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伍拾伍·半句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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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当家，你怎么来了？”二当家站起来，大步迎了过去。
青年扫了自家手下一眼，伸手拍了拍对方臂肘。他几步走近，双手一拱，一张笑脸有礼道：“在下姜昪袅，打扰了。”
这人一身单薄白衣，衬得身材修长，俊眸薄笑，托出一段风流。看他浑身上下，行为动作，倒丝毫不像会武功的样子。但此时深夜孤自现身于此，倒更显得诡谲奇异。
“姜昪袅？”白黎暗自防备却不起身，歪着头打量着来人道：“你就是那个什么鸠占鹊巢的山贼的大当家？”他这话说得极不给面子，但也不知为什么，他看着这人脸面，就是觉得心烦意乱。明明是一副他平常见了就会喜欢的美人脸，此时却让他怎么也看不顺眼。
“这位公子说笑了。在下一届布衣书生，哪里担得起那什么大当家之名？只是早先救过老三一命，蒙他看重，才强被冠了个大当家之名罢了。在下甚少上山，与他们倒是有月余未见了。”
“哦？那倒真是巧。我们才一下山，你就追来了。”白黎讽笑一声，不客气道。
“的确好巧。”姜昪袅好似没听出话中的讥讽似的，笑着点点头，“在下听闻老三迁寨来此，心下不安。今日才找到他们，就听说老二被诸位带走了，这才露夜追来。不知舍弟哪里得罪了几位，还请高抬贵手，不要同他计较了吧。”
白黎挑起眉，悠哉开口道，“明明是他自己愿意跟我们一起走的，你怎么说得好像我们强迫他一样？”
“自愿？”姜昪袅诧异地往二当家那边看去，修眉轻抬，眼光带惑，只一个简单动作，却生生多了几分威严。
那二当家略一迟疑，冲姜昪袅点了点头道，“不错，是我自愿同他们走的。这几位知道我的身份身世，事关此事，我定是要弄清楚的。只是我不告而别，还请大当家不要怪罪。”
“唉，怪你什么？能弄清你的身世，我怎么会不赞同？”姜昪袅这才转回头，笑得一脸真诚，冲白黎等人解释道，“我这位兄弟两个多月前被我发现时浑身是血的倒在路上，醒来之后却发现他竟得了失忆症。我二人十分投缘，但在下久不在家，他又重伤未愈不方便跋涉，便将他拜托在三弟寨子里。没想到今日终于能知道答案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看着眼前的姜昪袅一脸笑意，白黎只觉得十分刺眼。熟悉的感觉随着这人的每一言每一语变得强烈起来。同时，厌恶的感觉也一时沸腾得让白黎无所适从。他想把这人脸上这张皮强撕下来，再捅上几剑方，似乎才能解恨。但若问这怒火的来由，却是没来由得很。他将小时候见过的那些世家子弟想了个遍，也没摸着什么头绪。不是因为记忆遥远印象模糊，而是白黎活了这二十来年，能让他如此怨恨的人……应该都已经死了啊！
白黎既是烦躁又是疑惑，索性不再说话，只虚了眼坐到一旁。
赫瑜看出白黎情绪不对，冲着姜昪袅指了指火堆的另一侧，“坐吧。”说罢，便不再言语。
几个孩子这阵子见惯了陌生人，也不怕生。见大人们说完了话，都坐好了，便不再拘谨。
“叔叔，喝水，吃肉！”千梦好奇心重，第一个凑上去，将手里的吃食分出去。
“谢谢。”姜昪袅笑着点点头，接过食物，也不防忌，拿起来就吃。
白黎皱了下眉，冲千梦招招手，将小孩儿招到身边来，一口一口的给他投食，自己却没吃多少。
一时间，整个土庙中没有人说话，气氛压抑得令人有些不安。那个守在姐姐身边的小姑娘抱膝缩在一边，连咬口干粮都战战兢兢的。
“不知两位怎么称呼？”姜昪袅似是毫不在意现场的冷场，一脸随意问道。
白黎半挑起眉，并不答话，面上也是凉凉的。
“这是白大侠，这位是赫大侠。”二当家在旁介绍道。
“方才二弟说白公子知晓他的身世，若不太麻烦，可否请白公子告知？”
“诶，急什么？”白黎神色懒懒的，学着姜昪袅的口气文绉绉道：“在下在山上时觉得二当家十分面善，极像在下的一个朋友。只是在下与那位朋友多年未见，所以现在一时也不敢确定。二当家索性无事，何不跟在下到那位朋友家中看看？若真的是，那自然是桩乐事；即便不是，就算是在下请二当家下山游玩一遭。如何？”
“白大侠客气了。”二当家扫过姜昪袅的脸色后才继续接口道，“我如今已经脱离山寨，二当家什么的，以后就请不要再叫了。若不嫌弃，就叫我姜二吧。”
“姜二兄。”白黎点头应道。
“何必这么麻烦？”姜昪袅突然插嘴道，“白公子何不将所怀疑的身份说出来，先看看二弟有没有什么印象？如果听到自己本名却全无印象，那说不定是白公子弄错了。”
