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千山》金玉良源

4、第四回 去强敌 进退维谷事难圆

　　王摩诘有诗云：
　　山中相送罢，
　　日暮掩柴扉。
　　春草明年绿，
　　王孙归不归？
　　间不容发之际，一柄匕首破空飞过，将三枚牛毛毒针一并撞开，小乞儿仓惶落地，脸色顿时吓得也没那么黑了。未待他站稳，只听一人笑语：“还好及时赶到，没有错过这场好戏。”
　　众人循声望去，正是采药归来的林瑞。依旧是高大结实的身形，憨厚黝黑的脸，但在玉璇和仲达看来，却是格外的可亲。仲达刚要开口叫唤，玉璇眼明手快，已经捂住了他的小嘴。而小乞儿看到是林瑞，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顾沛章合起自己的扇子，偏头看了旁边的张亮一眼，一边笑道：“兄台何人，莫非也想粉墨登场？”话音未落，其身形暴起，径自往林瑞扑去，快如鬼魅，而张亮则往反方向而去，目标正是玉璇和仲达。小乞儿大叫一声，正要纵身而上，林瑞已经脚下倒踩七星，闪电般欺身盘步，绕过顾沛章，然后立掌如刀，直取张亮。
　　张亮手如鹰爪，正向玉璇抓去，闻听背后风声骤起，激灵一下，顾不得抓人，拼死前仆，再向侧面来个懒驴打滚，虽是狼狈不堪，总算躲过一劫。
　　说话间，扑空的顾沛章已经回过身来，厉喝一声，儒衫大袖连甩，数道泛着寒光的血槽飞刃已经向林瑞暴射而去。身后就是玉璇和仲达，林瑞不肯避让，反而迎身而上，长臂回转，带起漩涡般的气劲，转瞬之间，四柄血槽飞刃尽入其手。顾沛章一见此情景，马上顿住身子，脸上惊疑不定，正当此时，却听得一声叫喊。
　　原来，候在一旁的小乞儿还捡了个漏，张亮适才全力翻滚逃生，刚好滚到他身边，小乞儿拿起林瑞用以救他的匕首，往他右腿也来了一下狠的，直痛得张亮大叫一声。
　　顾沛章见状，恨恨的咒骂一句，想着再不当机立断，只怕两人今日都要折在此处了，还是先行脱身要紧。当下不敢怠慢，双手不停挥动，只见其周身上下竟然分别向林瑞和小乞儿射出十数道暗器，然后趁着两人忙于应付暗器，觑个空挡，猛地上前，揪起地上的张亮纵身后跃，眼见着就要逃之夭夭了。
　　小乞儿上蹿下跳躲避暗器的时候，林瑞不动如山，衣袖一甩，功力贯注，又是将暗器以漩涡状内劲收入掌中。只是这一次，他倒是很好心的将其中一枚暗器甩了回去，暗器用的力道不大，却是正中张亮的尊臀。顾沛章一时哪里顾得了如许多，只能提着张亮先行离去。
　　这转眼间形势几度变化，玉璇不由看得目不转睛，仲达更是看得嘴都合不拢，毕竟年幼，哪里亲历过这等凶险场面。看着顾沛章和张亮被打得狼奔豕突而去，立马嚷嚷道：“瑞大哥，好样的！”林瑞对他笑一笑，却是先走到庙门，远远望去，夜色辽远，顾张二人确实已经不见踪影，才掉头回转。
　　林瑞走到玉璇和仲达姐弟二人面前蹲下，还未开口，旁边已先传来重重一声“哼”，一时三人全都轻笑。玉璇对着林瑞展颜一笑，却先拉着仲达，款款走到小乞儿面前，深深的行个万福，仲达见状，也是长揖到底。其后玉璇才笑道：“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救，此恩此德，林氏仲达和玉璇永志不忘。”小乞儿原是偏头斜眼看着玉璇和仲达过来，待到他们行起大礼，手脚却登时不知往哪里放了，想要扶一下玉璇，又有所顾忌，嘴里不由自主的“俺，俺”起来。
