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雁飞云罗

9、我不会喝酒

　　“呵呵……”她并没有让静默持续，又笑了，大眼睛闪了闪，说：“那好，那你说说，这幅莫奈的画好还是不好？”

　　“我不知道。不过看起来，好像不那么‘印象’。”我又端详了片刻，下了结论。随即望向她，等她说话。

　　她听了，并没有立即答，调皮一笑，说：“原来你做过功课了！”

　　我……我有什么好隐瞒呢？在她面前……只点点头。—— 我实在记得她说过的所有的话。有心也好，无心也罢，我记得。

　　她又注视了我一阵，似乎心有所会，却又比划了那幅画，说：“不错，这幅《巴夫勒的商街》是莫奈早期的作品，还在探索期，自然不十分具备那些印象派的特征，譬如光影结合，譬如用点彩作画等等。只有从几个人物上可以隐约看到他探索着将线条模糊化的痕迹。”说着指了指那几个点。

　　我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得还真多。”

　　“没办法，要考试了。”她笑道：“不知道不行啊。”

　　“你这样认真，考试肯定没问题的。”我郑重的说。

　　“噗！”她一下子笑出声来—— “殷叔叔，你这话说得还真像我老爸唉……”

　　我听这话，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一个下午，她成了我的义务解说员。这还是第一次，我这样认真听人在我面前为我说画。她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知道这里的名作，拉着我到处走，不厌其烦地同我诠释。听到会意处，我点头微笑；看着她口若悬河，神采飞扬的样子，更感到由衷的快乐。

　　“表现主义的画，并不容易解释……那个时代，是追求突破一切传统的时代……”她说，侧头望向我。

　　我点点头，习惯性的又笑了笑，看着她，耐心等她继续说。

　　可她却没有说下去，却怔怔望着我，似乎失神了。

　　“不悔，你怎么了？”我问。

　　她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不好意思，我大概有些困了。”

　　我一看表，已经是五点多。不知不觉她已经陪我站了四个小时。我可真糊涂，听她说了这么多，竟忘了她连一口水都还没有喝过。

　　“真对不起。我总是没有时间概念。”

　　“不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得那么快。”她也看了看手表，说：“这里还有半小时就要清场了，今天到此为止吧。”

　　我以为她要走，却又抱歉自己的粗心，一时间想不到什么更好的补偿方式，一急，只问：“如果你有空，让我请你和同学在这里的餐厅吃晚饭，可不可以？” ——　这个请求出口，我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她眉头一扬仿佛有些意外，却并不扭捏，笑着点头说：“好，等我和她说一声。”

　　我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不由笑了，说：“那我先去餐厅里等你们。你慢慢找她，不用急的。”

　　“不急怎么行？”她笑着说：“不急我的肚子就要急了。”说着快步走了。

　　我等她消失在视线中，回身下楼，取了大衣后去了餐厅，入座后先要了瓶水，等她和她的同学。

　　过了片时，却只见她一人走进了餐厅。

　　“你的同学呢？”我难免感到惊讶，起身问。

　　“她有事，不能留太久，所以先走了，本来我们说好随便吃些东西就走的……不过，今天既然有人请客，我还是决定好好吃一顿晚饭。”说着，她坐下来，先喝了一大口水：“今天才知道做老师是体力活，站着累不累不说，再说下去我喉咙真要冒烟了。”

　　我听这话，不禁又笑了，同时又感到惭愧，连忙拿起瓶子又替她杯子加满了水，说：“下次我一定记着带瓶水。”

　　“嗯？我答应你下次了吗？”她反问。

　　……我一愣，说：“没有。”我不作声了。

　　她见我尴尬，又笑了：“难得有人对艺术史有兴趣，我怎么会不乐意呢？但是我这个老师还不够资格，还得自己先好好学习才是。”

　　不悔……我抬眼再次细细端详她。我该说什么才好？

　　招待过来递菜单。我见她浏览了一遍菜单叹了口气，心想她大概还是不喜欢西餐。

　　“品种是单调了点。不过应该还是能够吃的。”我解释。

　　“你放心啦！”她笑道：“我叹气是因为在想要是点了牛排，就没有了羊排……唉，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我听了，不禁莞尔，说：“你要是能吃，那两样都要就可以了。”

　　“不好！”她摇头，说：“我没这么贪心。这次就要牛排。下次再点另一个。”

　　她说……下次？我抬头来看着她。

　　“怎么了？”她见我微笑，说：“你不是才说下次会带瓶水的吗？”

　　我点点头，说：“谢谢。”

　　“不要老是这么客气，好不好？”她撅起了嘴，有些不满 。

　　“我……我不是客气。”我连忙说。

　　她没有理会，只低头又看起了酒水单，问：“你喝什么？红酒，白葡萄酒还是啤酒？”

　　“我不会喝酒。”我说。

　　“不会喝酒？！”她惊呼了一声：“连啤酒都不能喝？”

　　“顶多喝一瓶啤酒。”我诚实回答。

　　“古来圣贤多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她忽然话锋一转，说：“看来你还真是做圣贤的料。”

　　我知道她打趣我，可还是笑了。因为我知道她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恶意。

　　杨不悔除了善良之外，还是个率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