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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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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众老爷商讨,他们本要将须饶和阿十的尸体火化成灰的,但是神月明和苓仪却不同意,坚持要将两人入土埋葬。
几家老爷都看出是苓仪硬拽着神月明在胡闹,可神月明也帮忙说了几句好话,碍于神月明的面子,只当苓仪是女儿家心肠软,对外只宣称两具尸体已被挫骨扬灰,私下里当夜便被草草掩埋在城外一片荒地里,算是了结了此事。
那天夜里,神月明很晚才从城外回来,可是子休和苓仪都没睡,一见他回来了,苓仪立马问道:"怎么样了?"
神月明走到圆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回答道:"他已经没事了,我让葛生在城外一处茅草屋里的照顾他,你若要找他,还是明日再去吧。"
苓仪听了喜上眉梢,从床边站起来,走到神月明面前对他躬身福了一福,言辞感激不尽道:"姐夫,有劳了,明日我就离开此地,此等恩情我没齿难忘,以后他日再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帮你到底。"
她这边说着,还在床边坐着的子休一下子惊了。她走到苓仪身边,拽过苓仪的胳膊让她面对自己,严肃的问道:"你要去哪儿?那个阿十果真没死?你们这是搞得什么名堂?"
神月明在旁笑道:"你这个妹妹想要做阿十的新主人,白天我用的假死药让那个阿十逃过一劫,明天她就可以和她的新仆人双宿双栖,过上逍遥快活的日子了。"
苓仪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笑容,对神月明抱拳道:"姐夫,还是你懂我,我不愿被繁礼所缚,道德绑身,骨子里我也算不上是个良人,自然也不假惺惺的赖在这里做个什么贤良淑德的大家小姐,你算是我半个知己了,日后你和姐姐好好过日子,以后我还是会来看你们的。"
她自是说得满腔豪气,恣意潇洒,眉眼里却还是带点狷狂邪魅,令人一看仍是有些妖娆不羁,自有一派风流之态。
神月明对她轻轻抱拳,回以一礼,脸上是少有的待人的诚意,不想身旁子休却眼神一黯,低低说道:"原来你比我还想走出这个城。"
她声音凉凉的,好像很落寞,惹得苓仪不由心头一紧,忙赔笑着,拉起子休的双手撒娇般道:"姐姐,你都有姐夫了,就我一个人还孤苦伶仃的,这外面的大好山河谁不想去看看,呆在这穷乡僻壤的山沟里我是快要疯了,再说你已成家有姐夫了,我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你就安心吧。"
子休见她决心已定,也知强留无用,遂叹道:"既如此,你好好保重,以后不在你身边对自己好点。"
苓仪难得有点儿动容,点了点头,道:"嗯。"
说完话,苓仪回房休息了,子休和神月明也脱衣安寝了,一宿无话。
次日一早,子休和神月明正在房内吃早饭,虹儿过来告诉子休道:"二小姐已将包袱收拾妥当,小姐要不要过去看一下?"
子休放下筷子,起身准备随虹儿去往苓仪的院子,不想这时神月明拽住她的手腕,问道:"这事你打算怎么跟岳父说?"
子休道:"少不了等她走后照实说,这事瞒不住。"
神月明点点头道:"午后岳父和各家老爷去默里山看看被大火肆虐的情况,我们趁此间隙将苓仪送走,你觉得如何?"
子休道:"好,就这么办吧。"
吃过饭,子休和虹儿过来苓仪房里,见她只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放在桌上,不禁纳闷道:"山高路远,你就这么收拾的?"
苓仪却不以为然,拉过她的手在茶桌边坐下,宽慰她道:"那些身外之物哪里不能买到,我带足了金银细软难道会怕我吃苦?你就别替我操心了。"
子休不甚赞同,仍是皱着眉头,苓仪笑着用手去抚平她眉间的烦扰,讨好般哄她道:"姐姐,其实我现在好快活,能够离开这个寂寞的地方,我真的挺高兴的,你就别为我多想了,好好想想你自己吧,你不是也想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吗?"
见她笑得如此灿烂娇媚,看不出半丝作假,子休扶下她的手,也笑道:"那是以前任性妄为才这么想,现在觉得这个地方也没什么不好,我也不急于一时半会儿就要出去了。"
苓仪听到此话却不觉变了脸色,冷哼一声道:"看来须饶的这些事倒把你又重新拘束在这里了。姐姐,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希望你明白,这人生可不是谁将就谁就能过下去的,你也别委屈了自个儿,你既有了想在这儿安安静静待下去的心,又何必怕去外面看看另一番世间面貌,难不曾你怕你安守在这儿的心会变动吗?若是的话,那你岂不是在自欺欺人,你何时变得这么胆小了?"
子休苦笑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就有这么多话等着我,你的话我明白,我心里有打算,你别替我担心。"
苓仪见她神色安然自若,并不见异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不再言语了。
晌午饭间,苓仪给岑行敬了杯酒,祝他日后身体康健,福寿绵长。岑行被苓仪这举止搞得一愣,听她话这意味似乎有些不对劲,好像要出门远别一样,叫人心里不是滋味。
不过岑行也没太做多想,喝了苓仪敬的酒,匆匆忙忙吃了饭,然后带着老管家出了门,会集其他各家老爷一起往默里山赶去。
岑行走后,苓仪和子休回到后院拿包袱,神月明从外牵来一辆马车停在岑宅大门前,等到子休和苓仪从大门里出来,两人走进马车内坐下,神月明也坐在车前驱使着马车朝城外行去。
不一会儿来到城外不远处一间荒废的茅屋前,子休和苓仪被神月明扶着相继下了车,而那茅屋前站着的阿十和葛生已在此地等待他们多时了。
苓仪一见到阿十安好无恙的站在面前,笑容满面,走上前调侃道:"哟,没缺胳膊少腿啊,我还怕你没以前那么好看了,我这个刚上任的新主子可不想有个残废的仆人。"
阿十看她片刻,毫不领情道:"我不认你是我主子。"
苓仪听了这话不恼反笑,更靠前一步道:"你我都有夫妻之实了你还不认?你想认谁啊?"