“我那位朋友身份有些特殊，随便说出来，如果最后不是，反而落得许多麻烦。还是带二……姜二兄亲自去看看妥当些。”
“在这里的都不是多嘴之人，应该无妨吧？”
“这里人不少，熟识的却没有几个，还是谨慎些好。”白黎不客气的将话驳了回去，心中也多了几份疑心。这个姜昪袅，看来是很不愿意姜二跟着白黎似的。
姜昪袅见白黎坚持，只笑了笑道，“在下不放心二弟，不知白公子可否愿意让在下与各位一同上路？”
“姜公子客气了，顺路而已。”
一顿晚餐，一屋子人吃得索然无味，草草将东西收拾了，便各自拣地方睡下。白黎心里总静不下来，等千梦几个孩子睡熟了，交待一声赫瑜那灰衣侍卫一声，便出了土庙散心。
今夜十五，天上一轮圆月晃晃挂着。月夜下，白黎吹着清凉的夜风，浑身的烦躁才稍稍褪了几分。
这个姜昪袅，到底是谁呢？能让自己失态至此的，至多也不过寥寥数人。一一拿来与这人作比，若说气质相像的，便只……
“你今夜倒急躁。”身后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散了白黎脑中还未成型的想法。
“小瑜，你怎么也出来了？”白黎转身，话虽如此，面上却并不见意外。
“你与那人是旧相识？”赫瑜眼光轻扫，疑惑中带着些微关怀，让白黎扬了嘴角。
“那张脸倒不记得，只是给人的感觉十分熟悉。”
“是仇人？”
白黎一顿，才摇头叹道：“你也这样觉得了？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你对人向来玩笑居多，若是对着长得有几分姿色的，更是体贴。这姜昪袅若与你并无仇怨，你现在应该是正在与他把酒言欢吧？”
白黎脸上一红，凑上去腆着笑脸道：“小瑜，你这是冤枉我啊！我自从有了你，什么时候还去看过别人？”
“你去看谁，与我有什么关系？”赫瑜抿了抿唇，又往侧边转了半步，只留给白黎一个侧脸，“才说你性子不稳，现在大半夜的，又说笑起来！”
“我可没说笑。”白黎轻笑一声，“我可还记得那日在殷夫人的谷中，你我在紫荆花林子里的事。那日我说咱俩若是死在一块儿就好了，你也答应我了……”
“那日的事，算不得数。”赫瑜一句冷言打断白黎，干脆得将白黎的笑声敲得粉碎，“那时我以为你我一时半刻便死了，能葬在那样好的一个地方，自然乐得有朋友相伴。你既然记得那日的事，自然就该就记得当时的情形。”
白黎急急踏上半步，看着赫瑜银白月光下的冰冷容颜，心里突然凉了几分，“小瑜，我对你，难道你真的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赫瑜看了白黎一眼，轻轻皱起眉头，“不要说了，你也早休息吧。”说罢，转身回了土庙。
只独留白黎独自一人站在圆月之下，心思一阵惶然。
他自然是记得当日情形，也知道二人自相识以来，并不算亲密。一开始是赫瑜身中剧毒武功被废，不得已被白黎照顾。而后来两人之间，相处亦更像是友人之交。难道是他一开始便会错了意？
原来……从一开始，便是他会错了意。
是什么时候开始认真的呢？是从什么时候，这赏美之意开始变味的？
是谷中紫荆花树林中那淡然的一笑让这欲念生了根？还是踏上寻玉之旅后那些遥望苍穹的时刻让这追魂云月的相思发了芽？亦或是重聚那刹那骨子里叫嚣的狂喜让他的感情开始失控？
白黎脑子乱的很，只觉得好似一场自导自演的美梦被叫醒了，但人却不愿出戏不愿起身。他想要怨念那个梦中人，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舍得。
他踩着月色一个人胡乱走着，夜风阵阵，身上也不觉得冷。直到旁边不远处枯枝断裂的“咔嚓”一声，才将他惊醒。
“什么人？”白黎收起恍惚，厉声道。
周围无人应答，只余得风声虫鸣自怡，既不突兀也不刻意。
“阁下既然都已经故意露了行踪，现在又何必隐身不出呢？”白黎微眯了眼，双手虚虚攥拳。
“几年不见，你的警觉倒长了不少，只是功夫怎么不见进步？”几步之外的一棵树后，慢慢现出一个模糊身影。柔和微低的男声随着那身影的出现同时响起，温和得仿佛可以让人一头溺死在里面。
一瞬间，白黎只觉得脑袋飘飘轻然，竟不知现实梦中，是睡是醒。
他踉跄退了一步，死死盯着那个慢慢走出树荫的男人，艰难地扯了扯嘴角，坚定地摇了摇头，“这不可能。”
“煌儿，你长大了。”
“不！你是谁？你敢冒充他，我杀了你！”
“傻弟弟，三年不见，大哥也想你的。”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伍拾伍·半句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