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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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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月明回到神酒坊,满目遍地狼藉,而葛生已经领着伙计在打扫了。神月明将葛生叫来至跟前,问道:"有没有人受伤?"
葛生脸上沾着灰,思绪冷静的答道:"幸好火势不大,发现得及时,大火也没蔓延到酿酒的屋子,只烧了几间伙计住的房子,他们住所临近后院角门,估计是有人趁他们不留神,才会放一把火烧起来的。"
神月明听了说道:"这几天就不要做生意了,等他们房子修好再说,他们愿意回家的就让他们回家,工钱照发不误,不愿回去的就留他们住客栈,只是这酒坊也要日夜有人看着,这些天你就多费点心,有要事到岑宅找我。"
葛生慎重的点点头,回道:"是,我清楚了。"
神月明回到岑宅后又被老管家带到岑行的书房,没料想苓仪也在那儿等着了。
看他进来了,岑行先问道:”你那边的火势怎么样了?救下去了吗?"
神月明道:"没事,已经救下去了,让您担心了。"
岑行听后松了口气,摆摆手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苓仪从一边椅子上起身,来到神月明身前,问道:"这火是他放的吧?要不然,你和姐姐先后出事,这时间点是不是也太凑巧了?"
不待神月明说话,岑行闻言恍然大悟,蓦地从书案后的圈椅上站来,右手愤怒地拍在书案上,怒喝道:"这个奸诈阴险之徒!"
苓仪转眼看向岑行,脸上挂着冷笑说道:"这点事算什么,姐姐被神坊主从柳家私宅内院抱出来,被城里几家大老爷看到了,再加上那个柳老爷欲盖弥彰的说辞,煽风点火的,我看姐姐这清白声誉是保不了了,日后会有不少人在我们身上指指点点,我们这回真是栽了很大一个跟头。"
神月明眼神阴厉深沉,他忽然单膝跪地,抱拳向书案后的岑行道:"我想尽快与子休拜堂成亲,不知世叔意下如何?"
岑行知道他是何意,却为难道:"这,怕是子休会不同意的……"
苓仪则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道:"她不同意也不行,也不想想那须饶日后又会用什么手段来设计她?我想尽快早点成亲的好,也不用惊动旁人了,咱们关起门来自己拜个天地,外面的流言蜚语也不利于我们大张旗鼓的操办婚事,到时水到渠成,木已成舟,任那些想阻碍这场婚事的人也无话可说了。爹,你觉得怎么样?"
岑行沉默了会儿,看到跪在地上的神月明,瞬间百感交集,红了眼眶道:"……你要好好对她。"
神月明低下头,郑重的对他应道:"是。"
回到子休的别院,走进屋子里看见虹儿在外间坐着,神月明问道:"她睡了?"
虹儿从凳上慌忙起身,朝里间瞅了两眼,回答道:"嗯,喝过药就睡下了,现在应该睡得正沉呢。"
神月明也往里间看去,小声对虹儿说道:"你先出去歇着,这里有我。"
虹儿往里间又瞅了两眼,依他的话便退下了。
神月明走进里间屋子,脚步静静地来到床边坐下,他端看床上子休熟睡的面孔,想起今日发生的所有事来,他仍旧感到一些心有余悸的后怕。
直到日落黄昏,子休悠悠从梦中转醒,见到床前坐着的神月明,她不明所以的问道:"你坐这儿干嘛?"
神月明盯着子休懵然的双眼,忽道:"我们成亲吧。"
子休被他说的话弄愣了,她从床上坐起,奇怪地问道:"为什么?不是说好现在不成亲的吗?"
说到这儿,神月明的眼神微微锐利,他质问子休道:"那你有让我放心吗?"
子休貌似苦恼的低下头,随即又猛然抬起头大喊道:"非得成亲不可吗?"
神月明神情立时变得危险起来,他眼睛微眯,语气阴寒彻骨道:"你不想和我成亲是因为谁?"
子休一看他就是多想了,极为无奈之极的说道:"你又想歪了,我不跟你成亲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要成亲,除了我自己跟谁都没关系,你就不能想我点儿好啊?"
神月明听她这么说,脸色稍稍缓和,只是更多了些心寒失望,难免一时气馁道:"……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想过和我成婚?"
子休眼都不眨,实话实答道:"是。"
神月明极为无语的瞪她,正欲发难,心虚的子休忙上前一把抱住他道:"我又不是说不成亲,只是现在不是时候,你……"
她的解释还没说完神月明却一把挣开她,一手握住她的肩膀,力气很大,双眼逼视她道:"必须现在成亲,我等不了了。"
子休觉得费解,茫然问道:"为什么?你在怕什么?"
