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盛开的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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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便是一座芬芳的山谷
开满百合
——雪莱《百合的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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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德维斯又看向那棵合欢树下，希舍尔依然坐在那里。他已经放下了小提琴，端着一杯淡金色的霞多丽（注1），路德维斯饶有兴味地放下酒杯走过去。
“你好，我叫路德维斯，路德维斯·V……”顿了一下，青年蓝色的眼睛闪过一丝狡黠，“路德维希·斯菲尔德，柏林商人的儿子。很高兴认识您，科诺帕基先生。刚才伊尔莎已经向我介绍过你了。”路德维斯伸出手，优雅热烈的笑容就像他一头闪着亮泽的金发般耀眼。
希舍尔微笑着轻轻握住他的手，路德维斯握住对方不大且柔软的手，触感温润。
“科诺帕基先生，不介意在后面的小山坡上给我演奏一曲吗？”。
“非常荣幸，斯菲尔德先生。今天非常感谢您，让我的演奏没有被打断。”
“我想没有人忍心打断如此投入的演奏。”
希舍尔笑了笑，跟着路德维斯往那片小山坡走去。
月光下，小小的山坡上是一片白色的百合花，在月光下随风轻轻摇曳成一片洁白的花海，开得泼泼洒洒，好闻的花香和风交缠着被送往天际。希舍尔看到这片花海的时候显出了一丝惊喜的表情。他情不自禁地走向花海里，自顾自地在这大片的百合花海间仰躺下来。希舍尔把一只胳膊枕在脑后，完全沉浸在这自然的灵性里。盛开的百合花装点着他的容颜和身体，希舍尔一时间竟然像是融入了这花海里。路德维斯也在他旁边躺下来。
“我的父亲也很喜欢这首勃兰登堡舞曲。”
“很高兴您的父亲也喜欢巴赫。”
“恕我冒昧说句玩笑话，我猜伊尔莎给您的报酬不少，因为您的琴技很精湛。”
“谢谢，不过我没有要报酬而是打听了一些关于柏林的消息。我的姐姐安妮卡的丈夫去柏林参军，至今没有消息。安妮卡即将分娩而且身体情况不是很乐观，她很担心他。我希望能得到一些消息让她安心，当然我也很高兴能参加伊尔莎小姐的生日宴会。”
“原来是这样，不用担心，我想他应该会没事的，也是太忙了。”
希舍尔听着路德维斯有些笨拙的安慰，笑了笑：“没关系，还有我照顾安妮卡。”
“啊，对了，您的小提琴是自学吗？“
“不，是我母亲教我的。不过她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
“对不起。”路德维斯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您喜欢这儿吗？”
“喜欢，这里非常美，让人简直不敢相信。这些花，您知道来历吗？”希舍尔还是那样带着温和恬淡的表情，看不出悲喜和情绪起伏。
“是这栋别墅的前主人种的。他为了打动心上人的芳心，每天在她经过的地方中下三棵百合，种了一年半，姑娘答应了他在圣诞节完婚，但是一战爆发了，后来他再也没有回来。”
“战争就是这样。‘生或是死，这是个问题’（注2）。”
“您厌恶战争吗？”
其实明白的人都多少能感觉到来自柏林的火药味，战争就像一个缺少火星的炸药包。那个人上台的时候，想必就已经计划好了的一切。吞并，扩张，无休止的征讨和杀戮。远离纷争，这也是当初希舍尔选择做一个小小的律师的原因。权利的斗争就更加复杂了。柏林那些恢弘的建筑里，每天都在上演着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这是他所厌恶的。希舍尔抿了抿唇，终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星空。
“老实说，我不喜欢战争。但也许不久后会有一天我因为种种原因走向战场——命运总是无常的。”
“作为一个业余的钢琴爱好者，我对您的小提琴琴技表示敬佩。不过，哈哈哈……我实在无法想象您在战场上的样子——您看上去……呃……并不适合战场。”路德维斯忍不住笑了起来，洁白的牙齿衬着薄唇，嘴角勾起风流意味。他没有把“腼腆清秀”这个两个词说出来。
原本逆风而立的人忽然回过头来，看着仰躺的路德维斯微笑着摇摇头：“人不可貌相。”
路德维斯看着他淡然而自信满满的样子有些恍惚，他微微敛起笑意轻声说：“您真是一位非常有意思的人。”他这么说着，拿过希舍尔手里的酒杯将里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贝克斯坦（注3）的霞多丽留下淡金色的晶莹水渍，玻璃杯沿上清晰可见两个相交的唇印。路德维斯像个恶作剧的孩子般将空酒杯还给他：“贝克斯坦的霞多丽味道好极了。您该多尝些，您会喜欢的。拉一首《荣光之城》吧，那是我最喜欢的曲子。”
希舍尔点点头，他架好琴，弓和弦摩擦，高亢华丽的琴音就随着风流淌开来……
屋子里传来年轻男女们的欢声笑语，被物质和繁华所充斥。然而，一旦战争打响，军人和容克必将走在最前面，去以血肉之躯捍卫没落的荣耀和这个帝国——即使这是一场非正义甚至难以估计代价的战争。德国人体内的野性已经憋得太久了，他们选择了那个人，就选择了战争和疯狂。
百合花，都是百合花，纯洁的、美丽的、舒展的，它们盛开着，微笑着，和漫天的星光相呼应，用醉人的香气淹没了他的感官。
月光下，只剩下一片琴音氤氲的百合花海，纯净到淹没灵魂的白，诉说着一段无法兑现的爱情，一遍遍重温那一年破碎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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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霞多丽，白葡萄的一种，被广泛用于酿酒，原产法国。
注2：引用自莎士比亚《哈姆莱特》。
注3：德国著名的酒庄，位于巴登，建于1894年。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盛开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