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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Final Chapter I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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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年,聪明如雨寒怎可能意识不到,纱曼塔退校的非她那点雕虫小技。是组织高层有人决定纱曼塔必须走,否则别说上传几张照片,即使她送上小命也可不了了之,比如隆介那个堕马而死的朋友苏珊娜.冈萨雷斯,并没有人为她的死附上责任。
有人认为不可让丘雨寒的事越闹越大,出手应对,而那人正是老罗伟爷爷——狄伦的真实父亲。
另一世界的权力游戏,如真要跟狄伦在一起,她玩得起吗?
洗手间久久无动静,狄伦在外担心得敲门,雨寒敷衍做噩梦而已,重新钻入被窝把他大手当枕头。狄伦不是察觉不出异样,怜惜地将她搂得更紧,第二天强迫她去药房买药。
吃了胃药舒服不少,雨寒提起精神问:“今日我们去哪儿?”
“梅德湾。”
她听了一惊,“为什么?”
“答应过陪我,就不要问为什么了。”
她只好陷入玛莎拉蒂的皮椅,不再作声。
三小时后玛莎拉蒂由公路转入市区,雨寒认清方向后松了口气。狄伦口中的梅德湾并非继父悬崖边的宅邸,而是梅德湾的市中心。
“你忘了?这小城也充满我们的回忆。”
是,她当然记得,多年前的圣诞前夕他们在这里约会,狄伦还为她在麦当劳住了一晚,然后他们大吵一架,他被车撞……
似昨天才发生的事。
她微笑道:“那时我们怎么那么幼稚?”
“幼稚?或许你是,我可从无幼稚过。”
雨寒冲他翻白眼。
“到了,下车。”狄伦解开她的安全带,趁机在她面颊落下轻快的一吻。
梅德湾的市中心,雨寒自那年圣诞就再无返回过,事隔九年,恍如隔世。重新走遍大街小巷,竟有丝疑惑,这城市一直是如此平凡的吗?
狄伦仿佛也有同样的想法,不时环顾四周,一脸狐疑。
是记忆美化了这个地方,还是周游列国后,眼界已大大不同?
心中凄苦难以言喻。他们还是他们,可已不是当年的他们。八年来的各种人生经历抹灭不掉,回忆里那些镶着金边的画面毕竟不是现实。
举行秋季庆典的公园是那样细小,十分钟已从一头走到另一头,爱云奶油干酪厂的软雪糕无法与丹麦的相提并论,还有那些挂着古董名牌的商铺,在巴黎跳蚤市场只能算破铜烂铁。
逛了一整天,走到脚软,并无任何惊奇发现。雨寒又感不舒服,狄伦带她去酒店休息。
来到旅馆大门,她愣了一下,这不是……
电梯在五楼‘叮’一声打开,狄伦牵着她的手到512号门前插入门卡,老旅馆独特的潮湿霉味迎面扑鼻而来。
雨寒默默走进房内,走到窗台边,打开窗户。
白色窗帘随风摆动,她的心也在胸口荡漾,过了仿佛一个世纪之久,默默开口模仿某人口气道:“这也叫做酒店?没有海景没有山景没有套房,窗户对牢停车场的三流地方能开门做生意,简直是奇迹。”
她皱眉的可爱模样让狄伦酥软,他来到她身后,大手环抱她的腰身,轻轻说:“你记得很清楚。”
可不是她想记得清楚,八年来她最渴望的就是能摔一跤失去记忆,如此一来那些路灯下的亲吻,缅因州的森林,湿霉旅馆的旖旎风光……都不用再有任何意义。
“游荡世界的那些年,专选这种三流旅馆住,南美洲的最糟糕,被褥都是潮湿的,但是,比任何五星级酒店更让我享受,你知道为什么吗,雨寒。”
“听起来像是一个富家子的顽念。”
“顽念?”
“习惯了要什么有什么的人,唯一一次没得到,越发执着。”
“原来我们雨小姐放弃航天员的理想,改学心理学了。”
她刚想再开口,却被他低头封住唇。
他的动作比平时粗鲁,吻也充满强烈占有欲,雨寒忍着,让他发泄积攒多年的情绪。
她早不是当年战战兢兢走入这房间的单纯少女,因听错一个音而面红耳赤地躲到洗手间。答应陪他踏上旅途便有心理准备,不能奢望他每晚望着她便会满足。
狄伦手指深深陷入雨寒肌肤,脆弱一刻反复呼唤她的名字。
两人虚脱地躺在床上,仰望天花板。
“我们结婚吧。”他恢复平静后说。
“结婚……”
“我可以放弃一切财产继承,找一个地方过简单幸福的生活。”
“简单幸福的生活……”雨寒重复着狄伦的话,半晌,转头凝视他,“你有什么工作经验,或一技之长?”
他想了一下,没有出声。
“当然,两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至于沦落街头,但幸福的生活……不知你如何定义。”
“有你在身边,如此而已。”
“可我们必须为糊口而奔波,一天多数时间都无法在一起。”
“那就找个农场一起做农夫。”
“农夫?”雨寒轻笑,“农场会请两个什么也不会的城市人?”
“谁生下来就什么都会,我们可以学。”
雨寒深吸一口气。“你爷爷会认同吗?”
“爷爷?爷爷前年被诊出阿滋海默病,严重失智,你不知道吗?”
