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浅汐小虐手记》慕年思锦时

6、所谓担心

　　西凉最不缺的就是辽阔无垠的草原。
　　我们三人那天约好一起打猎，阿吉带上金烈刀、匕首和诱捕的工具，我们骑着马儿偷偷来到津布里草原。
　　我们没有多等，因为赵奕早早就在那里等我们了。
　　他斜倚在马身上，他总是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我老远就看见了他颀长的身影，他穿着白色的束袖劲装，见到我们时笑得温柔。
　　阿吉每次见到他都会一直蹙着眉头，这次我们还没靠近时她就开始蹙起眉头，驱马紧紧靠在我身边走着。
　　赵奕见了她时微微一笑，颔首道，阿吉。
　　阿吉没有说话，沉默着点头，然后走到我们前面，很知趣地不做电灯泡一枚。
　　我看见他的马背上背着精致雕刻的箭筒，便和赵奕开玩笑：“用箭？”
　　赵奕看着我，笑得浅淡，然后转过去看着草原天际相交的那条线，目光似乎投射在很遥远的地方：“我们中原人，很是会用弓箭的。”
　　我一怔，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忽然转过身来用鞭子抽在我的马身上，于是马儿嘶鸣一声跑起来，我吓了一跳，扭头看着赵奕，这家伙正坏笑着。
　　臭小子！
　　我挺直了脊背策马狂奔，赵奕也大笑着驱马赶上来，我们并驾齐驱，一起奔驰在津布里一望无际的草原，我看见飞驰而过的草原上的野花开了一团团一片片。
　　忽然赵奕顺手拿起□□，另一只手从箭筒里摸出一只长箭，搭好箭瞄准之后松手，那箭便如流星一样飞过，整个过程的完成只用了短短的一瞬。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箭飞过，射中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上，然后勒住马细看时，才发现那是一只草原上最常见的野兔，这种兔子后腿极长，跑起来飞快。
　　赵奕拎起兔子，放在马背上。我们接着又连续猎得了几只野兔，还有黄羊之类体型稍大的猎物。我很惊异地发现，赵奕的箭术真是好，放眼整个西凉恐怕都没有什么人能比他还要好。
　　等到暮色缓缓降临，我还是不想走，尽管赵奕和阿吉都认为是时候回去了，但我还是坚持我现在肚子饿得难受，不如留在这里烤东西吃完了再走。
　　少卿撇撇嘴角，你是不舍得那个人吧？
　　的确，我就是任性了，我就是不想和他分离，我们欢笑的时光就像赵奕射出的箭，我们分离的时光就如同我坐在火上被炙烤一样难熬。
　　赵奕见不得我撒娇，于是乖乖找了地方升起火，然后把兔子处理好，架在火上烤。
　　兔肉的香味很浓，烤久了之后会有兔肉的油脂溢出来，阿吉很不喜欢肉食，但是这不能妨碍我的食欲。赵奕笑着递给我一只兔腿，我大大方方地接过来啃着，吃得满嘴油。
　　赵奕挑眉，我眼里他挑着眉不赞同的样子都是那么好看。
　　“果真是饿极了……”
　　我故意放下兔腿，然后撅起嘴凑近他整洁的俊脸，一边吓他：“借我擦擦借我擦擦……”我看见赵奕不安地看着我靠近，火光下他脸上的线条益发明晰，真的如同书里写的一样“刀削斧刻”，不过很搞笑的是，这个英俊的脸上却带着一种极为扭曲的表情，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羞愤一起爆发。
　　我心里实在憋不住想笑的欲望，于是赶紧咽下嘴里的兔肉，深吸一口气就要张嘴狂笑……
　　这个该死的赵奕！
　　我还没笑出来，他就猛地贴近我嘴，把我的大笑全都堵了回去。
　　他的唇辗转反侧，他侵占的力量如此强势，我暗自庆幸，幸亏我是把嘴里的兔肉都咽了下去……
　　我们分离开，我看着他的唇上也是亮亮的，于是笑道：“你不是爱干净吗？”
　　他伸出手，用拇指摸上我的唇，他轻笑：“我烤的兔肉果然味道不错！”
　　我没来得及反驳他，却觉得手上一空，我才发觉手里未吃完的兔腿掉在地上，全是因为赵奕，找这个时间占我的便宜，害得我手一无力把兔腿都扔了。
　　“都赖你。”我在他素白的劲装下摆擦手，“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把它掉在地上。”
　　赵奕笑了笑倒是大方，递给我另一只兔腿。
　　我接着开吃。
　　夜晚的草原凉意渐渐明显，晚风也阵阵吹送着，牧草被风吹的沙沙响，我脊背忽然窜起一阵凉意。然后赵奕和阿吉忽然一左一右抓住我的两只手，我还没反应过来，阿吉已经“唰”地一声抽出猎刀，横在胸前，一双眸子亮晶晶地格外警惕。
　　我被赵奕一抓，兔腿再次掉落，我来不及惋惜，就看见他很是谨慎小心的表情，看见他也拿出旁边放着的□□和箭矢。
　　我也警觉起来，我听见赵奕在我耳边压低了声音——
　　“有狼……”

