。她黑发如瀑，娇美的脸上透着阴森的青色，黑色的睫毛变成了红色，朱唇红的如血。她伸出手，抚上阿罗的侧脸，指尖透着青青的墨色。
　　她探过头，在阿罗耳边问道：“这里是哪里？为什么我都不记得了？”
　　阿罗僵住了，正欲回头，“嘶”一声，胸口一凉，多出了几根青色的手指。
　　“开玩笑的。”阿珂斜眸，笑的一脸妖气：“姐姐，我怎么能忘了你？”
　　阿罗望着胸口手指，脸上浮上死灰，难道她真的要死这里了？
　　“啊呀，刺浅了。”阿珂笑了：“不好意思啊，我可能要再来一次，才能将你的心挖出来，你忍忍，不会让你痛太久的。”
　　“阿珂。。。。。。”叶孤城颤音，不顾十二的阻拦一步步往前走去，直到将自己心脏的位置抵在她那青墨色的指尖，才停止脚步。
　　叶孤城沉痛的望着她：“你若要食人心，就取我的吧。放过阿罗，她毕竟，是你的姐姐。。。。。。”
　　阿珂从阿罗的体内抽出手指，鲜血顺着她的指尖流下，她将那血液抹在嘴角，忽然歪着头笑了：“姐姐？你想替她死？”
　　“可惜，你不配。”她从棺木中走出，一步步接近瘫软在地上，满目惊恐的阿罗。
　　阿罗挪动着身子，脸色如见到罗刹般恐惧，她一点点的往后退，胸口的鲜血蔓延了一地。
　　“仙君，仙君救我！”阿罗急忙朝君猊十二唤道。
　　十二抽出腰间临走前师傅给她防身的匕首，欲冲上去，却被君猊拦住。
　　“大师兄，你干吗？”
　　“你急什么？”君猊皱眉道：“这个魅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我们在旁边看看先，若没必要，我们就不出手了，省的丢了性命。”
　　“什么？”十二喊道：“那我们就放着他们死了不管吗？”
　　“让你平常多看点仙书少看点人间的春宫图，本领没学倒是学了一股牛鼻子的傻气。你看到那两人印堂发黑，透着死气没？他们命中该有一劫，是生是死看他们的造化，我们若上去拦下，就是坏了人间秩序，要遭天雷劈的！”
　　十二踌躇了，道：“那大师兄，那个鲛珠怎么办？”
　　“要不我去问问那魅生，如果我把那两个人杀了，她能把那鲛珠给我不？”
　　十二默。
　　“大师兄，你那护身符。。。。。。”
　　“那个是神澈的尿布，我这不是为了我们的茶水钱吗。”
　　“。。。。。。”
　　君猊双手合十，一脸凝重道：“阿弥陀佛，出家人实在不方便管这个凡尘的事情。”
　　阿珂看这两个上仙没有插手的意思，笑道：“姐姐，怎么办呢？没人能救你了，好歹姐妹一场，要不你把当年的事情真相说一遍，说不定我会考虑放过你呢。”
　　阿罗看着越来越接近的魅生，她指尖还流淌着自己血，恐惧深深的扼住了她的喉咙，她吞了吞口水，求道：“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你放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