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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Final Chapter 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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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狄伦已在等候,见到雨寒不客气地调侃:“脸色真糟糕。”
他的也没好到哪里去,雨寒不屑同他耍嘴皮。
“我们要去哪里?”
“去见一个人。”
车子转进华纳大厦的停车场,狄伦口中的人竟然是山城太太——隆介的母亲。她与八年前判若两人,雨寒几乎没认出来。
昔日华丽又风韵十足的贵妇,如今打扮朴素,一件松身上衣,亚麻布长裤,面上的妆容也仅仅是底色而已。因为不再注重身形,脸较以前圆了一圈,掩饰了几分沧桑。
同一个城市,同一间公寓,同样的人,很容易产生错觉,以为隆介下一秒就会从母亲身后出现,笑容如和煦的日光。
雨寒狠狠咬着下唇才不至于情绪失控。
山城太太虽看起来有些疲倦,但很热情,明显狄伦事先有通知,见到他们并无意外,一直称赞雨寒比小时候更漂亮,还轻松地纠正他们:“该改口叫本田女士了,我与隆介的父亲已分开。”
他们在厅里坐下,仆人送上茶水后,雨寒说:“那笔钱,给了我机会与自由,我一辈子都会感激你们的慷慨。”
“不用谢,”本田女士答,“也与我们无关,那些钱是隆介自己赚的,他十二岁便在他父亲59街餐厅做兼职,赚最低人工。”
即便如此,普通人家的孩子累垮也不可能储到六位数字的存款,还是因为父母提供的生活富足。
“隆介真的喜欢你,当时我多么希望你或许是那个可以改变他的人。”
雨寒心里感叹,嗄,原来母亲一早知道儿子的秘密。
“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今天狄伦能把你找来,公寓终于可以全面装修出租,其实如果不是为了等你,前几年就动工了,我年底便会离开纽约。”
“等我?”
“看来狄伦没跟你解释,”本田女士握起雨寒的手,“跟我看看这个家的最后一面吧。”
富丽堂皇的空中公寓两千多尺,除了隆介的房间和客房,雨寒根本没有真正参观过。
本田女士说:“隆介十一岁前我们一直在西岸,因餐厅的扩张,小学时期隆介曾六年换四所学校。我依然清楚记得般来这里时他问我,妈妈,我们终于有家了吗?”
隆介的房间保持得跟他在生时一摸一样——铺好的床,一尘不染的书架,少许凌乱的衣柜,连隆介最喜爱的接骨木花都依旧散发着微香。
不过,毕竟已事隔八年,这样的景象不免令人有丝毛骨悚然。
雨寒在房间转了一圈,轻轻抚摸曾属于隆介的各种物品,怀念着他。记得当年她问为何房间里没有书桌?隆介笑着答,因为他不喜欢做功课
童年时代的隆介也是孤独的吧,因此他们才那么投缘。
狄伦与本田女士在房外等候,直到雨寒缓缓步出。
“这边请。”本田女士把他们带到另一扇门前。“这是隆介的书房。”
房门打开,一股奇异的能量似乎随之而散,雨寒眼望着连窗都没有的四平方米封闭空间,感到手臂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刚转校来纽约时,隆介常被人欺负,我让他退了学,请家教在家上课。隆介最喜欢这个房,说能够很好地集中精神。”
书桌上一张合照吸引着雨寒的注意,本田女士解释道:“那位就是他的家庭老师,很淳朴的一个年轻人,从隆介六年级教到中学毕业,叫安德鲁.卡特。”
雨寒一步步靠近书桌,拿起相框的手微微颤抖。照片中的隆介不过十二三岁,一双黑眸澄净如星,他身边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笑容憨态可掬。
嗄,原来是这样。
雨寒默默落下眼泪。
“对不起,可否让我独自在书房待一会儿?”
