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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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顾朝启元年间六月初八夜。
九王爷府书房里，一名风尘仆仆的侍卫纹丝不动地跪在地上，头深深的低着。像一桩泥塑的雕像。
端坐在书桌前的男子伏案疾书，信纸上的行楷流畅而凌厉，他将他们的对话悉数进耳，沉默不语，待到最后一笔收锋干净利落，通篇几乎一气呵成。终于顾袖凡抬起头，眉宇间淡然洒脱，如墨般的漆黑眸子，深邃却并不犀利。坊间都传言九王爷是像玉一样的男子，温润从容，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在朝堂上不输于任何一位王爷的气宇轩昂，卑微下人和平凡百姓自然看不到这一面的九王爷。不过私下远远望去，九王爷比其他人多一份书卷气质。
“什么叫公主失踪了？！”立在书桌旁的男子剑眉深蹙质问道。
“公主夜里忽称肚痛难耐，小人派两名贴身侍卫出去寻医，我和小六仔细在门口把守，不曾想……不曾想公主和无瑕从窗户……”侍卫胆怯地嗫嚅着回复。
“够了，现在王爷不需要借口。”玄袍男子厉声打断，“公主是千金之躯，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抵上你们四人的身家性命都不足惜。”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侍卫连忙磕头，颤声求饶。
九王朱唇轻启，平缓的说道：“你先起来罢。”嗓音淡淡，并无责怪之意。“本王再交代你一项任务，将此信务必亲手转交到蜀中知府郭大人，你们四个随时听从郭大人调遣。”修长的手指将信密封好，亲自递给侍卫。
本来愧疚难当的侍卫可以被王爷信任，眼里充满感激与决心。“一定不负王爷重托！”他信誓旦旦的接过密函，退出了书房。
“子杰”顾袖凡走到窗前，思绪万千。
“王爷”福子杰恭敬地答道。
“我此番让茉繁去蜀中难道是错了？”顾袖凡合上眼，胸中有千言万语，但是他不敢设想，茉繁是他迫不得已的一步棋。
“微臣知道王爷担心十公主，公主虽然活泼好玩，但是不会耽误正经事的。况且公主福大命大，假如路上真遇见歹人，定能逢凶化吉，还请王爷宽心。”福子杰中肯的说道。
“我只愿她能平安归来，其他都不重要了。”顾袖凡面上仍难掩忧色。
福子杰从小跟随九王爷，一向胸有成竹的他，少有这样的时候。然，他相信王爷心中自有算计，多说也是赘言，不如让他一个人静一静，知实务的退下。
六月初九那天，真是酷暑时节，正午时分，大地燥热得可以燃烧起来，仿佛可以看见平地上无端升起三尺白烟。
一行白衣黑马的队伍浩浩荡荡而来，虽是闷热难耐的天气，一群人却皆是长衣紧袖，整齐划一的月白色云朵暗纹短打，还有如出一辙的面目神情，严肃冷峻得如寒冬腊月。看着倒是降温。
茉繁喝着茶，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一对人马。
他们左一队均佩弯刀，右一队均带弓箭，看这如此训练有素的队伍，一贯不变的着装，当地人已能猜出来者何人。再看中间护着的数箱木箧，上面烫金大字刻着的正是四个大字“云家镖局”。
“少爷，前面有家茶馆不如我们先歇息片刻？”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提议道。队伍最前端的蓝衣少年抬头望了望前面的路，穿过前面的大片竹林，再走两个时辰就回到雅城了，倒也不急着赶路。照顾到口干舌燥的一行人，云骁略颔了首。
此次押镖的是云家大少爷也就是由镖局的掌门人云骁护送，可见对这桩买卖的重视。冯家与云家是世交，此番从雅城的路程到贝山风景秀丽，却也道路险峻，土匪贼寇众多。冯老爷再三叮嘱要确保万无一失，云骁自当是挑选镖局里的精锐，亲自上阵。
所幸一来一回到现在都无惊险。
“怕是听说您带队，贼寇们闻风丧胆，这一路上才会如此顺利。”那人给云骁斟上茶，笑道。
“果真如金教头所说，倒是甚好。”云骁高鼻薄唇，俊朗的侧颜似乎笑了一下，但眼神中坚毅果敢时刻保持警惕。自他押镖以来，不是没遇到过一帆风顺的生意，但是敏锐的直觉提醒他要不可掉以轻心，这是暴雨前的宁静也未可知。
几杯凉茶下肚体内的燥热被驱逐了不少，五脏六腑顿觉被清新舒爽许多，云骁的神情终于也柔和了几分。
“无瑕，我们还有多长时间到雅城啊？”茉繁一只手托腮，一只手把玩着粗瓷茶杯。亮晶晶的大眼睛此时也略带疲惫，嘟着嘴说道。
“小姐，咱们这样丢掉侍卫偷溜出来真的没事吗？！”她身旁的侍女声音忧虑，想到九王爷反复交代不可靠近贝山一带，贝山里鱼龙混杂，劫路拦抢的事件数不胜数。更不可越过湄江，湄江的西边地形复杂，多为少数民族聚集地，管辖混乱。如今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难免心有戚戚焉。
茉繁放下茶杯，曼声道“青天白日的能有什么事，你不要庸人自扰了好不好！素闻雅城美丽富饶，尤以美食闻名于世，本小姐好不容易出来一回，不尝一下岂不枉活十六载！”
茉繁的声音悠扬的没有一丝防备。
她叫住经过身旁的老板问道：“老板，这雅城都有什么好吃的？”