　　但见仲达面上也是诚挚笑意，说道“是极，是极，此次多亏小哥哥搭救，你的身手可真是厉害得很呢，”顿了一下，回首看了看林瑞，又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一下，示意道：“只比我家大哥差了那么一丁点”。小乞儿本来听得姐弟二人夸赞，已是摇头晃脑，得意洋洋，听得仲达最后一句，忍不住眉头一皱，给了个狠狠的“哼”以为评语，说话间，林瑞已是踱步过来，口中说道，“少爷，若是这位“小小弟弟”到了小人的年纪，功夫可是比小人高强上许多。如今“小小弟弟”不过是吃了年少力弱的亏，假以时日，定会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小人是万万不及的。”
　　这时小乞儿已经缓过劲儿来了，眼睛瞪了瞪林瑞，嘴角尽全力一撇，说道：“俺没你们大富人家公子小姐会说话，哼！不过该怎么地就是怎么地，你的功夫可比俺强多了，就是俺师傅也是比不上你的。他奶奶的，这两个肉饼可真贵，要命的价钱。为了救两条命，险些饶上老子的小命”，话一说完，屁股拍拍，又踢踏着破鞋跑到供桌旁，破被子一摊，四仰八叉的躺下了，“还有啊，不要叫俺公子，听着别扭死了，叫俺豆儿就好，哼！”。
　　玉璇看着三人你来我往，淡淡一笑，转身回到行李放置处，取出一包足有三十余两的散碎银子，另加一卷薄被交给林瑞，让他代为交给豆儿。林瑞将银子塞到豆儿手中，还未言语，他已经开口嚷嚷：“这是干吗，看俺是那等贪财人物么？老子这等高手，玉树临风，风流那个，那个周党，莫要用这些铜臭物羞辱老子。哼！”手不知怎地一抖，银子已经进了身边的破被中，被子胡乱卷卷，就被扔到一旁。
　　林瑞缓缓起身，含笑不语，玉璇挪步上前，轻声解释：“并非姐姐用钱财辱没豆儿贤弟。弟弟你是少年英雄，游戏人间，四海为家，何等快意任侠。但行走江湖，身边也着实该带些盘缠，以备不时之需。如此这般，任意游走，仗剑恩仇，才真正显得出弟弟的侠义风范啊。些许银两，弟弟要是客气，就是瞧不起姐姐了，”说到此处，豆儿已是站将起身，呐呐不能语。玉璇顿了一顿，接着说道：“散碎银两，既是方便用度，也省得为弟弟招惹麻烦，弟弟且领了姐姐这点心意罢。”妙目一扫身边的林瑞，玉璇又掩口笑道：“日后若是有缘，弟弟到得京城，可径自去礼部侍郎王彦坤王大人府上，寻这位林瑞林大哥知会璇姐姐，届时我们姐弟再好好款待弟弟，以拜谢弟弟今日援手挚情。”
　　豆儿为了这二饼之义，出手搭救玉璇仲达二人，本身也是性情中人，何况素日里看尽人情冷暖，听惯冷嘲热讽，如今听得玉璇温柔亲切的话语，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挠了挠头，“嘭”的一掌狠狠拍到供桌上，一时灰尘四溢，几人登时都掩鼻呛咳，待得灰尘落下，只见他小脸红里透黑，黑里透红，结结巴巴的说：“成，那俺，俺就交了你们这三个哥们。”末了，还不忘补上个“哼”字，一时众人尽欢。
　　待得此事消停，仲达兴头上来，也忘了自己身上不适，扯着豆儿说得高兴。趁此空当，林瑞和玉璇走到一旁，低声向玉璇说道：“小姐，依小人看来，还是应尽速启程，最好带豆儿一程。若是适才二贼纠结同党，卷土重来，恐怕会有点棘手。”
　　玉璇听得此言，抬头看了仲达一眼，强撑的笑容慢慢褪去，眼中已是泛起水雾，她轻轻说道：“瑞哥，玉璇正要和你商议此事，玉璇生怕……玉璇生怕青州家中已生变故。”
　　林瑞看着玉璇，黝黑朴实的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只是眉头轻轻一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