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尖》思岚

37、台前幕后（下）

　　丁琬琦惊恐的抬头。明明刚才已经表现的很乖了，居然还要挨打，太不公平了。唐涵之看出了小丫头的纠结，慈爱的摸摸她的头：“你第一次上台前，唐老师和你说过什么？”

　　丁琬琦这时候多么想回答“不记得了”，但她的大脑却很快替她搜索出了正确答案，然后一字不差的播放了出来：“唐老师说，演员要敬畏舞台，尊重观众，不论在台上发生了什么，是谁的责任，都要想办法去弥补，不能自己砸自己的场子……呜呜，唐老师……”当年的丁琬琦并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只是畏惧于唐涵之的权威，把这句话刻录在了脑海里。丁琬琦现在明白了这句话，觉得很惭愧，话音里已带了哭腔。

　　“小琦很聪明，唐老师的话记得很清楚。那小琦再跟唐老师说说，今天哪里做得不对？”

　　“呜呜……小琦，小琦下次会乖的……”

　　小丫头果然还是口头表达能力比较弱。唐涵之也绷不住笑了，只是丁琬琦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小琦想好了吗？先选哪个？”

　　丁琬琦在沙发上扭了好几下，才轻声的说：“唐老师先揉揉……”

　　所谓的“揉揉”，其实是唐涵之舞蹈教学一条龙服务的一个附加项，每次进行了剧烈运动之后，两个孩子都会享受到唐涵之的全身按摩，这是为了尽快恢复状态，同时防止形成块状肌肉。唐涵之给孟筠按摩一直是免费的，却很手黑的收了梁冰一笔钱。看着梁冰闭着眼每个月给唐涵之的借记卡自动转账，唐涵之也很敬业的每次都让小丫头舒服的直哼哼。

　　幼年时，性别总是很模糊的。唐涵之一直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直到小丫头十三岁的某天，唐涵之给她按摩大腿的时候，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猫般跳了起来。唐涵之这才想起，少女的腿都是非常敏感的，小丫头是长大了。唐涵之第二天就对梁冰进行了培训，后者一学就会，再没让他操心。

　　躺在沙发上的小丫头，已经完全撤掉防御，闭着眼撅着嘴，任由唐涵之把她揉成一个面团。唐涵之一面暗笑小丫头的乐天做派，一面不禁又想，这小丫头的决策实在明智，如果挨了打再按摩，哪里还有现在这样的舒服。

　　小丫头侧身躺着，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重的就快睡过去。突然，她觉得手脚被提起，然后脸冲下被放在沙发上。这危险的姿势把她吓得睡意全无，挣扎着侧过身就看见唐涵之手里拿着个鸡毛掸子，正面无表情的看她。

　　“自己乖乖趴好，唐老师打轻一点。”唐涵之就那么毫无过度的进入第二幕了。

　　丁琬琦害怕的往沙发里缩。在老师家里练功的时候，因为李倩的干预，唐涵之最多用掸子轻轻敲她小腿，她就已经觉得这东西的杀伤力比竹棍大多了。看着小丫头惊恐的样子，唐涵之无奈的把掸子伸到她面前，像是在证明它的无害。丁琬琦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瞪了它好久，最后竟是凑上小鼻子用力闻了闻。

　　“嗯？”唐涵之绷住笑，鼻音轻哼一声。

　　丁琬琦深知，自己求饶与否丝毫起不到作用，所谓“乖乖趴好就轻一点”也是哄她的。只是刚才的训练让她毫无反抗的力气，三两下就被唐涵之扳成了俯趴的姿势。

　　“三十下，疼了就喊。”

　　丁琬琦抖了起来。平时挨打一直是三五下，犯了大错被按在把杆上，至多也就十来下。三十下的“量刑”她还从未遇到过。小丫头深知这次犯了老师的大忌讳，并不敢求饶，只把额头抵在扶手上，能感觉到“咚咚”的心跳声顺着沙发的皮套子传到脑门里，太阳穴都跟着疼了。

　　正当小丫头思量着明天上课要不要请假，只听耳边“嗖”的风声，刑具就这么落下来了。

　　“啊！……”

　　唐涵之一愣。丁琬琦挨打至多是轻声抽泣，这第一下就叫出声，让他不禁怀疑是自己力道不合适。他用相同的力道往自己胳膊上抽了两下，又拿手指按了按，才沉声问：

　　“疼得厉害？”

