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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往事悠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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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二哥四哥去陪夜,师父回来了,贝锦仪坐不住也要去,却被师父劝下来。七弟仍旧是昏迷不醒,各项指标没有好转,也没有明显恶化。——我明白,没有好转意味着什么,极可能是突然恶化——大家都明白,只是都开不了口。
时间如今看来既短又长,短的让人心忧,长的让人不安。
师父不知何处去了,大哥大嫂去了客房休息。三哥陪了一个白天,也走了。之前还有几个贝锦仪的女同事来探视,到后来,人散尽,屋里就剩下了她和我。
我见她一动不动的坐着,憔悴不堪,心里更不好受,只能劝她:“锦仪,你还是回房躺着,即使睡不着,也比坐着省些精力。”
“嗯。”她应了一声,低声说:“这几天我躺下来迷迷糊糊的,总是魇住,还不如坐着好受些。”
我暗叹一口气,站起来,踱到窗边。路灯孤单的照着无人的街,忽然觉得,世界竟是如此空旷而寂寞。
抬头望向天空,云的轮廓渐渐清晰,不自觉的,想起不悔总喜欢看天。也许人世间有太多的问题,答案并不掌握在你我的手里,只隐藏在冥冥之中。
“师兄,你如果累了,就回去休息吧。”贝锦仪说。
“我不累。”我回头来,说,坐回她身边。
她靠在沙发上,不一会儿,终于支持不住,斜靠着睡了。我取了一条毯子替她盖上,把灯光调暗些,静静的坐着。还是第一次,这么看着这个我其实已经很熟悉的女子——
“喂,你就是那个追纪晓芙的家伙?怎么比她还害羞!”——我意外这个圆脸活泼的小女孩,说话语气却这么老成。
“师兄,你替我先排着队,我一会儿就过来!”——结果,我不知道让了多少人,她才笑嘻嘻的出现在我面前。
“师兄,莫声谷真的是老弟?怎么和你一点都不像?”——她说着,低头笑了。
“师兄,你不要难过,晓芙姐应该只是一时糊涂。看我哪天看到那个老色狼,不揍他一顿。”——对于晓芙和我分手,她比我还义愤填膺。
……
往事悠悠,挥之不去——回忆只让我更感心痛,偏又无能为力。
忽然,贝锦仪叫起来,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我一看,她一脸冷汗,恐怕又是她所说的魇了,急忙摇她——“锦仪,锦仪!”
好一会儿,她才睁开眼,样子虚脱不堪。
“又做恶梦了?”我问。
她点点头,叹了一口气,说:“我是不是应该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问出了问题,却并不等待我回答,别过脸去。
——我知道,她在掉眼泪。
“师兄,你回去吧。”她又说:“让我一个人呆着。”
我说:“让我走,留你一个,我不放心。”
“可是你终究是要走的。不单是你,大家都是。”她说:“该一个人面对的,我也逃不掉。”
我无言。——是的,我终是要离开的,该发生的谁也逃不掉。——可现在不是走的时候。
我坚持留下来,直到时针走到两点,贝锦仪又昏沉沉的睡过去了。这次似乎踏实一点,直到天明都无事。七点一过,师父回来了,见屋里醒着的就我一个,示意我跟他出去。
出了门,师父淡然道:“一起去吃点早饭。”
我走在他身边,恍惚有回到童年的意味,那时候觉得师父异常高大,跟在他后面须仰视才能看到他肩膀。而那时候,跟着他去镇上吃早点是一件令人向往的事,我和七弟最小,因此师父带我们去的次数也最多。如今闭上眼睛,仿佛还能看到热气腾腾的牛杂米粉,豆皮,汤包呈现在眼前。有时候在镇上逛的晚了,随处吃一碗热干面,立马觉得精神抖擞。——大概是从小的习惯,我一直很在意早饭。
但如今要在大城市想找到一个上好的早点摊并不容易,也不知师父是怎么找到这个隐于市井深处的点心摊子,简单的木制桌椅应该还是上个世纪的产物。坐下来,师父叫了两碗豆浆,两只菜包,一笼汤包,说是不够再添。
师父夹起一只汤包,道:“这个才算是见功夫了。皮薄有嚼劲,汤汁也多,肉馅肥瘦相宜,和咱们老家镇上的招牌汤包不相伯仲。”
“我是好久没有再吃到像以前镇上的早点了。”我说:“有时候真想回去看看,不过恐怕镇上也变了样了。”
“自然是要变样的,什么不变样呢?”师父微笑的看了我一眼,说:“记着那些好的在心里,就够了。今天的日子,按今天的样子过。……吃,冷了就腻了。”
“师父,你昨晚上哪儿去了?”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我问。
“你猜呢?”师父居然调皮的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