“当然,多久都没问题。如有想拿走的东西请随意,装修时都将扔掉。”本田女士替她把门关上。
雨寒在书房逗留很久。如果可以,她想把书房内所有东西都搬回家。隆介的笔记本上有他的字迹,课本里有涂鸦,最重要的是,卷子上可以看到他与老师的互动。
孩童时代的隆介孤独内向,可善良热心的家庭老师以各种鼓励开导,包括用笨拙的漫画,一点点使他活泼起来。
一句话,一个图,一段心事,在一张张作业纸上如日记般呈现。她在他的凳子上坐了很久很久,幻想着当年的情景。
两人并排在这密封的空间坐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要离开时,本田女士紧紧拥抱雨寒。“谢谢你能来。隆介一直视他书房为宝贵基地,清洁工都不让进,可上次你来过我们家后那孩子说,下次想让你参观,他是打心底喜欢你。谢谢你让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完成了他一个心愿。”
雨寒含泪向她道别。
车上,她终于问一直沉默不语的狄伦:“你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狄伦目不转睛地直视前方的路,像在说别人的事:“八年前你不告而别,我找遍所有你能去的地方,隆介纽约的家自然是其中之一,我要求本田女士打开所有房门让我查看,她十分宽容。”
所以他看到书房里的那张合照。
纽约又已入夜,雨寒看着窗外车水马龙,自言自语般,“记得你们当年埋下的盒子吗?隆介放在盒子里的是一张卡特老师的照片,当时我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意义……现在都懂了。”
狄伦默默听着。
“谢谢你,狄伦。”
“……我说过你不会后悔跟我来的。”
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感谢,除此之外都是奢侈。
车子无声地在闹市奔驰,窗外是一个世界,里面又是另一个世界。雨寒下意识拉了拉袖子,狄伦误以为她冷,把冷气放弱,其实她只是不想手腕的纹身露出来。
收音机里黑人女歌手低沉地唱着蓝调,“……何去何从,何去何从?”仿佛没什么能更准确地道出世间的惆怅与无奈。
七日之约还剩六日,下一站将去何处,雨寒没问,也不想知道。夜幕一直伸展下去,汽车渐渐远离闹市驶入无尽黑暗,但能够在这个人身边,何去何从,似乎变得一点也不重要。
——
横跨四个州,抵达缅因的Bangor市是一天后的事。雨寒与狄伦在旅馆休息了一晚,一大早启程开往郊区。
狄伦的目的已十分明确,他要回到当初‘恐怖二月’集训时的营地。
缅因州的森林一如记忆中那般壮观,少了茫茫白雪覆盖,地平线是一望无际的蓝天与常青的墨绿,这单一的颜色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车内两人没有太多交谈,但都已放松,不再针锋相对的结果是,雨寒总觉得很困很困,仿佛这么些年来的觉都要在此刻补回来。
高速公路逐渐变单行路,再变山路,再到泥土路,下午时分狄伦叫醒雨寒,终于抵达目的地。
雨寒睡眼惺忪,看着前方熟悉又陌生的建筑物,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当年集训的大本营如今扩大了两倍,别墅门面也重新翻修过,看来圣乔治每年的活动为他们带来不错的经济效益。
一位身穿护林员制服的年轻男子前来打招呼,狄伦与他交谈几句,男子递给狄伦一张地图,狄伦把后备车匙交给他。
“接下来是要怎样?”雨寒闲闲地问。
狄伦没有回应,打开车尾箱,开始搬弄里面的东西。
她又怎会猜不到他打什么主意,叹了长长一口气,“你连这些东西都带来了。”
露营装备不多,但狄伦右手毕竟受了伤,雨寒坚持帮他分担。两人拿着指南针在山中寻找当年支帐篷的营地。雨寒多年来根本不运动,体力不佳,连续走几小时忽然一阵天旋地转,要倒地的刹那被狄伦一把拉住。
这手臂已不是当初少年的手臂,扶着她的是男人的手臂,修长而强壮,肌肉硬如石块。雨寒忽然升起种奇怪的想法;如此力度的手臂,应可轻易就把她脖子捏碎。
深山野林中弃尸很容易吧,又或者,他打算同归于尽?夏季可是有各种野生动物出没,若真死了也许根本不会有人发现。她盯着他的脸想。
狄伦自然不知怀中女人想什么,确定她无事后说:“前边十分钟有个适合扎营的地方,今天就到此为止。”
雨寒坐在一块大石上休息,看狄伦支帐篷。
笔直修长的腿,宽厚的肩,结实上翘的臀部,气势逼人的五官。当上帝偏爱一个人,真是会把最好的全都给他,连时光都无法抹去那份魔魅。
真讽刺可是?兜兜转转将近十年,又和这个男人扯到一起。
狄伦固定好帐篷,开始搜集木柴,雨寒看出不对劲,“怎么只有一个单人帐篷?”