神月明见她这般不知所谓的样子,突然气得都没脾气了。他就这么瞅着子休,握住她肩膀的手劲却变得越来越大。
不知怎么倏忽间子休笑开来,拂去他握在肩上的手,反握住在掌心,安慰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是逗逗你,你想成亲就成吧,反正事情到这一步,我也没那么不知轻重。"
神月明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他二话不说的靠近子休,将额头抵在子休额的头上,闭上眼叹息道:"你就吓我,那我们后天就成婚。"
子休蹙眉道:"怎么这么急?"
神月明依旧闭着眼,似在享受这片时的温存道:"这样对你有益,外来宾客都不必请了,我们关上门自己拜个礼就行,我这么做你觉不觉得委屈?"
子休听了瞪他一眼,没好气道:"说得我多喜欢虚华的热闹似的,外面那些人,没几个安得好心,你这么办我也知道是为我好,日后你若背上个妻子成婚前恐与别人有染的污名,你觉不觉得委屈呢?"
神月明睁开眼,眼光又变得阴沉而冷厉,他坐直身体,对子休说道:"要是如此,我们以后就不要在这儿住了。外面那些人既风言风语,你也不需要受那个气儿,我带你游遍天下,就算不回来也无甚在意的。"
子休歪头看他,笑问道:"那这里对你就不重要了?"
神月明平静的注视着面前人的笑脸,口吻淡淡道:"没你重要。"
子休又细细地看了他半晌,转过头掀开被子下床,边穿鞋边说道:"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等到这些事情了结了再说吧。"
神月明见她不愿多谈,只好扶她起床到外间的小桌子旁坐下。子休坐在桌边对神月明道:"我有点儿饿了,你去让虹儿给我弄点儿吃的来。"
神月明从桌上给她倒了杯茶,拍了拍她的肩,走出门去来到院门前,打开门后就不见了踪影。
子休坐在桌边喝茶,看见门外小小的院落映满了夕阳余晖,天上间或有几声鸟叫,草丛里此起彼伏几声虫鸣,更显衬得这方院宇十分幽静。
神月明很快就回来了,他带了火折,陆续给屋内点上了灯。
虹儿来得也很快,她命两个小丫头把饭菜从食盒里拿出来摆上桌,子休让神月明也坐下来吃饭,一时间屋内一片安静。
"外面是不是都在传今天在柳家私宅的事?"子休吃着饭,看似不在意的向虹儿问道。
神月明刚给子休碗里夹过一道菜,闻言看她一眼,口中叮嘱道:"吃你的饭。"
身旁站着伺候的虹儿便不多言了。
子休吃了碗里的菜,又向虹儿道:"他们说得很难听吧?我大概也猜到了,不过无所谓,他们说的与我也无关痛痒,这里也宁静不了多久了。"
虹儿对她后半句话虽满腹疑惑,但也不知该说什么,她看见坐在子休对面的神月明放下了筷子,对子休问道:"你怕吗?"
子休也放下筷子,看向神月明,摇摇头道:"怕不怕有什么重要,横竖它都要来的,怕就有用吗?"
神月明眼里有赞叹的笑意,子休只当没看见,又和神月明吃会儿饭后她才吩咐虹儿将饭菜撤下去。
虹儿和丫鬟们将饭菜撤下后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神月明和子休坐在屋里喝茶,屋外走来了岑行和苓仪。
岑行和苓仪被迎进屋内坐下,他们四人坐在一起,商讨起后日成婚的事宜。
期间,岑行见子休精神不错,脸色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心里着实宽慰了不少。
苓仪向他们道:”后日就成亲,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待成完亲后,再向外散布消息,这也好防须饶那厮上门寻事,到时木已成舟,尘埃落定,任谁也无法阻挠了。"
子休低垂着眉眼,点点头道:"一切任凭你们做主吧。"
岑行见她这样子,于心不忍,便试探说道:"如果你真不想此时成亲,那我们还是改日……"
他话没说完,苓仪严肃的打断他,皱眉厉声道:"不行,这亲必须得成,不然那须饶绝不会善罢甘休,尽早成亲尽早让他死心,否则我怕后患无穷。"
子休抬起头,看到岑行忧愁的盯着自己,转过头又见神月明犹似担心的眼神,便强打起精神来,笑说道:"我没事,你们说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没意见。"
"那行,成亲的事我来张罗吧,反正爹身体也不好,不宜太劳累。"她说着从凳子上站起来,向还坐在那儿的岑行说道,"爹,姐姐今天应该很累了,我们还是让她早点休息吧。"
岑行看了眼气色不佳的子休,又瞧了瞧她身旁的神月明,叹了口气,从凳上站起身道:"你们早点睡吧,养养精神,后日准备成亲。"
子休和神月明将苓仪和岑行送至别院门门口才返身回到屋内。不多时,虹儿伺候子休沐浴,沐浴完后子休上床躺下。神月明在沐完浴后来到床边,子休躺在那儿瞧见他发丝散乱,发间水渍的痕迹濡湿了他身着的单衣,便开口说道:"你不把头发擦擦再睡?"