这倒真是个新闻。雨寒多年来与家无联系,毫不知情。
狄伦翻身枕着雨寒胳膊,“我只希望每天睁眼有你在身边,其他都不重要。”
“你会厌倦的。”她淡淡的说。
“事到如今你已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让时间证明我们会否厌倦对方。”
雨寒静静看着窗户。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小雨,噼里啪啦由屋顶落在冷气机上,似古怪的音符。
不久,增添狄伦均匀的鼾吸声。
她悄悄抽出手臂,下了床,从背囊里取出一小小塑胶包,走进洗手间关上门。
她在里面坐了很久很久,因一直保持一个姿势,起身时双腿麻痹。
心也麻痹。
她回到床上,钻进狄伦臂弯,嗅他身体的气息。男人稍稍动了一下,不知做着什么好梦,嘴角微微上扬。胸肌如此宽厚结实,闭着眼时却依然像天使,雨寒忍不住伸手触碰那一寸长的睫毛。
他的身体似团火,靠着他温暖渴睡,不久,雨寒也进入梦乡。
一早狄伦先醒来,看见依偎在怀中的女人,突然鼻子发酸。有一次他在布宜诺斯艾丽斯闹区的垃圾堆醒来,见到的就是这个景象,只不过雨寒还是少女的姿态,而且药力消失,人也跟着不见。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抓住她了吗?
汗水浸湿被单,被她压着的手臂也无知觉,可他一直动也不动,呆呆望着雪白肌肤上一块块的青紫,直至雨寒睁开眼。
“早。”她轻轻对他说。
“早。”
这确是现实,狄伦抱着她吻了又吻,须根刺得她的脸很疼,但她没有抗议,她只想顺着他。
她决定一切都听他的,所以当玛莎拉蒂驶入康州格林威治镇的一个都铎式大庄园,雨寒依旧保持沉默。即使她十分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他们一下车,已有人来把车开去车房。一白发苍苍但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迎接他们。
“乔治,爷爷怎么样?”狄伦问。
“清醒时什么都明白,可糊涂起来乱发脾气,摔东西骂人时极之恐怖。
狄伦点点头。
“不过少爷来访,他一定会高兴。” 老管家说。
雨寒还是第一次来罗伟爷爷的家。雄伟的庄园,不能用富丽堂皇这种俗气的词语来形容。宅邸尊贵,严肃,充满历史沉淀感。建筑师能正确捕捉都铎王朝的精髓,又做到豪华却不奢华实在不简单。
他们来到想必是主人房的门前,乔治打开门,把他们一直带到老人床前。
“罗伟先生,看谁来了。”乔治轻唤。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露出跟狄伦一模一样的,会跟着光变换,时而湛蓝,时而冰蓝的双眸。
可这双眼睛里已失去当年的魂魄。
“狄伦,是狄伦吗?”他握住孙儿的手。
看护扶老人坐起来。
“爷爷,你好吗?”
老人眯起眼反问:“现在几点?”
“罗伟先生,现在下午一点二十。”乔治代答。
“下午一点半?我不是刚吃过早餐吗?”
“您早餐中餐都已吃过。”
雨寒知道,这是颇严重的失智症状。才八年时间,那个找她谈话中气十足的老人如今已接近他生命的尽头。
乔治确定一切安好后,带下人离开房间。
狄伦也不转弯抹角,“爷爷,雨寒也来了,我想亲自告诉您,我要娶她为妻,无论任何代价。”
老人这才意识到狄伦身后还有一个人,直勾勾望着她,却又无焦点,想了片刻突然说:“狄伦,我刚刚做梦梦见你母亲。”
“妈妈?”
“是,你妈妈,十四岁的瑞士少女,一头天然淡金色秀发,皮肤白皙如阿尔卑斯山上的白雪,眼睛比多瑙河的河水还碧蓝,生气时会自顾自说德语。”
狄伦笑,“爷爷你记错了,你怎会见过十四岁时的母亲。”
老罗伟似听不见别人说话,思维跳跃不受控制,“你受母亲真传,出生时粉妆玉砌,那样雪白的肌肤连医生都赞叹,这是高加索最完美的后裔……你比亚历山大漂亮多了。”
“爷爷,我来是跟你说雨寒的事,我们并不需要罗伟家任何人的许可,但我尊重你,临走前来跟你说一声,请把我剔除罗伟家谱。”
老人眨了眨眼问:“你要放弃你的信托?”
“是。”
“为一个亚洲女?”
“是,她来自历史悠久,美丽的东方。”
“亚历山大就算了,可为何你也这样?”
“我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爷爷,只能说世界不断大同,婚姻不再分国界或身份地位。”
“是这样吗?”老罗伟的目光飘向远方。
“爷爷,好好休养,您永远是我最尊敬的长辈。”
“狄伦,你是我最心爱的儿子,但你总是让我失望。”
狄伦叹口气,“爷爷,你又糊涂了,我怎会是你的儿子。”
他们离开房间,雨寒听见屋里传出摔东西的声音。乔治安慰:“别担心,医生会给他注射。”
“他情况很糟糕,说话毫无逻辑,医生如何预后?”狄伦问。
“罗伟先生还不到七十,身体无其他症状,医生们都很乐观。”
“好好照顾他。”
“当然。”
狄伦与雨寒离开格林威治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