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好男/殿狼]自由》老子BT了

6、两个人的春节

　　今年北京的冬天是个暖冬，已经到了三九，却并不冷，也没有什么风，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虽然感觉不到温暖，却把人的心照的如同淡蓝色的天空一般晴朗。
　　说是买年货，其实也没什么可买的，小区楼下就是菜市场，走一站地就可到某个大型超市，这些年生活条件好了，也没有非得等到新年才穿新衣的习惯。
　　闫安说以前过春节都是在学校过的，非要去找春联，于是两个人放着家附近的大型超市不去，坐公车去了很远的农贸市场。
　　农贸市场很乱，人声鼎沸，头上是高高的拱形大棚，声音回荡，越发的觉得震耳欲聋。外面的小摊上有卖杂货的老人，拿着塑料制成的小小的红色辣椒在叫卖，旁边是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大爷现场在写春联，一笔一笔的左右腾挪，引了一大群人在看，他也并不趁机叫卖，想是找乐的成分大于赚钱。棚子里很多大妈拎着许久不见的菜篮出来买菜，讨价还价，剑拔弩张，最后卖菜的小贩苦笑着赞大妈口才好，于是又是一副主顾尽欢的模样，一切都充满了过年的味道。
　　最后殿菲还是没能拗过闫安，买了一大堆华而不实，以后绝对不会用到的，名副其实的“年货”回来，包括大爷现场手书的春联，颜色艳红的小辣椒，印制粗糙的年画等若干装饰物，和现在两人手上一人一根的冰糖葫芦。

　　中国很大，于是春节的意义，从几千年前的宗教含义，演化成几百年前的每年的心理安慰和奢侈借口，再变成了今天的团圆机会。所以对于那些并没有团圆盼望的人，这一天也就跟其他所有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不同。
　　只是人善于把心中隐约的伤疤，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掩盖过去，就像是一个人独自在异乡过年，并没有过年的必要，却偏偏要比谁都要追求那种过年的气氛，以营造其实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好好过年的假象。
　　今年有些不同，今年，是有两个人一起过年，所以门上贴的年画和春联，屋子里挂的红辣椒和红色的灯笼，一张纸上写满了两个人根本吃不掉的八个菜，并不是为了营造气氛，只是为了找回那些儿时美好的记忆而已。
　　闫安是这么想的，然后，这一切，也会在某一天，成为美好的回忆。
　　殿菲掌勺，闫安打下手，中途殿菲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之后就不小心切到了手，深深的伤口，流了满菜板的血。
　　闫安忙拿着他的手往水龙头地下冲，用创可贴包好了，才问，“怎么了？”
　　殿菲摇了摇头，说了句不相干的话，“明天是大年初一，我们去谭柘寺上香吧。”
　　闫安到底还是小孩子心性，直呼好，去年这么背，是该好好去上柱香了。

　　谭柘寺不在市区，坐地铁坐到尽头，下车再坐公车，转盘山公路，才能到。
　　闫安和殿菲起的很早，刚起来的时候天几乎还是黑的，公车上却依然很挤，很多人都赶着大年初一去上香的好彩头。
　　好不容易颠簸到了，下车就有附近的村民兜售香烛，不贵，殿菲掏钱买了。
　　虽然公车上人多，寺庙里依然很清静，四周都是百年的老树，掉光了叶子，向微蓝的天空伸着枝桠，向上望几乎有跟天空混为一体的错觉。偶有黑白相间的喜鹊落在上面，上演一出抬头见喜。
　　主庙在山的高处，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慢慢向上延伸，走到半路，两个人都有些出汗，几乎能从衣领里蒸腾出白色的雾气。
　　殿菲突然叫住闫安，他说，“闫安，我有点事情跟你说。”
　　闫安头也不回，继续往上爬，“你啥也别说，我不想听。”
　　殿菲走了两步，跟上他，“其实，我不是个警察。”
　　闫安突然停下，回头看着他。殿菲继续说，“或者说，我不只是个警察。”
　　闫安突然笑了起来，他说，“殿菲你别开玩笑，这里这么多神佛，说假话会被雷劈的。”
　　殿菲看着他，眼神认真，闫安慢慢就笑不出来了。
　　有人从山上下来，撞到了殿菲，带着殿菲撞上了闫安，微微的刺痛。

　　殿菲突然笑了，说，“我们继续爬吧。”
　　一路沉默。
　　终于到了主庙，在外面的香炉上点了香，拜了三拜。
　　跪下的瞬间，闫安去看殿菲的脸，然而烟雾缭绕，什么都看不清楚。
　　出来，殿菲拉着闫安，“听说山后有口水井，喝了能延年益寿。我们去喝。”拉了两下，闫安却不动。
　　少年脸上有些不常见的深沉神色，拉着殿菲说，“我们下山吧。”
　　殿菲难得的坚持，闫安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跟着走。
　　去后山的路一样的漫长，甚至比上山的路还要漫长，殿菲越走越慢，到后来脚步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被闫安一把扶住。
　　殿菲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闫安的声音略带了点哭音，“殿菲哥——”
　　殿菲回头，他第一次叫他哥。他笑着揉乱了他的头发，说，“从前有个小孩，一心想当警察……”被闫安打断，“我们下山吧，下山……”
　　殿菲摇了摇头，站起来继续走，“他如愿的考上了警校，当上了警察。他其实是个孤儿，养父母是对平凡的夫妻，去世的早，他觉得很内疚，没有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这时有人告诉他，找到了他失散多年的亲生父亲。”他望向闫安的眼睛，“这个人你也认识，他的名字叫王大富。”
　　闫安愣住了，“叔叔……”
　　终于看到了泉水，源头是一口水井，溢出来的水顺着山势，慢慢的往下流。
　　殿菲蹲下，用手捧起来一口水，喝了，却已经站不起来。
　　闫安上去拉他，让他整个人都靠在自己身上，在他耳边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不跟我说，我就可以当作不知道……”
　　殿菲微笑，“不是你，也会有别人的，”他缓缓拉起闫安的袖口，抽出了那根钢针，顺手扔到了那口深不见底的水井里。
　　“他说，他觉得对不起你，让我好好照顾你……”
　　他的身体慢慢的下滑，他用最后的生命，说了一个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