神月明没理她,躺倒在床上,伸手抱过她闭上眼假寐。
子休知道他在装睡,也无甚话可说。
忽然在黑暗中神月明沉声说道:"你若实在不愿成亲,不必勉强。"
这句话硬梆梆的,显得十分别扭。子休侧身而睡,感觉身后的男人如座石雕般一动不动的,莫名觉得异常可笑,遂叹口了气道:"你别多心,我只是觉得突然人生轨迹改变,有点不适应。"
身后的神月明没说话,就在子休准备不再理他,慢慢入睡时,他终于像松了口气般吐息道:"……那就好。"
这句话中没来由的一点辛涩之意令子休皱了皱眉,待要追问时,却奈何扛不住浓浓袭来的困倦,实在无法,就顾不上其他的沉入了梦乡。
翌日子休醒来后,走到外间看见神月明正坐在那圆桌旁用早饭。神月明见她醒了,摸了摸桌上的一碗药,说道:"已经不烫了,过来把它喝了。"
子休走过去,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汁,蹙了蹙眉心,憋了一口气端起药碗来一饮而尽。
她将药碗搁下时神月明伸手给了她一块糖,她接过来含在嘴里,坐在了桌旁另张凳子上。
这时虹儿从屋外走来,她手上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碗豆浆。
子休接过豆浆放到桌上,抿了口,顺便拿起旁边碟子里的一个馒头就着几个小菜吃了起来。
神月明早已用完饭,坐在位置上看她进食。
"你到底在看什么?没见过我吃饭的样子吗?"子休被神月明细腻入骨的眼光弄得不耐烦,边嚼着嘴里的菜边逼问道。
神月明眼神沉静,眼底载着欺骗不了人的柔情,回道:"你我以后就不同了。"
子休腮帮子不鼓动了,她呆了呆,听到一旁站着的虹儿轻轻笑出声,半为玩笑半是认真道:"以后就该叫新姑爷了,宅里的下人们也该改口了。"
"嗯。"子休接受了他们俩的表达,不过还是偷偷看了一眼神月明,心底仍在想若不是为了应付须饶那个混蛋,自己现在是断不会嫁给神月明的,这还真应了当日曾在神月明和须饶面前发下的誓,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把终生就这么交付出去了,子休心情黯然,吞掉嘴里的食物,转过头还是正眼瞧向神月明,神情恹恹的问道:"你以后会给我写休书吗?"
此话一出,神月明果然顿时不悦起来,还没等他发作,子休这边表情诚恳地又说道:"以后要是遇到了你喜欢的人,你千万别憋着,余生漫长,我们谁也别亏待了自己。"
"要是遇到你真心喜欢的人,你给我一纸休书就可,我其他都不要。"子休真诚地说完,笑了笑,心情似乎比之前变得大好了不少。
"小姐……"虹儿眼见着神月明那不可置信又强忍怒气的脸色,心有余悸的唤了声子休,希望她别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了。
神月明似乎被子休气怔了,许久他才从凳子上起身,双眼阴沉沉的盯着着面容无辜状的子休,好似咬牙切齿的恨声道:"休书?你去做梦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子休见他疾步离开的背影,抿抿嘴道:"我不就觉得以后要有个万一嘛。"
虹儿来到她面前,困恼的问道:"小姐何必说这些话刺激新姑爷?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何况看得出来姑爷是一心一意对你的,你何必这么难为他?"
子休望着神月明离开的门口,脸上笑容淡薄道:"余生漫长,谁能保证得了谁呢?我此生不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只求逍遥自在活得快活,女人要想在这世上不吃苦,有时候就得活得比男人还现实,毕竟比你心狠的人大有人在。人人都自私,我又没做伤天害理的事,只是自保而已,非逼得我像个傻子似的无私作甚?他若不负我,我自不负他,我不过把今后彼此的退路说个一清二楚,将丑话说前头,心里也有底些。"
一番话将虹儿想劝解的心打消散了,她有点被震慑的看着子休,低喃道:"小姐……想得太远,活得太明白了。"
子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后来又感慨道:"我以前跟神月明在一起的时候没觉得他生分,怎么现在要和他成亲了,会和他一辈子在一起了,我怎么就觉得他有点儿陌生呢?"