阿十的脸瞬间就红了,眼神有点儿慌乱,头撇过一遍,不再跟她废话了。
子休看着他二人这般形景,担心的问身旁的神月明问道:"他们这样能走到一块儿吗?"
神月明不以为然,伸手揽住她的肩道:"你妹妹比谁都精明,这个阿十本性不坏,以后这两人可有的缠了。"
子休心内叹气,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过了会儿阿十和苓仪便与子休和神月明告别。子休和苓仪依依不舍,虽不忍别离,但也没奈何。最后子休催着两人上了马车,苓仪和阿十这才驾着马车远去了。
送完人,子休和神月明转身往城内缓步走去,在旁伴随二人的葛生因心系神酒坊的事,便跟神月明说了一声提步先行离开了。
见葛生走远了,神月明问身边默默无语似在出神的子休,道:"你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子休实话实说道:"送完苓仪,心里空落落的,我对我们这个地方好像不太认识了。"
神月明沉默半晌,随后开口道:"哪里都一样,你不用太在意。"
子休没说话,只是神月明牵起了她的手,一路无话的走回了城里。
回到岑宅已是日落时分,晚晖夕阳斜照,岑行也从山上回来了,见到子休和神月明也从外回来,便问二人去哪儿了。
子休走上前,对岑行郑重说道:"苓仪已经走了。"
岑行不知所以,问道:"什么叫走了?她去哪儿了?"
子休刚想说话,神月明拦住她,亲自将这件事情的起末说了个清楚。
岑行听后猛地从座椅上站起身,气愤不已的指着子休和神月明,质问道:"你们就这么放纵她走了?她要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那该怎么办?"
子休见到岑行这么激动,也黯然道:"她身边还有那个阿十,在外面应该会照顾好自己的。"
岑行闻言又跌进身后的椅子内,双目紧闭,浑身颤抖,显然被气得不轻。旁边站立着的老管家赶忙上前来帮他捋着后背顺气,还安慰道:"老爷,事已至此您就看开点吧,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出事的。"
岑行不知听进去了没听进去,兀自沉默了好久,最后才睁开眼对子休和神月明说道:"你们把什么事都做完了才告诉我想让我怎么办?看来我是老了,以后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做主就是了,不用再来问我。"
说罢赌气似的从椅子上起身被老管家扶着就往外走,子休对此无可奈何,也只好由他去了。
晚饭后子休和神月明来到后院水池旁的凉亭中喝茶说话。天上星光点点,地面微风习习,分外舒适凉爽,惹人惬意。
子休喝了口茶水,对神月明说道:"你在默里山上的那处院子已被大火烧毁了,可惜了那棵海棠花树,明年开花时想看也看不见了。"
神月明淡淡应了一声,过了半晌才道:"那是当年我父母最喜欢的花,所以在山上的院子里特意种上了一棵,你要喜欢,明天我也在这院子里种上几棵,用来观赏也好。"
子休听他罕见的提起自己的父母,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把红木梳子,问神月明道:"这个也是你母亲的遗物?"
神月明面容平淡,接过那个小巧的梳子放在手里端视了良久,道:"这是我母亲随身携带的东西,在我幼时常用来给我梳头。她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和我父亲很登对,他们以前也很喜欢海棠花,经常在花树下陪我玩闹。"
子休听到神月明用一种平静怀念的口吻讲述这些事,不难听得出那语气中隐藏着一股淡然的感伤,联想起他这二十年的经历,子休眼圈一热,不知该说什么。
一时风有点儿凉了,虹儿走进亭子来给子休披了一件衣裳,子休这时对神月明说道:"过段时日我们去看看义父吧,顺便我也想去外面见见世面,你可别忘了你当初在成婚前答应过我什么?"
神月明被她从回忆中拉回神,将红木梳子递还给她,眼中已有了几分笑意,道:"没忘,都替你记着呢。"
子休收回梳子站起身,皱眉不满的看着他道:"什么叫替我记着?好像是我求你这么做的似的,你可以不记着。"
说罢也不再看他,径直和虹儿往自己的别院走去。虹儿跟在她身旁小声的嘀咕道:"怎么好端端的小姐又和姑爷闹脾气了?姑爷也太受委屈了。"
子休却边走边对虹儿说道:"他自己说下的话还敢跟我倒打一耙,究竟是谁心里藏奸想辖制我难道我看不出来?你姑爷的花花肠子你才看到第几出呀?"
虹儿被她说得一愣,云里雾里的,回头看看跟在后面不疾不徐走来的神月明,还是摸不着头脑,没弄清楚她话里的意思。
只是这些对话被神月明一字不落的听入耳中,他也只是笑笑,眉宇中有种不动声色的温柔,如抹月色般令人陶醉。
次日神月明在岑宅后院移栽了几棵海棠花树,他和子休相依偎在树下,期盼来年能看到海棠花清艳粉嫩的花朵,就像曾经默里山上的那棵海棠花树一样,花开花落,好像什么都不曾变过。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