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我一世流离》易薰

2、第 2 章

　　|chapter 2|

　　从那之后，我和齐恒雅就熟了。两个孩子，常常喜欢在一起玩耍，县城里小学和初中是在同一所学校。所以，那五年，早晨他骑着单车带我去学校，晚上放学一起回家。因为小雅是有教养的孩子，奶奶也很放心他带我。可是，村里的孩子们可不乐意了，我一下离他们远了，还是因为一个刚来的小男孩。

　　自从他们第六次来找我一起去山坡上玩炮竹,我推托着要和小雅一起看书之后，他们就真正地开始讨厌齐恒雅了。也不是没道理，如果你的地盘突然出现了一个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文化、比你有家教、比你讨女孩子喜欢的男生，你会乐意么？除非你是gay。

　　我却一直是自豪的。我有了小雅，我的小雅那么好，所以被嫉妒着。我喜欢那些男孩敌意地看着他，我喜欢那些女孩子们看到小雅就脸红，我喜欢大人们都说小雅是好孩子。因为，齐恒雅，只是我的小雅。

　　那时候的我，那么固执地以为齐恒雅会是我一个人的小雅，却不知道越美的东西，离得越远。因为这样的自以为是，我拼命地依赖他，所以当有一天他离开的时候，哭着说他背叛，却不知道，其实他从未属于这里，从未不属于我。

　　小雅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他不喜欢吵闹，天生喜静。和他在一起，通常都是看着他看书的侧脸呆一个下午，可我就是愿意这般看着。他偶尔会问几句‘饿不饿’或是‘起风了要加衣服么。’那时候，我能感觉到他的温暖和悉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看那么多书，几乎把县城图书馆的书借了个遍，在西村生活不需要那么多书。

　　我们最爱玩的游戏是编故事，小雅和我两人轮流编着一个故事，然后称作我们的故事。

　　我们会聊天，他有时话会多一些，他带着笑讲一些我不了解的世界，和他以前的生活。

　　我们有时也像同龄的孩子一样，其实是我硬拉着他捏泥人、跳格子。不过我们从没玩过过家家，我一直没告诉他，我最想和他玩的游戏一直没有玩过。

　　我们总爱一起跑过西村边缘的小山丘，到小公路旁的摊点买零嘴吃。也许是几颗糖果，也许是一支冰棍，都能让我们笑的很灿烂。

　　小雅会指着这条路的前方对我说，这条路通向城里，那里，是他的家。不知为什么，他说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是幸福的表情，让我有些嫉妒，却又有些悲伤。小雅很了解我，这时候他会抱抱我，说：“小薇，你不是一个人，你有奶奶，还有我。”我埋在他的怀抱里不抬头，因为怕他看到我满脸的眼泪。那年，我十四岁，初一。

　　我没有爸爸妈妈，我是个孤儿，是奶奶收养了我。

　　所以，不难解释我那奇怪的性格与乖戾的脾气了。而小雅的父母因为经济犯罪进了监狱，他现在和我一样孤单，我们都是同样的人，所以因为相似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然而，我们忘了，我们都不是有爱的人，两个冰凉的人，又该怎么温暖对方。

　　时光如水，我与小雅那般亲密的五年时光到了尽头。那天，我看到黑色的轿车停在小公路上，正是向着小村的方向。我看到小雅脸上微微呆滞又略带欣喜的神情，我知道，我会失去他了。

　　于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没形象的大哭，我说：“小雅，我们回村里好不好。快点回去。”

　　他看了看远方的黑色轿车，又看看那么脆弱的我，有了片刻的犹豫。其实，那刻，我就知道我输了。虽然他还是像往常那么温暖的笑着，拉着我的手走回村里。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的我，还是听到了小雅的声音。我哭着追那辆远去的黑车。我看到车后座的小雅一直没有回头，我哭着追了很远，最后累得跌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知道，这次，真的，我的小雅，回不来了。

　　小雅说：“小薇醒了，告诉她。欠她的冰棍，我不会忘记。”

　　其实，他欠我的，何止是一支冰棍？不过那时候的我太小，还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只知道我一定要去找他，所以拼命地要离开村里。为了两个孩子之间的友谊，挤得头破血流，挤得泪流满面。

　　有些时候，一样东西，本不属于一个地方。却硬放错地点，只是错误。
　　而明明是属于一个地方的人，又回到了那里，那么，将必是为了一场毁灭的悲剧。

　　小雅如此，我也是如此。

　　那是我们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