虹儿道:"也许小姐心底从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吧?有的愿望,不敢奢望。"
子休眯了眯眼,又若有所思道:"因为我不想这么累,也不愿这么累。"
话里那份洒脱和果决,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犹豫,恍若个男子般刚毅无比,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无情之感。
下午,苓仪送来明日成亲穿的礼服,可惜神月明不在,虹儿说早上神月明被气走了就没回来过。苓仪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对子休调笑打趣道:”他该不会是悔婚逃走了吧?"
子休摸着桌上摆放的喜庆礼服,无甚表情道:"走了就走了,我还不用嫁了。"
苓仪笑了两声,继而叹道:"说嫁的是你,说不想嫁的也是你,姐姐,你到底在想什么?"
子休收回手,坐在桌边,语气坚定道:"我现在只想把这件事赶快了结了,我的心意是如何你们不用知道了。"
苓仪却摇摇头说道:"看来你是对事不对人,我姐姐可真与一般女子不同啊,别人朝思暮想的事到你这儿你倒谓之避恐不及,可惜你是个女人,若是个男人,指不定还会做出么多惊世骇俗的事来呢。"
她俩正说着话,门外此时走来了半天不见的神月明。他刚走进屋门,苓仪就忙到他跟前向他做了个礼,面上还和颜悦色道:"呦,新姐夫来了,半日不见,姐姐还以为你悔婚逃走了呢。"
神月明站在那儿看子休,冷哼道:"她想得倒美,你想我会放过她吗?"
苓仪咂咂嘴,瞧着面色不善的神月明,嘀咕道:"你最近戾气很重,看来也是被惹得不轻啊。"
子休起身走到他们跟前,问神月明道:"你这半天去哪儿了?"
神月明答道:"我去派人盯着柳家私宅的动向,一有情况会有人来通知我。义父这两天也快到了,须饶那边还是看紧点好。"
苓仪闻言先拍手乐道:"这小子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我看他日后还怎么嚣张跋扈,不知死活。"
子休反倒皱了皱眉道:"你不是说那伙匪贼也快来了吗?到时怎么应对?"
神月明道:"等的就是他们能来,不然我筹谋这一切又有何用?"
苓仪笑道:"想必你早有打算了,我倒不慌,随你去吧。"
她说完先走了,留下礼服,让虹儿伺候子休穿上,若哪里不合适,她让虹儿再将礼服送过去修改。
神月明和子休共同换上礼服,喜庆的红色令人看起来赏心悦目。子休和神月明互看彼此的装扮,心里都被塞进来一些说不上来的紧张感。
两人头一次显得有些局促,待虹儿看到神月明慢慢走近子休时,识趣的退出了房门去。
神月明站在子休面前,伸手握住她的双手。他掌心微微有点汗,子休还以为他很热呢,谁知道他接下来问了一句话。
"你愿意一辈子呆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子休蓦地觉得好笑,一下子挣开神月明,反向他问道:"这话应该我先问你,你……"
她话还未说完,却被神月明反将一军道:"那你怎么不问?"
子休被问得怔了一下,随后叹口气,诚实以告道:"神月明,你不要把我当个寻常女子看待,我爱去哪儿去做什么那是我的事,你不要总是被迫的牵着我的鼻子走。我不傻,我知道你想让我对你唯命是从,但我实话告诉你我做不到。"
神月明听罢皱起眉,略觉生气道:"谁要你对我唯命是从?我又不需要一个仆人,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子休深吸一口气,说得更坦白道:"从今天开始,你我之间,谁都不要去强迫谁,否则我们夫妻缘尽,日后各走各的。”
神月明听后只觉得心寒,他沉着脸说道:"我们还没成亲,你就说夫妻缘尽,你……"
后半句话没说下去,子休听出来他似乎想说些狠话,可却忍住了。
子休难免觉得惭愧,忙解释道:"我……我不是有意的说这些,我只是不想附庸过活而已,你明白吗?"
注视子休罕见无措的模样,神月明的心渐渐回暖。他忍不住上前抱住子休,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膛,让她听里面的心跳声,叹道:"你放心吧,它不会负你。"
子休在他怀里点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