店家如数家珍般报出各种风味小吃，最后摸着胡子嘿嘿笑道：“来到雅城一定要吃过雅鱼，才算圆满。湄江的支流蜿蜒到雅城东部，堪称最干净的河流，在雨季激流中，里面的鱼最大不超过三斤，最小也到一斤以上。不大不小，滋味真真的好！”
茉繁听到吃鱼，眼睛陡然有了神采。“不是说水至清则无鱼嘛？您说这是最干净的河流，那怎会有鱼？”
“雅鱼的确稀少，不过时值夏季，雨水频繁，算是河中最多的时候了。”店家给她斟满茶，继续道：“这种鱼生长缓慢，鲜嫩少刺，用紫砂锅微火慢炖，那肉质细嫩得入口即化，汤鲜得让人欲罢不能。姑娘若是喜欢美食，千万不可错过，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喽。”
本来因为赶路就有些饥馑的茉繁听到店家的绘声绘色的夸耀，简直要垂涎欲滴了。恨不得立刻飞向城里，或是天降一条熟透的雅鱼。
茉繁打起精神，豪饮一杯茶，旱地拔葱般的站起来，为了振奋只有主仆二人的士气，蔑视着凉亭外火炉般的烈日道：“无瑕，走！”
“啊~小姐~再~休息~会~吧！”根本没人听无瑕的哀嚎。
云家镖局这边休整好也准备动身，云骁跨上马，湖蓝色衣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流水般的光，潇洒非凡。
“云大少爷，慢走。”店老板很有眼力价地赶忙去送客，掂着手里的银子眉开眼笑。
队伍整装待发，金教头一声令下示意继续行进，突然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云骁的墨风马前，眯着弯弯的眼睛仰望着云骁，确切的说是仰望着马头。
“姑娘，你这是？”云骁不解。这位素不相识的隔壁桌的女孩不是要赶去吃鱼嘛，怎么又出现在这里。
“这匹马可真漂亮！”茉繁开始还有些矜持，随即开门见山道。“可不可以租你们一匹马？”
“从这里到雅城还有几个时辰，走路的话太漫长了。所以我们小姐想租用。”无瑕遥指长路漫漫，擦着额边滴落的汗珠解释道。
金教头见状颇骄傲的说道。“我们的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忠实于他们的每一位主人，从未被外人碰过。”
“也没看出来你们的马有多金贵啊。”茉繁心里想，虽说这匹黑马长得还像那么回事，可是骏马良驹在宫里见多了也就不新奇了。“我们付钱，而且不会伤害马驹的，到了雅城就还给您。”无瑕一脸诚恳。
“哈哈，姑娘错矣。我担心的是马会伤害到你们。”金教头被她们异想天开的说法逗笑了，捋着络腮胡子接着说道：“这里一匹匹看似顺从的黑马，其实都桀骜不驯，姑娘怕是驾驭不了的。”
“小姐，你我都不会骑马，这……”无瑕悄悄附耳说道。
茉繁看着后面一排排健硕的黑马，也踌躇着思考，忽然看见中间的乌木箱子。灵机一动，“咦，我们可以坐在箱子上嘛，付给你们一样的酬金，如何？”
“镖局的乌木箱一向视为云家的标志，只运送雇主的贵重财物，不容他人坐卧践踏。即使不走镖也要好生保护。”云骁终于开口回应，语气温然，每个字说得掷地有声，不容商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事儿真多！”看着荒无人烟的四周欲哭无泪。“啊！”茉繁肩膀垮下来。不禁感慨出门在外，没有人鞍前马后的供她支使的滋味真不爽。
云骁看着茉繁楚楚可怜的主仆俩，心下一动。交代了金教头几句。
金教头唯唯领命后，扬声说道。“姑娘也是要到雅城，与我们顺路，我们大少爷说可以选一匹顺眼的马。不过要让手下的人牵马才可以搭乘。”
此言一出，茉繁激动的要跳起来，久旱逢甘霖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还像模像样的道了谢。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何时这么谦卑过。
“只是牵着马走太慢了些，还是骑马快些。”茉繁归心似箭的提议道。
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不拘小节，萍水相逢也要注重男友有别，金教头正想着，一不留神，纤细的身影又蹿到墨风面前。
“我看这匹马就不错。”茉繁纤纤素手指的正是云骁的墨风，手腕的珠链反射着太阳的光。直言不讳的仰着脖子对云骁说：“况且我喜欢你这身蓝衣裳！”
云骁俊朗严肃的表情听到后半句，似乎有了一点动容。让她选的是顺眼的马驹，怎么还包括着装！难不成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金教头懊恼的想，自己今天穿得确实朴实了些。（喂金教头，这跟衣服没关系，真的，你先把胡子刮刮好不~）
“可是……共乘一匹马会不会太奇怪？”
“不奇怪不奇怪，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嘛！”茉繁笑得一脸灿烂。“何况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姑娘家都投怀送抱了，云骁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淡淡的道：“承蒙姑娘不嫌弃。”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