　　说实话，我倒是见过几次狼。
　　阿爸带我们几个子女去打猎，遇见过狼，不过都是孤狼，形单影只势微力薄，成不了气候，那样的孤狼反而会被我阿爸和哥哥们的刀剑吓得逃跑。
　　不过此时我们眼前却有足足五只狼。
　　五只狼，对付我们三个人，足够了。
　　饿狼的眼睛都是泛着绿色，我这么看去果然是这样，它们喉间逸出嘶哑沉重的吼声，还有顺着下巴流下来的口水，我离得老远就能闻见那种臭气。
　　赵奕打量清楚形势，反而气定神闲起来，我见他这样也觉得作为西凉的公主不能输了气势，于是也挺挺胸膛，面对着这一群饿极的狼。
　　我们的马，在后面不安地刨着蹄子，因为有火在，所以几只狼倒一时不能离我们太近。
　　阿吉扭过头来：“怎么办？”
　　我瞧瞧阿吉的神色，很清楚她其实已经想明白了对策，只是她想试探赵奕，于是故意问他。我乐得看好戏，于是也扭过头，佯作一脸无助崇拜地看着赵奕。
　　其实阿吉也没那么坏，她想的办法是留她和赵奕在这里，让我骑上马先撤，然后等他们干掉几只狼，剩下的自然也会跑掉。
　　只是赵奕更精明几分，他根本就没用阿吉出手，自顾自用篝火燃着箭尾，然后行云流水般“嗒嗒嗒”一齐射出三支箭，我们眼看着那三支箭带着强大的力道狠狠刺进三只野狼的身体。其余的狼见到火，已经生了几分惧意，又看着同伴死在眼前，自己估摸着也是决计讨不上好了，于是也做鸟兽散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危机解除了，但是解除得如此顺利却是我没想到的。
　　赵奕默默收起□□，抱着我上马，他虽然刚才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此刻却换上了不悦的神情，他蹙着俊眉谆谆教导我：“让你早些回去，就是不听。今日倘若我不在，你待如何？”
　　我呵呵一笑，“还有阿吉在呢。”
　　他对这个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的，“阿吉身手再好，有你拖累着也是凶险。”
　　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最好低下头乖乖地不要多说话，不然赵奕会一直说到我心服口服为止。
　　果然，他见我这副知了错的样子脸色才稍霁，也但身上马，我们几人很快地离开了津布里，回到丹吉城阿吉的家。他站在门口，想看着我们走进去，我心里有愧于是显得犹犹豫豫，终于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下。
　　他可能没有想到我会回头，于是被我轻易地捕捉到了当时他脸上极为温柔的神情。
　　贺术府门前挂着明灯，明灯映照了他，他一身磊落的白色劲装上还带着我抹上去的油渍，却一点也不能减免他的俊美。他一如我们初见时的样子，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是背对着我的，不管怎样，我都喜欢他静静而立时的样子，就像阿爸就是喜欢水乡的阿娘，纵使她是中原女子，纵使她全然不似西凉女子的健美；就像左左哥哥就是喜欢我们傻乎乎的阿吉，纵使是赫珊再怎么缠着他，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也都没用；就像我喜欢五月的山风，喜欢七月开满野花的津布里草原，喜欢朝阳洒下金色的光辉照耀在玉龙雪山的雪顶——
　　因为喜欢从不需要理由。
　　我和少卿后来再次回到已经凋敝的西凉，那里的一切却是熟悉的陌生起来。我们骑着马一前一后来到津布里，那时也是五月，野花开得和许多年前的那一天一样明媚灿烂。
　　少卿折下一朵野花，放在鼻端轻嗅，他后来问我，你就当真对赵奕没有一丝设防？我扭过头，努力笑得比他手中的野花更活泼明丽，我说，少卿，你有没有爱上过一个人？你爱上一个人之后，又怎么会去设防？若是一定要设防，不如就设防在我们相遇前的那一秒。
　　早知如此，不如不见，不如，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