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悔》雁飞云罗

29、平安夜

　　“是你。”我站起身，问候了一句：“你好。今天……节日好。”

　　“你也是，节日好！”她朝我又笑了笑，声音轻轻柔柔：“只是平安夜一个人坐在这里掉眼泪。不认识你的人还以为你会——”——她指了指河，不语自笑。

　　我沉默。

　　“怎么了？——你真打算放弃了？”她冷不丁的问。让我吃了一惊。

　　她见我惊讶，一言不发，只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张纸——正是杨逍留下的地址。——我奇怪怎么到了她手里，再一想，却明白了。

　　“我去找不悔，却正好看到你和杨伯伯。”她仍然笑得温婉：“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你从不悔那里走后，我便去见了她——我想顺路，便过来看看，不想你却到了河边。”

　　我一听，不悔？—— 心里一惊，说：“你告诉她了？”

　　她摇摇头，说：“没有。我在没有弄明白事情之前，是不会多说话的。”

　　“周小姐……谢谢。”我说。

　　“你呢？到底打算如何？看你这样子，恐怕是决定了断了吧？”她叹了口气，不待我回答，又说：“这里太冷了，你若不介意，我们找个地方坐坐，怎么样？”

　　“唔。”我不好拒绝，点点头，说：“往前走就是一家餐厅。”

　　“你是说那家叫海明威的餐厅？”她问。

　　“是。”

　　“这家店的菜实在一般。不过……这是我和他第一次约会的餐厅。”她说着，神情却有些黯然。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我忽然意识到什么，却到底没有问。

　　——我没想到，平安夜最终却和她一起过了。

　　她点了一杯红酒。我则不想再喝咖啡，便要了一杯柠檬水。

　　“你是真的打算放弃了？”终于，她又问了。

　　我立刻点点头，僵硬而机械化的反应，让她看了又摇了摇头。——“我觉得……可惜了。”她说，忽然这么直言不讳，教我又愣住了片刻。

　　我苦笑了一下，说：“没……没什么，可惜的。”

　　“我其实这些天的心情很不好。”她并不接我的话，喝了口酒后，自嘲一笑，说：“我从没想到，自己这样的人，并没什么不好……”

　　我没有评论，但是表情自然是同意的。——我想她当得起才貌双全的评价。

　　“可他还是喜欢了别人。”她说，眼神里隐约射出一丝愤恨。

　　无忌……我承认，这些年，他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不真切的。我无法想象他如今的模样，只是潜意识里将他想象成和五哥差不多的人。——　但是从那夜她同不悔的对话中，我已经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大致。他的确……又喜欢了别的女孩子了？周芷若她……

　　唉！无忌！

　　“殷先生，你可明白？”她直直又望向我一眼。

　　我看着她，耳边传来了话字字清晰——“无论你是否相信，我敢说，不管将来如何，不悔再也不会喜欢一个人，超过喜欢你。”

　　我本以为她要继续说她自己的事，不想却又说到了我身上，不由怔住。

　　“我了解她的脾气。”她又喝了口酒，说：“她不是个随便的女孩子。别看她平时风风火火，其实心里对自己要的东西一清二楚。你就这样放弃。对她太不公平……”

　　她的话在我已经备受煎熬的心上又狠狠刺了一把。——“我知道，我是要伤害她了……可我……”我说不下去。

　　“我的话还没说完。—— 这样做，对你自己也不公平。”她说：“你自己明白，你将要承担怎样的痛苦的……”

　　我听了，一时无话。餐厅的暖气夹杂着我的心神不宁，让我流汗。我下意识地卷起袖口。

　　周芷若扫了一眼我，忽然间，却变了脸色——

　　“你的手臂——”

　　我被她一说，低头看了看，手臂内侧上有几道疤痕，当时被扎的很深，如今过去这许多年，近着看还是比较分明。——不免笑了笑，说：“都说亚洲人的体质，伤疤很难消除。都十年了。还是这样子。对不起，失礼了。”我说着，连忙将袖子又放了下去。

　　“等等！”她制止我，说：“十年……是在哪里被弄成这样的？”

　　“怎么了？”我问。——心想她怎么这么好奇。

　　“告诉我。”她说，语气有些焦急。

　　“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被玻璃扎了。”我说：“一次意外。不值一提。”

　　“意外？”她抬起头，再度细细看了我一眼，许久之后，说：“难道真是你？”

　　“……”我疑惑的看着她。

　　“让我再看看。”她要求——我到这时候才察觉她听似柔顺的语气里其实句句都有不可辩驳的含义。

　　我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在一个还不怎么认识的女孩子面前“展示”自己的旧伤。但是也觉得没有必要再次拒绝，便又卷起了袖口。

　　她果然又仔仔细细地看了很久，待再开口说话，声音已有些颤抖——“没有错的。……那天把我从车里抱出来的，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