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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回 长相忆 曾有君心似我心 ...

  •   阴子坚有诗云:
      大江一浩荡,离悲足几重。
      潮落犹如盖,云昏不作峰。
      远戍唯闻鼓,寒山但见松。
      九十方称半,归途讵有踪。
      青山秀水间,玉璇卷起孺衣的袖子洗衣,定要一同清洗林瑞的衣物。林瑞不允,玉璇薄嗔:“哥哥,小妹给大哥洗洗衣服又如何?哥哥事事疼我护我,莫非我就帮不得哥哥么?”还待推辞,玉璇的声音略带伤感:“大哥,家事如此,小妹已非当日闺阁千金了呢。即便到得母舅家中,也还不知情形如何。”一语功成,强行抱着一堆衣物离去,只是转身后还皱皱小巧的鼻子,嗯,原来壮年男子体味如此重呢,仔细一看,原来贴身衣物也抱来了,还就在眼前,一时玉颜飞红,直透耳根,小跑而去。
      玉璇一边在略平整的青石上搓洗衣物,一边回头笑说:“大哥,如今小妹洗衣洗的干净着呢!”烈阳高照,阳光洒落在清澈的溪水上,波光粼粼,映在明媚笑靥上,衬得曼妙双目熠熠生辉,直如璀璨宝石,珍贵无暇,动人心魄。
      皮鞭轻响,驾车男人浑厚低沉的吆喝声偶尔响起,马车驶过黄土夯实的官道,扬起阵阵轻尘。官道两旁,不少杨树和榆树,但也时不时可见几棵枫树,虽是初秋,天气渐寒,枫叶也慢慢转红了呢。不由想起,幼时常随母亲一同前往青州城外的云安寺敬香礼佛。沿途上山,满山满谷的红枫,红的如此秀丽,纯得让人心醉。
      “大哥,你说,祖父和爹爹娘亲,亦伯他们,现下都安好吧…”沉默,良久,男人沉沉的嗯了一声。
      “大哥,那小弟呢,不知他是否已到得沧州府?一路定当平安吧?”默然片刻,还是回了个低低的嗯。
      玉璇看向窗外绚丽红枫,笑颜淡淡,娇妍如花:“如此,就再好不过了呀……”
      一路沿官道前行,却是过城不入,为尽快赶路,食宿大都在路上以干粮清水解决。
      可是今日,却还是想任性一遭……
      “大哥,小妹依稀记得,你是嘉靖二十六年出生的?”掀起车帘,轻声笑问。
      “不,二十五年”,鞭子轻扬,爆了个小小的鞭花。
      “哦,那周岁也是二十了呢”嘴角轻轻潋出柔和笑纹。
      “嗯”头也没回。
      这呆子,“……妹妹是嘉靖三十一年生人。”布帘重重放下。
      “哦。”呆子应付了一句,往日那睿智机变的大哥哪去了?
      “大哥,好似多日不曾没吃面了……”罢了,还是指望不上了。
      “嗯?……哦,好。”过没多久,马鞭再度轻响,马车往左边转向。
      约莫盏茶光景,马车在路边一家歇脚的小店停下。
      粗糙的面碗,面条煮的过久,有点糊。
      身旁的男人吃面声响不大,但吃得很快,不长的功夫就是两大海碗落肚了。
      是男人都这般性急么,好像不是,祖父和爹爹做事向来是从容不迫的,更遑论进食时的礼仪了。
      呵呵,回想起来,那时的生辰美食,如今只在梦中出现了呢。自己和小弟,一人一碗特制的金丝长寿面,祖父,父亲和母亲,则是围坐桌旁,乐呵呵的看着自己一点点吃完筋道适中,香气袭人的长寿面。
      何日重相聚?
      看着身旁高大健壮,肩宽体阔的男人,脸膛黝黑,如斧凿刀刻,刚劲分明,双目灼灼,表情严肃。
      嗯,在他身旁吃寿面,倒还是头一遭呢。
      想到此处,难能自主的,又是玉腮绯红,自己也弄不明白,到底为的是哪般。
      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大哥,小妹今日就是周岁十四了,虚岁已经十五。”
      恍然大悟,男人叫道:“店家,店家,切一斤肘子,炒两个拿手小菜,再上两角好酒.”
      早知道不吃上午那碗破面了,腹痛甚是厉害,玉璇低低呻吟一声,刚要解开孺裙,却从高高的草丛缝隙中看到,男人眼神利如鹰隼,格外提防戒备的四处巡梭,却好似太近了一些,倒是不会看到,但出恭的声响如何是好?
      再度呻吟一声,好生要命,只能羞红着脸,娇柔说道:“大哥,大哥,且行远一些”。男人听不真切,反倒上前两步,玉面更红,“大哥,太近了些,且行远一些”。
      “哦!”严肃点头,这次走远了些,四步。
      这可真是,要命啊,玉璇一时欲哭无泪……
      北上,北上,日益接近沧州,接近天津卫,接近帝都。
      “大哥,外祖父和两位舅父,会应承出面为我林家斡旋么?”
      “毕竟骨肉亲情。”
      “大哥,你说外祖父,外祖母和舅父舅母,会待我和仲达好么?”
      “会,妹妹且先别想太多。”
      “哦。”话虽应承,如今却早已逼着自己学会走一步,看三步了呢。这世上最难勘透的,始终还是人心啊。
      只怕,那过往的简单美好,却是再也无法回头。
      远处晚霞满天,层云尽染,伫足远望,顿觉气象万千,瑰丽无比。蓦然想起那武功造诣高深的丁先生,这样美丽,精干,神秘,本领高强的女子,就活得如这漫天云霞般,多姿多彩,纵情放达吧?
      林瑞沉默,然后缓缓说道:“不,丁先生这一生很苦,年轻时夫家遭人陷害,满门尽殁,只她一人,躲在水渠中独活下来,后来丁先生历经万苦千辛,学会了这身高强武艺,终究也为夫家报了血海深仇。她与丈夫情意深重,此后未再改嫁。但先生心善,收养了很多遭人丢弃的孩童,那襁褓中的婴儿,也是丁先生收养的孩子。”
      玉璇一时也说不出话来,但沉思片刻,还是觉得丁先生正如这晚霞一般炫美,虽然未必多姿多彩,但爱其所爱,生死不悔,艰辛学艺,了却大仇,可谓一直是为其所欲为,这样的女子,毕竟是活出了自己的颜色。
      林瑞闻听此语,笑了笑,然后缓缓点头。
      夜,极静,火堆里干燥的树枝,偶尔会毕剥作响,爆出点点如小烟火似的火星。远处的蛙鸣和鸟儿的啼叫,给这宁静的夜色,添上一点小小的点缀。
      火堆旁,林瑞已经躺在麻垫之上,和衣而睡,没有鼾声,但睡得极熟。棱角分明的脸,在跳跃的火光中,看似柔和许多。浓黑的眉毛极长,此刻却不似平日般显眼,只因长眉下,平日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此时也已合上,不复凛冽。
      嗯,真是的,原先看上去那么憨厚朴实的人,同样的长相,却能在必要时,如同利刀出鞘,当者立死,所向披靡。娘亲说,人不可貌相,还真是如此呢,以前倒是怎么能觉得他心思简单,乐天知命呢?
      玉璇回过头,合身倚在马车窗前,遥望寂寂星空,满天星辰,此刻似乎分外清晰。微微闭目,感受拂面清风,心中却是洒然一笑,果真如辛少游所说,少年不识愁滋味呢。
      这一架马车,缓缓北上,载着两位将要在暗中对大明皇朝产生重要影响的人物,慢慢的走入一幅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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