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修途》寒山慕雨

14、第十四章

　　青布靴子缓缓踏在脚下的腐泥上，靴底下陷，迈出一步，灰暗湿润的土地留下深深的脚印。一片碧绿的叶子悠悠飘落，划过身前，悄然无声的坠在脚边，一股清风平地起，叶子回风旋起，掉在地上静止不动。
　　莫子夜猛的回头，谨慎的回顾身后，峡谷还是那峡谷，周遭一切一如既往。河水哗哗在流，树枝轻摇微晃，石碑屹立原地，地上一串脚印蔓延脚下，没有丝毫不同寻常之处。
　　她不安的回过头，脸色阴晴不定的望着视线尽头，思索片刻，一改方才的小心翼翼，加快步伐大步大步跨出，利落的向前方而去。
　　顺直的峡谷在视线尽头硬生生的拐弯扭往左侧，来到峡谷的拐角处，左侧的峡谷河流树木布列跟身后相同，若说少了什么，那只有石碑了。
　　莫子夜神色一凛，又来了！狭长的凤眼微眯，她的身后绝对有东西跟着！越过石碑所在的位置到现在，背后有双眼睛窥视她一举一动的感觉，一直挥之不去，她非常自信那不是错觉。
　　转动身子，后背紧紧的靠在拐角的石壁，仔细小心环视周围，观察目所能及的峡谷，不放过一寸一毫。
　　募的，风声闪过，一道金色余光划过眼角，她飞快扭头，周围没有丝毫变化，一闪而逝的金色余光像是一种幻觉一般。
　　莫子夜坚信那一定不是幻觉，窥视她的东西速度快的惊人，视线没有办法捕捉到，所以不知是何物，只能听见风声。不过，那东西跟着她，定在附近不会离开，肯定还会出现。
　　浑身绷紧，戒备的环视四周，一阵清风扫过，河岸的树木叶子沙沙摇响，动听的响声传来耳边，她闭上眼睛，耳听八方，仔细分辨其中的不同。
　　耳廓微动，眼皮兀的掀开，瞳孔清晰的倒影出一片绿色，她嘴角抿紧，谨慎的盯着五十多步外，枝繁叶茂的大树。她自小耳力过人，爹在她第一次跨进盘龙山，便训练她如何听风辩位，这项本领早已纯熟无比，修真之后更是了得。
　　任何东西互相敲击摩擦发出的声响，各有不同，通过细心的倾听辨认，会分辨出其中些微各异，从而得知精确的方位。
　　借助刚才的那阵清风，通过树叶的摩擦晃击，莫子夜听出那颗大树上，一根树枝的叶片声响有异，那东西就在那里。
　　修如葱纤的手指一摸储蓄袋，眼睛一动不动的注视树上，一张箭符夹在指间，输入灵力抛去，顿时化作一根长箭射去。
　　“嗖……”长箭破空，直射大树，电光石火间，一道金光疾如闪电倾刻下树，敏捷的落在地上弹了两弹。
　　莫子夜抓灵符的手微顿，只见地上一只五寸大的小猴儿，豆大的眼珠灵动智慧，金色的长毛柔顺松软，两指长的尾巴屈卷身后，龇牙咧嘴的挥舞着两只纤细的前臂，似要对她表达它的不满。
　　莫子夜感到小猴儿没有恶意，却也不敢有丝毫松懈，暗地里捏紧灵符暗暗警惕，面上神色如常的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猴儿停下动作，豆大的猴眼充满得意之色，拳头大的小脑袋高高一扬，人性化的点点头。
　　莫子夜心里惊奇暗道，好机灵的小猴子，智慧绝对不会下于人类！不知道会是几阶妖兽？她不动声色的再次问道:“你为何跟着我？”
　　地上的小猴儿听后猴眉猴眼弯起，裂开猴嘴，做出一副乐笑的表情，尾巴伸展，徒然飞跃而来。
　　莫子夜时刻警惕它一举一动，见有它尾巴异状，一张罡雷符扔出，脚步急急后退，眨眼退出十米开外，作出预防的攻击。
　　小猴儿凌空一闪，呼的躲开罡雷符，小巧的猴身纵地轻点，金光飞逝，莫子夜只觉右肩一沉，小猴儿在她反应不及时已是落在肩膀上。
　　小小的猴掌飞快的揪紧一缕青丝，气冲冲的猴脸对着她龇牙吱吱乱叫，尾巴不停的抽打她的肩膀，埋怨之气溢于言表。
　　出手攻击没有还手，此刻在心底她松了一口气，小猴子是对她真没恶意，放下戒备，她疑惑道:“你想干什么？”
　　“吱吱……吱吱吱”小猴儿吱声叫到，撅起屁股，一只小掌指着她腰间的储蓄袋，又指指它的猴嘴，来回不停的比划。
　　莫子夜不明所以的见它比划半天，在它着急的使劲拽自己头发时，恍然大悟，一抹储蓄袋，掏出一块烤熟的兽肉，凑近猴子，“你要的是烤肉！”
　　一见烤肉，小猴儿瞬间眉飞色舞的抢走，四肢并用抱起比它大一倍的烤肉，坐在她肩上，垂涎欲滴，啃的好不欢快。
　　莫子夜看着坐在肩上的小东西贪吃的模样，冷漠的眼中溢出一丝笑意，放柔声音问道:“你怎知道我有烤肉？”
