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晨景 ...
-
碧波山是一座名山,晨起遥望它,它藏在朝雾中若隐若现。近处恰好有一座楼的飞檐倾斜,遮住了山的突起,能看见的那部分形成了一条碧带,蜿蜒绵长,故名为碧波。
那座遮住碧波山的楼阁,恰恰无人造访。
阳春三月,桃花只是那淡淡一抹,混着人工湖的升腾的水滴,给人平静安宁之感。湖虽不大,却架一白石桥。桥色纯净,桥下水流缓缓,如临江边。如此美好的景致,只有过桥者两人欣赏。
是日清晨,桥上两人,一人赏景,一人黑脸。虽是同行,各不干涉,毫无美感。
“昨晚睡得如何?鬼泣、鸦啼、阴风瑟瑟,定是余音绕梁。”少女从树上折下一朵开着的桃花,用桃色的指尖轻轻揉动着它。粉嫩的花瓣和微凉的水滴触感柔和,她轻轻微笑,语气就像那春风般拂过,留下浅浅的痕迹。
被问到的那人,半眯双眼,眼底有一弧青黑色,不知道是昨夜做了什么留下来的后遗症。虽是如此,他白衣着身,如那新雨抹净的石桥桥柱,恰好掩盖了这繁杂的春色。
看起来,他不只是没睡好,脸色也不佳。听到少女的问话,只能叹气。
“阿篆,在问我之前,收好你那些奇怪的乐器。”
苏篆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在什么都没有摸到的情况下脸色黑了一层又一层,身子晃了三晃,一头栽在一棵幼小瘦弱的桃树下。她抱着树干,泪眼汪汪道:“我刚练成的扰魂诀啊!”
桃花碎,飘落在了她的长发上,让人联想起置放在室外的墨,飞下桃花一片飘入其中,荡漾起心中细小的波澜。
“你也不能如此折腾这里的桃花和……阁主。”他眼神怜惜,看的不是她而是桃花。走上前,拂落她发丝上的花瓣。但在触及她发丝之时,他轻轻一怔,不过瞬间,他就收回手,负在背后,淡淡道。
“我已经扔了你那些吹出奇怪音律的乐器,从此之后若是再弄出什么花样,后果自负。”
苏篆放下手,用乞求的目光盯着他,道:“你扔哪里去了?”
他望着那即将散开的晨雾和水汽,微微出神。苏篆确实有点不耐烦的,只能盯着那玉一般雕琢无暇的下巴。她突然想伸手去摸一下,但是他眼睛突然扫过来,她收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他手一指桥下的水,水面如镜,倒映出两人的身影。
“在那。”
她皱眉,站起身子正要趴在桥边探身去看,听他缓缓道。
“就在水底下,你大可下去寻。”
苏篆一个踉跄差点栽入水中,回首额头泛青,是为临头灾难。她继续去抱住那桃树,更加剧烈摇晃着脆弱的树干,道:“我要死我要死……”
他扶额,深深叹气。正要伸手拎起她,却被散下的花瓣迷了双眼。桃色中央,少女任性的面孔,一如当年初见。此时此刻,唯有流水落花伊人,他的心顿时沉静。或许是他过于劳累,要休息一下了。
苏篆看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慢慢靠近又停在她衣领旁,正欲开口。
“你……”
“流柯兄。”
忽闻有人唤他,沈流柯和苏篆同时抬头,前者换上浅浅笑容,后者立即别过脸。
阁主墨夷渚瞥了一眼躲躲藏藏的苏篆,很快目光又落到沈流柯身上。见他精神不佳,墨夷渚深感愧疚,微微欠身,道:“多谢流柯兄昨晚耗费真力隔绝噪音护我安睡,不然这几日无法正常作息。”
苏篆偷偷转过头,打量着这个阁主。他全然不似沈流柯,反倒精神奕奕眼底大放光彩,就像是清晨得了什么宝贝似的。他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檀香,却不觉得污浊了空气。反倒是能够提神醒脑。
见她正在瞥着自己,墨夷渚深深地笑了起来,眉眼眯成一条狭长的线,像狐狸一样与她四目相对。苏篆背后突然起了一层冷汗,春季的细细微风不知为什么也带了一丝凉,她不敢动一下,处刑一样忍受着刀子般的目光。
少女白皙的面颊,染着粉嫩,正如三月盛开的桃花。
“我能把她扔下桥么?”墨夷狐狸问着沈流柯。
少女脸白了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远方山峦间开始出现淡淡的微光,正是一天日出时。碧波山的绿带不复存在,缓缓出现的是山的全貌。连绵不尽的绿色起起伏伏,就像是镀上金子的翡翠玉石。苏篆正要好好欣赏时,有人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阁主尽管扔。”
……
玩笑终归是玩笑,苏篆毕竟是个大活人,被扔下去也是蛮可惜的。
清晨气息清澈,两个人便心有灵犀开始商榷起了楼阁的事宜,然而苏篆并无兴趣,就想体腿开溜。沈流柯眼角一瞥就发现了苏篆的这个动作,只淡淡一咳,正好提醒了聊的投入已经全然忘记苏篆存在的墨夷渚。
“想来这苏姑娘并非流柯兄亲眷,也并非有姻亲,改日便在别院找个好点的客房,也免了些……叨扰。”
蹑手蹑脚并未走远的苏篆听入耳里在,有那么一点不是滋味。她和沈流柯同为阁主客人,却要住别院,实在是黑心。
墨夷渚虽然视野中看不到苏篆,真诚的笑中带有些狡黠。
“如此便劳烦阁主了。”
沈流柯倒是不甚在意,微微一躬身,表了谢意。
对苏篆只是打趣,墨夷渚话题一转,倒是聊起了些奇闻。
‘’此楼原先是融入整个街景之中,不似现在这般孤立在碧波山前。只不过建楼半年之内这周围大大小小的店铺或搬或拆,生生将这楼孤立出来,这其中缘由便是好生叫人好奇。”
沈流柯目光一转,见苏篆在几步之外止步,摇了摇头,笑道:“我也不曾知道。不久之前我曾是听说过这楼有很多神奇之处。”
“哦?”墨夷渚眉毛一挑,道:“怎说?”
沈流柯抱歉一笑,道:“那人只和我卖了个关子,我当时匆忙又未刨根问底。”
墨夷渚刚要放下吊着的心,却又听沈流柯说:“似乎与什么夜明珠有关。”
苏篆的后背僵了僵,顿时冒出一身冷汗。随即如一朵云般飘了出去。
墨夷渚把玩着身上的玉佩,若有其事地低眉思索着,似是被夜明珠的事勾起了好奇心。
沈流柯对于这两个人的反应并没有太大波动,反身轻抚被折腾过的桃花树,淡淡道:“毕竟阁主买下了这个楼,这些奇闻稍带探索也可知真假,阁主不必放在心上。”
这话倒给墨夷渚提了一个醒,接下来也不是去思考这些乱七八糟的奇闻的时候。
眼下最要紧的是——楼阁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