　　小姑娘拿小手揉了揉身后，有点不好意思。刚才其实多半是被吓的，鸡毛掸子虽疼，却也没到要惨叫的地步。她下意识摇头，随后撑起身子看了眼老师，又红了脸犹豫着点点头。

　　唐涵之基本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把掸子抵在丁琬琦身后，淡淡说：“不会打坏的，放心。”

　　丁琬琦没暇细想“不会打坏”是什么意思，当老师的掸子更为密集的抽在身后，每抽一下就是一条肿痕的时候，小丫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坏掉了。小指粗的掸子，六七下就能覆盖整个小屁股，打到十多下，已是来来回回过了两遭。丁琬琦疼的心底都麻麻的，她紧紧攥住拳头，小腿不停乱踢，猫崽儿一样的咿咿呀呀。

　　“噼啪！——”“哎呀——！”数目过半，小丫头忍不住伸手捂住身后，唐涵之饶是反应快，还是抽到了她的指甲盖上。唐涵之惊魂甫定后有些薄怒，拿掸子戳她的手背：“手放到前面摊开！”

　　丁琬琦伸出小爪子捂住身后时，只觉得自己能熬到这份儿上已经很英勇了。可老师非但不心疼，听这话的意思竟是还要打手心，她立刻就不干了。

　　唐涵之叹气，轻轻抓起她的胳膊放到她身前，又用掸子把她的小手展平。在小丫头怯怯的求饶的目光里，他实在不忍心举起掸子，只是换成巴掌用力拍了几下，“噼啪”的声音很响，小丫头手心上却只浮起淡淡的粉色。

　　“勇敢些，还有十下。”唐涵之把刚才拍手心的几下也给算进去了。只是从头到尾没计数的小丫头并不买张——她以为只剩五六下了，唐老师肯定是数错了！

　　唐涵之打得很慢，丁琬琦每挨过一下就伸手揉揉伤处，唐涵之并不催促她，都是等她拿开了手，才抽下一记。如是几次，小丫头生出了些耍赖的心思，捂着屁股的小手迟迟不肯拿开。这样僵持了很久，直到她觉得唐涵之无形的气场要把自己压扁，这才悻悻的挪开手。

　　唐涵之当然知道小丫头的心思，所以，他把最后三下毫不留力的一次性赏给了她。

　　“呜哇——！”眼前仿佛炸开一道白光，这“用料十足”的三下让丁琬琦疼到想吐。她眨了眨干涩的双眼，才发现自己刚才竟一直忘了哭。

　　一想到唐老师把自己打的连哭都忘了，丁琬琦无比委屈，她蜷起身子，挣开唐涵之想要握住她肩膀的大手，眼泪噼里啪啦的掉下来，似是要把刚才缺的都补回来，没几秒钟就哭得呼吸困难，一边还不忘控诉：“唐老师凶小琦……嗝，还打小琦……呜呜……不要！”

　　唐涵之有点头大：“你要是乖乖的，唐老师怎么会打你？”

　　自知理亏，丁琬琦的哭声减弱了一点，顺从的任由唐老师扶她起来，只在屁股搭到沙发垫的时候轻轻吸了口气。她懊恼的想，原本还可以撒撒娇的，可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把脑袋上的汗水都蹭到老师衣服上当作报复。

　　“委屈了？”唐涵之摸着小丫头汗津津的额头问，很欣慰的看到她没有再闹，只是垂头不语。一时间屋子里静下来，只余下头顶风扇的吱呀声和小丫头轻轻的抽泣。对面大楼的灯渐次灭了，已经十点多，该送她回去了。唐涵之知道小丫头的屁股估计是沾不了自行车坐垫，就给梁冰发了个短信让她开车来接。几秒钟后手机响，却是丁冲发来的，说刚上完课，半小时后到。

　　“累了？你爸爸从学校过来，你先睡会儿吧。”唐涵之话音落下，才发现小丫头已经靠在他身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唐涵之失笑，拿过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伸手想关灯却发现够不着，拿着掸子瞄准了几次才成功。这样微微一动，小丫头脑袋一歪，变本加厉的靠过来，把全身重量都压到唐涵之胳膊上，没几分钟唐涵之胳膊就麻了。

　　南方的五月，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晚风微凉，夹杂着木香花的香气，把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安抚的松软。小丫头闭着眼，似是仍在皱着眉头忍疼，却又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泛起淡淡的笑。

　　（番外五。完。）