　　小猴儿脑袋一抬，伸长细脖子，摇头晃脑的嗅动鼻翼，脑袋一埋继续开吃。
　　莫子夜不可思议的打量它，烤肉是白面男修留下的，在储蓄袋放了二十多天，自己都未曾在意过，没想它能闻到，难道小东西的天赋特长是嗅觉！
　　不消片刻，烤肉消灭，小猴儿舒坦的趴在她肩膀，满足的唧唧叫了几声，突的纵身跃下，回头吱吱叫道，扭身便跑。
　　这……这是在示意跟它走？莫子夜一愣，抬脚便跟上，拐进左侧峡谷，一直跟到这条峡谷的最尽头。
　　一条瀑布悬挂峡谷上方倾泄奔流而下，如万马奔腾激烈的拍打岩石，银色的水花四溅，汇流谷底河道，向来路激流而去。
　　小猴儿停在瀑布旁，吱吱叫着，一道离弦的箭般冲进瀑布水幕，消失无影。
　　见小猴儿冲进水幕，莫子夜一惊，伸出的手臂阻拦，乃何它速度太快，已是无影无踪。眼皮一眨，她想到，瀑布后别有洞天！
　　这时，峡谷突然渐渐传来人言脚声，已然有人进入了此地。
　　莫子夜眼光闪烁，思索暗道，赤眼妖猪吼声彻响地黄秘境，闹出动静过大，必是修士闻声探来峡谷。赤眼妖猪性嗜睡，修真界熟知的人不在少数，有修士进谷也不稀奇，只是……
　　她攸的扭身，看着地上自己留下的一连串脚印，回去抹掉已来不及了。她拧起眉头，进峡谷的人看见脚印便知有人先来，见峡谷又没有任何天材地宝，连想禁地两字，到时众目睽睽之下，必以为她这个先来者独得好处，定会群起攻之成为众矢之的。若不见她人，瀑布之后别有洞天，也会暴露。
　　思绪回转，莫子夜不再犹豫纵身冲进水幕，眼下只有抓紧时间先一步抢先，不能让人看到她。
　　视线一暗，一条阴森森的通道出现眼前，借助洞口的亮光查看，漆黑潮湿的通道深不见尽头，乌黑一片。
　　“吱吱”见她进来，小猴儿蹲在她脚边叫道，扭身没入黑乎乎的通道，示意她跟来。
　　莫子夜抬手贴了两张疾行符和加速符，速度暴增，刹那跟进通道。初始通道只是漆黑潮湿，进入越深，一股刺鼻的味道越浓。那味道像木材燃烧的烟味，又不像，仔细一闻，又像硫酸的味道，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甚是古怪。
　　脚下一拌，一个踉跄，稳了稳住身体，拿照明石一看。一具森森白骨躺在地上，白骨旁边还有一把生锈的裂剑，没有丝毫灵气波动，已是一块废铁。
　　愈加深入通道深处白骨渐渐增多，一掌轰开堆积到半个通道高的骨堆，她脚下不停，跃过坍塌的骨堆，继续前行。
　　灵符五次换过，已是三个时辰过去，前方可见幽幽的暗光，终于可以走出这条漆黑的通道！ 揭去灵符，减慢速度，几个起跃跳在出口处，驻足停下。
　　只一眼，莫子夜乍然震惊，瞪大双眼，喃喃自语道:“这才是真正的禁地。”
　　千米宽的圆形空间，石壁上镶嵌着许多散发幽色的夜光石，在夜光石的照耀下，整个空间幽暗诡异，让人毛骨悚然。
　　空间的中央，三百多人盘坐相连围做一圈，动作出奇的一致，皆是左手托右肘，右手掐诀竖立眉心。他们围坐的中央有一口大池，池内黑烟氲弥，发出怪味，静止着沸腾翻涌不动，似是被人施展了传说中的定术。
　　那三百多人不同于通道内所见的白骨尸体，他们完好无损，有皮有肉，脸上表情栩栩如生，还停留在死前的那一刻。他们像是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每个人面孔扭曲走形，却没有恐惧，张大的嘴巴似在发出最后的呐喊，想要喊出他们正在遭受的非人酷刑，喊出那不可磨灭的悲壮意志，定要焚灭天地才甘心。
　　看着看着，不知为何心头升起一股心酸哀痛，莫名的想要流泪，奇异的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一种倾尽所有一往无前的末路悲歌，纵使飞蛾扑火耗尽最后一滴血，也不言放弃的壮烈信念。
　　这种感觉驱使她向前，想要加入他们，一起对抗毁灭灾源，粉身碎骨亦不后退，必要祭出生命，流尽鲜血。
　　“吱吱吱吱吱”
　　莫子夜头脑豁然一清，一盆冰水泼上头顶，冷汗顿时冒遍全身，一股寒意爬上脊椎。后怕的抱起扯她衣摆的小猴儿，抱紧怀里，她刚才陷入了魔障，若不是小猴儿提醒，此时她已道心尽毁，灵力逆转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