他头也不抬地答:“这本是我个人计划,事先并不知你会来,没有准备。”
“那另一人睡哪儿?”
“单人帐篷也可容纳两个人,但如果你嫌挤,草丛和树上也并非不可能。”
雨寒气结,两人挤一个单人帐篷,睡袋肯定也只有一个,这是什么情况!
“当初,你也很有可能不选择上我的车不是吗?”狄伦终于抬起头,看到她的眼里去。
的确,若当初不是一时兴起跳上玛莎拉蒂,此时她早已回到中国,张罗跟另一个人结婚的事。可想到这里,心又隐隐作痛。
狄伦一直打算自己走这一趟……
她语气软下来。“这七日过后,把一切放下,好好生活,好吗?”
“……好吧。”狄伦答得十分讽刺。
“别再伤害自己的身体。”
“嗯,我试试看。”他说完不再理她,埋头取火种。
深林里不知何时起了一层雾,空气异常郁闷,雨寒看地图上显示这营地就在个小湖旁,起身去查看。胸口的压力让她窒息。
狄伦听见她走开,但没有阻止。他是正常男人,多日来一直在努力忍耐着,朝思暮想多年的女人如今近在咫尺,保持理智是那样艰难,他不介意分开一段距离,让他也有换气的机会。
然而不一会儿,安静如斯的森林响起‘扑通’一声落水声,狄伦顿时魂飞魄散地扔下手中木柴,朝声音方向奔去。
小湖处于地势较低的地方,四周雾气茫茫,他看不太清楚,只见镜般的水面泛起道道涟漪,便想也不想地一跃而入。
雨寒纤细的身躯往水底下沉,狄伦大脑一片空白,用尽全身的力量游向她,一把将挣扎的身体拉回水面。
两人冒出水时都拼命吸气,可出乎意料的是,雨寒缓过来后一边咳一边大骂:“你是要害死我吗?”
“害死你?你在水里那样挣扎,是我救了你的命。”
“我在水里什么都听不到,突然被一只手从后揽住腰,你想想有什么反应?我差点呛死!” 她气急败坏地用水拨打他。
狄伦这才意识到雨寒不是掉落水,而是自己跳进去的,气也不打一处来,“你神经有毛病?谁会穿着衣服跳入湖里游泳,而且还是在野外?”
“难道要剥光衣服才能游?”她狠狠指岸边一个铁牌,“你眼睛瞎的?”
牌子以文字及图案清楚标明‘适宜游泳’‘适宜划船’‘家长请看好孩子’。
正值八月,林里又异常闷热,雨寒唯一擅长的运动便是游泳,有此冲动似乎也不大奇怪。狄伦反应过来后,渐渐冷静。
可雨寒依旧激动,不停在水里拳打脚踢,“你怎么就那么狂妄自大,以为谁都需要你来解救,不是一有女人在湖里就意味着要你跳进来英雄救美!”
她气得有点不寻常,狄伦默默观察片刻,忽然说:“你生这么大气是因为我当年在湖里救了纱曼塔?”
水花顿然静止。黑玛瑙般的眼眸愣愣地看他。
“你一直这么在意这件事?”
雨寒没有反应,仿佛自己也在琢磨问题的真实性。
狄伦看到的是,女人小脸憋的通红,呼吸时胸部忽闪忽闪,衣服紧贴在身上几乎透明,如此暧昧的距离浮在他面前。理智瓦解,他上前紧紧吻住她的唇,积压了八年的情绪瞬间释放,如洪水般绵延不绝。
男人的力气太大,她没有办法,也无力逃脱。对与错,是与非,世间万物在这一刻皆不复存在。大自然有一种原始的感染力,促使他们放下盔甲,单纯地索求对方的慰籍。
时间静止,然后,开始迅速倒退,退回到八年前那个挂满繁星的夜晚,她也曾让他觉得幸福犹如置身天堂。
游上岸边时均筋疲力尽,雨寒躺在地上仰望树叶间的蓝天,目光介乎恍惚与迷离之间。狄伦一直握着她的手,终于,注意到手腕上的刺青。
“这是什么?”他问,语气非常非常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